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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娘哪裡肯依,便撲上去按住了人立起了眼睛問道:“我什麼時候管得了你?”

  “如此的模樣,還說管不得我,現在便讓人來評理,倒是我們誰說的對!”

  雲娘才悟道自己言行不一了,只是玉瀚時常與她賴皮,她在玉瀚面亦早學會耍滑的,因此便將那花拳繡腿使了出來,逼著玉瀚道:“你若不認剛剛說錯了話,我再不饒你!”

  玉瀚果然告了饒,又正色道:“我還有一事不明,你明明帶著一缸酸醋來的,卻怎地在宴上與女土司在一處有說有笑的,連我也不理一理呢?”

  雲娘又打,“我才不似你,專愛拈酸,我是來做正事的!”心裡卻道,男人們再不懂女子間的爭鬥了,自己自沒見女土司之前,便做了多少的思謀?及今日裝扮的一衣一釵,無不含著深意,至於與女土司說了半晌的話,哪一句不是你來我往,處處爭勝?

  女土司也好,自己也好,再不是那種沒體面的人,就是都要爭玉瀚,也不會對著面吵鬧、再你抓我的臉,我揪你的發——那樣不只讓玉瀚看低了,就連自己也瞧不起自己的。

  自己要從容優雅,女土司亦要風格,今日自己是有備而來,一戰便占了上風。但女土司也未必就能立即心服,日後免不了還要再打交道,因此才向玉瀚問些詳情呢。

  湯玉瀚雖不甚解,但卻是最疼雲娘的,將人抱在懷裡怎麼也愛不夠,又溫聲道:“結髮為夫妻,相愛兩不疑。你再不必擔心我,且此番西南戰事了了,我便要實踐當年的諾言,帶你過閒雲野鶴的日子。你說,可好?”

  “當然好,”雲娘答應著,又想自己是信玉瀚的,但是心中也難免有小小不言的波動,如今完全解了,心裡說不出的感慨,卻將頭埋在他懷裡,認了她從不肯認的話,“我再捨不得你的,所以才會酸的。”

  “你酸一酸,我心裡倒受用,比夏日期里吃了冰還舒心呢。”

  雲娘便也笑了,“這裡沒有冰,但明日我給你做一個酸酸涼涼的菜!”

  “是什麼?難不成是你自己?”原來雲娘身子比玉瀚要涼,天冷時她喜歡在玉瀚懷裡取暖,天熱時玉瀚便喜歡在她身上亂蹭,還會贊她冰肌無汗,因此才如此笑她。

  雲娘聽他說得有趣,便伸了手臂過去,“你喜歡就吃吧。”

  湯玉瀚果真就咬,“真將你吃了倒省事了,就在我肚子裡,再不必想的。”

  說笑歸說說笑,玉瀚又告訴雲娘,“八百甸土司之職在女土司一家傳了幾百年了,她的先祖又是朝廷封的土司,在當地十分有威望,因此雖然只剩下女土司一個少女,布儂人依然推舉她任土司。”

  “況且八百甸土司一家都是心向天|朝的,先|前八甸還沒有被蠻王占去時,他們歲歲向天|朝進貢,兩軍交戰時亦心向天|朝,勞軍、帶路、送糧,不辭辛苦,她的父兄也皆死於戰事。因此我亦是支持女土司的。”

  “今年八百甸重新收復,女土地司要用新收的棉麻蠶絲織錦進上,我亦會同時上一本奏章,為女土司請封,除了她家世襲的八百甸土司,還有奉節義女的尊號。”

  雲娘聽了喜上眉稍,卻贊,“你是如何想來這樣的尊號?果真十分地妙!”她先前擔憂的其實卻不是玉瀚,而是皇上將女土司賜婚給玉瀚,再封誥命夫人,安定西南局面。若是如此,她便很難擋回去,可一時亦沒有辦法改變。

