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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盧逸嵐如果不是如此處境的話,倒跟紀容輔是天作之合,我看過她十六七歲時跟紀容輔的合照,眼神騙不了人。但她處境如此,自己先戴了面具,紀容輔再戴上面具,兩人一起打太極。以紀容輔的性格,不可能屈就一段沒有感情的婚姻。

  盧逸嵐仍然笑,她抽菸時側臉很漂亮,轉過臉來,垂著眼睛撣菸灰。

  “多情種固然好,”她偏頭對著我笑:“但是你猜,要是紀容輔在我這樣的處境上,還是不是多情種呢?”

  真是句句誅心。

  可惜這世上最沒用的兩個詞,一個叫要是,一個叫如果。

  我就從不想這麼多,只管埋頭吃粉絲。這家店的湯頭不錯,雞湯里應該放了幾味中藥材,蕈油很香,菌子也煎得不錯,其實我忽然有點吃牛肝菌,就是沙子難洗,有點頭疼。

  “話說回來……”我一邊吃粉絲一邊慢悠悠問盧逸嵐:“要不我給你寫首歌吧。”

  “哦?什麼歌?”盧逸嵐沒想到我激戰正酣忽然搞起創作,但是她見過世面,也不驚訝。

  “李青華的小說你看不看?”

  盧逸嵐也是心情好,我思維這麼跳躍,她也陪我玩,笑著按滅了菸頭:“不好意思,現在還活著的作者我看得不多。”

  “李青華很多小說都改成電影了,《逆插桃花》《梁祝》都是她的,有部《九連環》,樂子佼拍的,向我邀過一首插曲,我沒寫出來……現在忽然想寫了,寫好送給你。”

  如果盧逸嵐看了九連環,大概會把我揍死在這裡。

  不過也得她真的去看了才行。

  “那先謝了。”

  “不用謝,我謝你才對,包場請我吃了粉絲。”

  盧逸嵐又笑起來。

  “你這人,真挺有意思的。”她手指輕敲著桌面:“不過我還是不會收手的。”

  “真的?”我抬眼看她:“好意外,我真是完全沒想到呢。”

  盧逸嵐大笑,笑完了,站起來像是要走,卻又沒走,隱去了笑容,認真看我。

  “紀家已經知道你們的事了。容輔母親很有意見,你不怕我,應該也不會怕她,不過,要是萬一你跟容輔散了的話……”她忽然湊近來,鑽石耳飾一閃一閃,明艷眼睛直勾勾看我:“不如來陪我玩玩吧。”

  我聞見她身上的香水味,讓人想起雪白色的龍膽花。

  真是受寵若驚,竟然得到盧逸嵐高看一眼,被她劃入她願意睡的廢物行列。

  “好啊,真有那一天的話,我們就玩玩吧。”

  -

  赴完盧逸嵐的鴻門宴,回家寫歌。

  樂子佼的電影畫面都好看,我自己寫歌,是文字和音樂上的事,卻常常被視覺上的東西觸發靈感。九連環其實是個正常的愛情故事,講的是民國時沒落大家族裡的小姐,背景是二三十年代的舊上海。但我要寫的是裡面女主角的祖母,據說原型是清朝某個封疆大吏的小女兒,掌上明珠,嫁給吸鴉片的丈夫,大兒子在民國政府做官,小兒子連同丫鬟偷她的古董,兒孫滿堂,沒有人敢抬起眼睛看她。

  樂子佼的《九連環》,最後一個鏡頭,是她對著鏡子想起自己年輕時鬧長毛時被保姆帶著逃難,去找自己指腹為婚的丈夫,出發前無意間聽到父親跟保姆訓話,要是遇到長毛,就了斷了她,免得辱沒門楣。路上遇見坐山的土匪,因為父親名號,被擄上山供奉著,年輕的土匪頭子眼睛亮得像火焰,跟她說自己要去打洋人,在馬上對她伸出手來,說:“我帶你走啊。”

  歌的名字盧逸嵐都替我想好了,就叫《多情種》。

  我一直覺得李青華的劇本太兒女情長,寫來寫去都是這些事,連帶著歌也沒用心寫。後來電影出來,前面八十五分鐘我都快進,就這一段有點後悔。

  所以說簡柯看不起我也正常。連李青華都會被自以為是的人輕視,何況是我。

  第44章 緬懷

  寫到天黑,和聲都快弄好了,主旋律還不知道在哪裡,不過我不著急,這兩年我寫rhythm se的風格都快僵化,這首歌算個例外,寫好了寄給樂子佼算了,算是遲到的禮物,謝謝他當年對我高看一眼,幾千萬製作的電影,問二十歲的練習生邀歌,也算有膽有識。

  我給紀容輔的那首歌像被白毓吃了,詞現在還沒到,反而是尹奚上次提到過一次,應該是葉桑青在通風報信。

  晚上開車去B台補錄最後一期的節目,B台的時間劃分向來奇葩,從現在就算冬季檔了,是留給僅有的幾個收視率不錯的節目的,播一個冬季,然後選出最好的幾期在春節檔反覆播,別的台是暑假檔寒假檔,只有B台過年時的收視率最高,其餘時間完全沒人看。

  錄了三個小時,不知道誰通知了副台,直接堵在錄影棚門口,要請我吃晚飯。

  B台官僚作風向來顯著,這兩年宣傳風向以正氣為榮,很多年輕明星想沾光,來B台鍍鍍金,搏個人美三觀正根正苗紅的好形象,結果被各種大小領導灌得七葷八素,不知道被睡了多少個。

