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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此時,雲娘再說不出不許的話來,卻又擔心,“這木樓大門的門便不嚴整,三樓又只掛了帘子,小心被人看到了。”

  玉瀚同樣亦是小心翼翼,只是卻一點也不肯停,百忙之中又安撫她,“這層樓只我能出入,再不許別人來的,你自然是除了我之外第一個上來的。”

  雲娘聽了,渾身上下便都舒暢起來,“你若是帶了別人上來,我定然不依的。”

  玉瀚在她耳邊輕笑,“你這醋一醋也好,我便能見了人,解一解相思之苦。”

  原來他已經猜到了,雲娘再不肯認的,“我只是聽說這裡煙瘴暑熱,軍中缺醫少藥,才特別買了藥來勞軍的。”

  “你只需來慰勞我就好了!”

  果然連裝藥材的箱包都沒來得及打開呢,他就已經如此了!

  但是雲娘只由著他,因為她知道他想得緊了,其實她自己也一樣的。

  夫妻之間的至情至趣便是如此,身子歡愉,心裡也歡愉,二人抱在一處,柔情蜜意自不待言。又將家裡西南的事情大略說了一說,略休息了一會兒才重新洗漱。

  一路上雖然艱難,可雲娘還是將這些日子為玉瀚做的衣裳帶來了大半,因玉瀚不在家中,她每每相思的時候便喜歡為他做衣裳,倒比平日裡做的還多,便打開包袱,“路上失了一些包袱,不過我最喜歡的這一套還在。”

  穿戴好了,與玉瀚攜手走下竹樓,正收到了無數目光。

  只這一會兒工夫,木樓前的空地上早擺了許多竹几,上面有酒有菜,正是為自己接風的,布儂女土司亦換了裝束:一身藍黑的衣褲,短領偏襟小褂,頸口、袖口、襟底都鑲了數道各色寬牙子,上面又繡了許多彩色的花邊,隨襟數對布結紐扣,也是五彩斑斕的;寬肥的散腿褲,褲腳亦鑲了彩色的流蘇,腰間扎著雲娘先前見過的艷麗布儂錦圍裙,下面著了一雙彩色絲棉線及干糙編的鞋子,露出一雙白生生的腳,就連那染紅了的指甲也清晰可見。

  至於飾品,更是繁瑣複雜,頭上一個大大的銀冠,上面雕著花、糙、蟲、魚、鳥、獸等等諸多圖案,又有無數枝銀花銀葉立在那冠上,下面又垂著一排銀流蘇,胸前掛著九個銀項圈,亦有各種圖案,依次按大小排列,每個項鍊又有一排小銀穗,至於雙腕上又數個藤狀銀鐲,十隻手指上亦都有銀指約。人只略一動,那些銀飾便發出極清脆悅耳的聲音來。

  又因那袖子只半截,兩條玉臂便露出一半,且上衣短短的,舉手投足時又顯出一截蠻腰,因此又顯出那藍黑色衣裳的妙處來,將那手臂和腰肢顯得越發白皙耀眼。

  雲娘看了女土司一雙含情的杏眼,甜美的笑容,也覺得眼前的人果真是美,美得出塵入畫。

  但是雲娘卻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遜色的。

  她雖然過了三旬,但是多年養尊處優,滋補之物從來都是最好的,一身的皮膚稱得上有如凝脂,至於臉上,她前日拿西洋的鏡子照過,連一點皺紋也沒有,看起來正與女土司相仿呢。

  至於她方才拿出來的衣裳,正是用改機新織的銀紅紗做的便袍,玉瀚一件,她自己一件,用雪白銀紗做了豎領,下面又是雪白的底衣,因此那銀紅卻不濃重,只淡淡的一點,再配了一對玫瑰玉雙魚,連上面的絡子都是一樣的,打扮整齊地出來,在遍地青翠木樓林立的八百甸寨中說不出的顯眼。