  如今玉瀚替女土司請封,卻正將她的擔憂解了。只從封號上便能聽懂,女土司有節有義,正該為朝廷世代鎮守八百甸,便再不好嫁入侯府與平南將軍聯姻了。

  “你倒來贊我,卻忘記了你替左蘭請封之事了?我還是向你學來的呢。”

  原來先前朝廷給女子誥命封號,皆是從夫從子,唯獨雲娘感左蘭之義,上書皇后為左蘭請封,並蔭後代。如今,湯玉瀚自到了八百甸,便看出了布儂人和他們的女土司的願望,亦十分為難,若非雲娘,他再娶一房也無關緊要,但是他卻知道雲娘的,把自己當成眼珠子一般地愛,連身邊人都不許有的。

  她的這番痴情,自己怎麼會辜負呢?

  而且,見了她只聽到些風聲便急忙來了西南,說是送藥,其實就是吃醋了,那模樣十在可愛可笑,讓湯玉瀚心裡又無端地升起了一種滿足,她的醋意有多重,愛意便有多深!

  其實湯玉瀚對雲娘的情並不遜於她,再捨不得她有一絲不快的,因此對這合情合理的事情完全不應承,左思右想,終於想出一個好辦法,從左蘭之例為女土司直接請封。

  如此這般,不只全了自己和雲娘的夫妻之情,又有益於朝廷。

  因此湯玉瀚告訴雲娘,“我給皇上又附了一封信,向皇上說明為何要為女土司請封:倘若我或者哪位官員娶了她,不過是名義上有了聯姻之稱,後院又多了一個女子而已,並不如依舊將女土司留在八百甸,不只是她本人,還有她將來的後代,永遠都為天|朝的藩籬。”

  又悄悄問:“你想想,我說的豈非有道理?”

  果然,於公於私再好不過的了!

  可是,雲娘卻也不免問:“我看女土司雖然壓抑著不說,但其實卻一顆芳心全放在你身上了,她可會情願?”

  “只要我不點頭,她倒也不至於做過份的事。過些時候想通了,知道我是為了她和她的族人好,便也就會水過無痕了。”

  湯玉瀚對自己十分體貼,但是對別的女子卻從不假以辭色,是以他對女土司,關照是關照了,卻不會十分為她著想,雲娘最喜歡玉瀚待自己的不同,便在他的臉上香了一香,笑道:“我既然來了,正好可以慢慢勸她明白道理。”

  玉瀚也點頭,“你來的正是時候,有些話我倒不便與她說。”

  雲娘滿是信心,“她見了我穿的這紗便十分羨慕,又向我請教改機的事,因此日後定會來找我的。”

  玉瀚便也問:“我聽你們說了半日改機,你是什麼時候弄出來的呢?”

  雲娘便將自己在江南的事情講給他聽,“無怪人說行萬里路勝過讀萬卷書,我因去過遼東,弄過那毛氈,因此便覺得尋常織機有不好之處了,在家閒來無事,便琢磨出來。”又得意地道:“雖然改機早晚要傳出去,但是這一兩年間,我們的織廠一定要大賺了!”

  玉瀚便提醒她,“這番來帶這許多的藥也用了許多銀子吧?”

  “固然不少,”可是雲娘一昂頭,也學著前日酒席上蘇娘子的語氣哼道:“不就是銀子嗎?誰家又缺那東西呢?”

  瞧著雲娘的模樣,把湯玉瀚笑得,又抱了她求歡,“叫我怎麼愛得夠呢!”