  我態度向來消極,以前節目半死不活的時候就不上酒桌,現在紅了更不會,王副台是個四十多歲的胖子,以前看我不用正眼,現在好些了,但還端著架子,又想跟我談簽約的事,又不願意顯出上趕著的樣子,讓旁邊的實習生跟我說話,王副台在旁邊一臉威嚴,主要起一個威懾我的作用。

  我聽了半天,才明白過來他們這次新加了籌碼,決定大發慈悲讓我去參加台內一檔比賽式的音樂節目,選手都是回鍋肉,整個節目都透著一股尷尬氣。實習生畢竟年輕,知道我現在在網上有多紅,不敢用施捨語氣說話,還算禮貌,王副台聽著聽著表情就不太高興了。

  欺行霸市向來是B台傳統,去年春節還想迎合年輕人,請了一堆網絡紅人,大年初二讓人家飛到北京,一分錢不發不說,機票都不給報銷,就差在臉上寫上“讓你們來這是便宜了你們,別給臉不要臉”。

  我真是想笑,本來還想看會兒猴戲的,想到紀容輔可能快回家了,只好推辭了:“不好意思,我回家還有點事,下次再聚吧,副台再見。”

  這圈子裡就是這規矩,紅的時候別人上趕著,過氣的時候你倒貼別人還不要,明星這種東西,本來就溢價高,價格遠高於價值,波動也大,今天也許一場通告幾十萬,過幾個月估計就得跑十八線城市就給年會唱歌了。B台從領導層到小工全是心比天高,對越紅的人越要端架子,他們不懂行情,我也沒義務教他們,再說我現在想專心躲起來做音樂,這節目我本來就不想要了。可惜剛好趕上紅了,估計他們要覺得我耍大牌。

  開車往家裡趕,本來心情是好的,因為很快X聯盟也錄完了,以後大片時間寫歌,再也不用到處飛了。我每次開車回家,總有一種小時候藏了一顆糖在書包里的感覺,像整個世界都亮了,做作業都比平時開心,因為知道還有一顆糖在等著自己。

  紀容輔於我,就是那顆糖。

  可惜今天註定很忙,車還沒到家,電話再次響起來。外面華燈初上,一時找不到停車位,我看了一眼手機,又是陌生號碼,只能認命地把車靠邊停了。

  前有倪菁在酒吧為裴東宇連唱三晚,後有我等簡柯電話連挨兩張罰單。

  這次電話接起來,男聲“餵”了一聲,我直接拉上了手剎。

  是簡柯。

  大家都是聰明人,那杯辣椒水,緊接著我退賽,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所以反而不好提起話頭,不過簡柯畢竟是前輩,功力深厚,先自報家門:“林睢嗎?我是簡柯。”

  “簡導好。”

  “你現在在北京嗎?”

  “在的。”

  “我現在在跟朋友吃飯,大概吃到九點,在王府井這邊,你有時間出來見個面嗎?”

  我克制住了作死的念頭,老老實實答:“有。”

  “那好,九點聯繫你。”

  又是一場鴻門宴。

  簡柯語氣太平靜,倒像是來北京辦事順便解決自家節目裡耍大牌退賽的藝人,跟我是誰沒有一分錢關係。這氣氛太像當初他教育我“行有行規”的時候。但是他願意親自打電話給我,多少還算有點希望。

  我在路邊停了一會兒,拿出手機,從A翻到Z,最後還是投降,打給紀容輔。

  紀容輔接起電話,說了句“等等,”大概是跟周瑾他們說的,然後溫聲問我:“怎麼了?”

  他簡直看透我,我這種人,有手機相當於沒有,平時晚回去最多發個信息,會打電話給他,一般是有事發生。

  我不想告訴他我正因為要赴簡柯的鴻門宴而心情忐忑,因為說出來太丟臉。但是不告訴他就沒法得到對症下藥的安慰,意志力簡直備受煎熬。

  我大概掙扎了一秒,然後選擇跟他說實話。

  “簡柯聯繫我了,我九點要去王府井那邊見他。”

  “那個你想讓他叫你爸爸的簡柯?”紀容輔記性向來好到可怕,隨口一句話他都記得清清楚楚,所以我輕易不敢惹他。

  “是的。”我乾脆實話實話:“我現在不敢去,當然我最後還是會去的。”

  說白了就是想聽紀容輔安慰我一下而已。

  紀容輔笑起來:“為什麼不敢去呢?”

  “因為我還沒寫出讓他叫我爸爸的歌。”

  早知道中午就不練吉他了,說不定能把送盧逸嵐那首歌的旋律寫出來,不過這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要是白毓把我給紀容輔那首寄回來就好了,真不知道我這幾年怎麼過的,竟然沒攢下一首驚艷的好歌。

  紀容輔那邊響起腳步聲,大概是換了個地方,搞不好是正在開會接的電話。

  “你可以給他唱《街燈》,”他笑著開玩笑:“我不介意的。”

  紀容輔看起來溫潤如玉,其實霸道得很,《街燈》我寫了六七年,就給他唱過一次而已,現在就屬於他了,不准隨便給別人唱,等白毓正在填的那首歌寄回來,估計也成他的了。

  “沒用的,他早聽過《街燈》了。”

  以簡柯的聽歌量,葉蓁又是SV台的小天后,他不可能沒聽過這首歌。假面歌手是他的節目,他如果知道退賽的事,也知道哪些歌是我唱的。

  但是他這些歌都聽過了,仍然沒有看中我。

  這種不管怎麼努力都沒法打動一個人的感覺,實在太糟糕了。

  紀容輔大概從來不知道這是什麼感覺,但還是溫和地開解我:“也許他和你類型不同,這種事沒有對錯。自然有會被你打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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