  原來雲娘拿衣裳時便特特地想了,此處周圍皆是大山,宣慰撫司內又儘是木樓,玉色、青色、綠色皆不易穿出彩來,唯有暖色方才好,但又不是什么正經大日子,是以並不拿正紅的,只穿銀紅的,幫玉瀚戴了黑紗帽,再揀了幾件粉色的珍珠簪環自己插上,雖然簡單,卻能壓過萬紫千紅。

  自順寧而來,雲娘亦見慣了百夷各族男女間舉止遠較天|朝隨意,便也入鄉隨俗,方才讓他抱著,眼下亦只依著玉瀚與他站在一處,輕紗浮動,兩袂相聯,自信不亞於神仙眷侶。

  果真,雲娘亦自女土司驚艷的目光中印證了自己所思不錯,便將笑容愈發地加深了,隨著玉瀚入了席。

  一路上雲娘早領略了西南獨特的飲食,又打聽了這裡的風俗習慣,眼下見了女土司擺出來的五色糯米、五色蛋、折耳根、岜湯菜、生豬肝、銅鼓酒,知她果真按貴客來接待自己。

  女土司便與雲娘相鄰而坐,十分熱情地相讓,將水酒倒在銅鼓之上請雲娘先飲,“偏僻之地,並沒有什麼好的,只是這酒是驅邪納福、保估平安的!”

  雲娘見玉瀚瞧過來,只淡淡一笑,便依布儂人的風俗在鼓上飲了那酒,女土司請了玉瀚飲,然後自己亦飲過,傳給眾人,待席上皆飲之後,早有人鼓起了那銅鼓,這時便有許多布儂人載歌載舞起來。

  女土司便含笑道:“先前蠻王打過來,我們幾乎被滅了族,幸虧平南將軍將我們救了,因此我們族人最感謝平南將軍!”說著便將一雙火熱的眼睛投向玉瀚,仰慕之情,溢於言表。

  雲娘早相信玉瀚不會將對自己的情移給了別人,方才木樓一聚,更是知他之心。只是看著如此年青美貌的女土司向玉瀚眉目傳情,心裡還是有些酸。再看玉瀚聽了這話並不反駁,只帶了些許的笑意掃了一眼女土司,便也知道樊娘子所言不假,玉瀚果真對女土司十分和善。

  自己雖然不樂見於此,但是玉瀚是平南將軍,少不了要與土司往來,亦是公事,只是偏這土司是女的而已。又驚嘆,“女土司的官話說得如此好,還真少見呢。”

  “當年我還小的時候,寨里曾駐過天|朝的將士,我便是向他們學會的官話。”

  果真,西南的戰事已經打了幾十年了,最初朝廷也曾駐兵八百甸,後來又退到了車裡。想到女土司從小便在戰亂中長大,後來又失去了家園和至親,雲娘倒也懂了她為何如此景仰玉瀚了。又因她亦看出女土司雖然仰慕玉瀚,完全出於至誠,且她雖然熱情大膽,敢於表現她的情誼,卻正是此地之風。

  也不好就說她不知廉恥。

  雲娘原有兩句刻薄些的話卻不肯說了,只點頭道:“我們天|朝為了西南,先後向這裡派了幾萬的兵馬了,那些人能回到家鄉的恐怕不多,亦是可嘆。”

  天|朝在西南敗多勝少,果真也損失了不少將士,都是為了他們。

  女土司自然是通曉時局的,“正是,當年八百甸城破的時候,逃出寨子的人沒有多少。就是有些人僥倖逃出去,卻也無法離開西南,便留了下來。平南將軍到此之後,知道實情,前些日子下了將令,如果有願意回鄉的,便給路費送歸。”

  雲娘也慨嘆,“天|朝的百姓最重落葉歸根,想來一定會有很多人願意回鄉。”

  女土司便笑道:“自然有願意回鄉的,但亦有許多人留了下來,他們或沒有親人家眷的、或者在這裡成了親,成了我們布儂人的女婿。”

  聽著女土司語氣間再也藏不住的一絲傷感,雲娘心道:女土司一定特別盼著玉瀚也能留在此地成為她的夫婿吧。

  但那是不可能的!玉瀚雖然十分肯給她顏面,只因為她是女土司!只因西南的戰況,他必要得到土司們的支持,他是把女土司當成夥伴來看,而非年青貌美的女子!