  雲娘在八百甸住了下來,便不說私情,只湯玉瀚的日子便過得好了許多,先前雖有軍士們照顧,但是那些男子豈有多少細心,玉瀚又是不喜歡與他們多話的性子,能省的便都省了。

  如今有了雲娘,每日期里的衣裳鞋襪,飲食湯水,樣樣精心,湯玉瀚精神愈加的好,日日又換了新衣裳穿,更顯得英俊不凡,雲娘看在眼裡,喜上心頭。

  ☆、第217章 閒談

  玉瀚如今掌著西南十幾萬大軍,正與蠻王隔江相對,軍務十分地繁忙。

  雲娘來了後,卻也不肯讓他多分心在自己身上,平日裡並不肯多打擾他,卻時常與女土司在一處,在八百甸四處走走,看看風景,又帶人做些勞軍的事務。

  所謂的八百甸,果真是名副其實,就是在群山之中散落著許多的大小寨子,眼下她們所處的地方正是最大的一處,也是各寨子的中心。女土司便告訴平南將軍夫人,“這裡沒有平整大塊的土地,所以大家也只有分成許多小寨子住,每個寨子都自種自吃,不過有的寨子會織錦,有的會打銀飾,有的會做日常器物,到了集市的時候,大家便都拿了東西到集上交換。”

  “農閒時,大家也常到歌圩上唱歌,”女土司便問雲娘,“夫人,你會唱歌嗎?”

  若是別人問,雲娘一定要答不會的,可是此時她卻一點也不謙虛地道:“會呀!當年我和將軍成親的時候,我還唱給他聽了呢。”其實她一點也沒說謊,那時他們倆被泥土埋在小屋裡,果真是成親了的,她也唱了歌給玉瀚聽的。

  “但是,”雲娘又趕緊補充了一句,“在我們那裡,除了戲子什麼的以外,女子只能給自己的丈夫唱歌聽,卻不能唱給別人的,否則男人就不高興了。”

  女土司便眨了眨眼睛,她再想不到天|朝的人還有這樣的規矩,美妙動人的歌曲不就是唱給大家聽的嗎?怎麼還不能在外面唱出來?

  也不怪自己向著平南將軍唱歌,他就似沒聽到一般。

  此時兩人走到了小溪邊,正有許多布儂女子在河邊唱著歌洗軍服,女土司便笑道:“我們這裡可不是,大家做什麼都喜歡唱著歌做。”

  雲娘也很喜歡聽這裡女子清脆的歌喉,便點著頭笑道:“是很好,但是我們在家裡唱卻是不一樣的。”女土司畢竟還沒有成親,她哪裡懂得夫妻二人在無人時悄悄唱個小調的樂趣,因此只略說了一句便笑了笑。

  女土司卻也感覺到些什麼,因此卻又指了那山溪道:“自天|朝的大軍到這裡來之後,我們便把最好的那一段溪水留給他們用。我看平南將軍並不來洗澡,可是卻總那樣乾淨。”

  玉瀚再不會當著大家的面洗澡的,自然是令人提了水到木樓里的,因此雲娘便道:“他也算是愛乾淨的了,可在外面時日一久,竟也沒法看,我這次來了,便將木樓之上全部重新擦抹一遍,又將他的衣裳全部拿去重新洗了。”

  女土司趕緊道:“大軍駐在我們寨子,我自然派了人每日幫忙灑掃洗衣,可是將軍一向不用的。”

  “他就是這個脾氣,”雲娘笑著又說:“一向不喜歡外人近身,在家中也是我親自服侍他。”

  是的,自己也曾極熱心地想幫忙,可是卻全部被拒了回來,甚至平南將軍的那座木樓,也至多上到了二層,最高的那處便從沒有踏足。但是他對他的夫人卻不一樣!

  雲娘又想起了往事,便越發笑了起來,“好在此處水是不缺的,天氣又熱,每日都要沐浴,當日在遼東出征回來,那頭髮都打成了綹,又洗又梳弄了好久才清慡了呢。”

  先前雖然知道平南將軍是有夫人的,可是那夫人是在京城的,遠在天邊的京城,因此便覺得似乎是沒有。女土司也寧願忘記平南將軍有夫人這一點,她只覺得自己喜歡平南將軍,真正的喜歡。

  他是那樣勇敢,帶著人打到八百甸,將成千上萬的蠻兵都打跑了;他是那樣的英俊,穿著軍服佩著寶劍,仿佛天神一般;他是那樣和善,對自己的族人溫文有禮……

  女土司初一見面就喜歡上了平南將軍,不,其實在沒有見面前,只是聽到了平南將軍將蠻人趕走了的時候她便喜歡上了,而一見面就更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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