  當然這些話雲娘定然是不會說的,只笑道:“若是留下來亦好,眼下西南人口凋零,百業不興,多些人也能早點重新回到幾十年前的繁盛。”

  女土司亦贊成,“我聽長輩們說,蠻王打過來之前,我們族裡日子過得十分富足……只布儂錦,每年貢到朝廷上的便有上千匹,今年我帶大家織錦,也不過才織出了幾千匹。平南將軍做主,將貢品定為百匹……”

  說著,終於忍不住問雲娘,“夫人身上的錦可是天|朝新出的新錦?如此輕而薄,卻是從沒見過的。”

  ☆、第216章 較量

  雲娘早見女土司打量自己身上的銀紅紗袍子許久了,卻因樊娘子先前的提醒,提前知她是個巧手善織的,因此亦料到一定對自己穿的改機紗感興趣——她原也等著女土司問呢,於是便笑道:“這紗卻是我自己織的,又親手做了衣裳帶來的。”

  “夫人自己織的?”女土司顯然不大相信,將眼睛瞪得圓圓的,“你會織錦?”

  “自然會的,”雲娘微笑著說:“我平日裡閒了最喜歡的就是織錦,這次來實在是山高路遠,因此不能將織機帶來。”

  聽說天|朝的貴婦們什麼都不會做,甚至都不大出門,只在家裡等男人們回去,也不管男人在外面另娶,可眼下的平南將軍夫人似乎並不是如此啊?

  女土司心裡疑惑著,又輕輕地在雲娘的衣角上摸了一下,喜歡織錦的人再是忍不住問的,“我知這錦用彩色做經線,銀色做緯線織就,只是比平日裡見的都要薄,且又平整光滑,可是怎麼織的?”

  雲娘便笑道:“平日裡的紗都是用五層絲織的,自然要厚一些,我想著這紗原就是在炎熱的地方穿,自然越薄越好,因此便改了織機變成用四層絲織錦,且在繅絲時更加細緻,使織機織出的紗越發平整光滑。”

  女土司似乎想再問些什麼,卻又停下,轉而用手指著自己身上的圍裙,“這是我們布儂錦,我織的,夫人看著如何?”

  雲娘早看過的,現在又細細地瞧了一回,讚不絕口,“無怪先前是進上的,果真不凡,色彩瑰麗,圖案奇特、白質方紋、佳質厚重。”

  不過,布儂錦也有一點不足,那就是遠觀極為鮮明活潑,動人心弦,近之未免不夠細膩,略有些粗糙。

  這也是雲娘特別要穿了改機紗衣的原因,柔軟細密的改機紗正能襯出布儂錦的缺點。

  雲娘再不說別人的不好,但女土司卻也看得出,“我原以為我們布儂錦是最好的,今日見了夫人的錦,才知道原來布儂錦未免不夠細膩了。”

  “若要改起來也容易,”雲娘見她承認,便也大方,“只要將絲線、棉麻線重新梳成細紗,再將織機改上一改,還是這圖案,但再織出來卻又不同了。”

  這話說得簡單,可是真要做起來卻不知有多難,女土司瞧著平南將軍夫人,這樣難的事,她都覺得容易的嗎?

  畢竟是第一次見面,也不好再問了,便又換了木勺請雲娘喝酒,原來這也是此地的風俗,十分殷勤的待客之禮。

  宴罷,雲娘與玉瀚回了木樓,夫妻二人分別了一年有餘,親密的事怎麼也做不夠的,悄悄話怎麼也說不夠的。

  不知怎麼便說到了女土司,雲娘便贊道:“果然是個妙人兒,長得也好,手也巧,只是不知她一個十七八的姑娘家卻如何當得了土司?我見布儂男子多是十分悍勇之輩,他們族裡長輩亦不少。”

  玉瀚便笑,“你這樣一個嬌弱弱的小女子卻管得了我,也管得了諾大的武定侯府,還曾經帶兵守過襄平城,你是如何做的?倒來替別人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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