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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鼻子嗆水,嘴巴灌水,眼睛吃水,好在奚淺十分通水性,沉入水中後借著救生衣的上浮力和腳下拼命踩水很快浮出水面並抓住身邊的樹枝,等他甩掉蒙住眼的水後,這才看到正往岩石上爬的陳雁昭,而他們的橡皮艇早已漂出十幾米遠。

  「雁昭你沒事吧?!你在那別動,我過去幫你,這地方有點深,我剛踩了好幾下都沒碰到底。」奚淺邊說邊鬆開樹枝,向陳雁昭游去。

  「我沒事,你直接去岸上吧,我……」不想岩石表面極其光滑,而濕透的鞋子早已沒了摩擦力,不等陳雁昭說完便又一頭栽進水中,摔下的時候只覺腳踝一陣劇痛,想必撞到了岩石,就在他掙扎的剎那,一雙有力的手臂忽然抱住了他,朦朧之中看到的正是奚淺。

  如果在平時,這種地方根本難不倒通水性的兩人,可惜此時一來不熟悉環境,二來一人受傷,外加水流湍急,不時形成漩渦,奚淺剛抱住陳雁昭浮上水面,不等抓住岩石,便又捲入漩渦,順著激流向下衝去。連環落差很刺激,但前提是在橡皮艇上,沒了皮艇衝下去簡直要了命,陳雁昭眼睜睜看著奚淺用身子替他擋過了數塊岩石,身上劃出的數道傷口血流不止,他大喊讓他放手,但奚淺死也不放,幾次沉浮後,當陳雁昭掙扎出水面時,奚淺的頭卻已扎在水裡,一動不動,而那雙手則始終掛在他身上,拼盡全力地保護著他。

  受了不少傷,幾乎用盡全部氣力,陳雁昭才把奚淺拖上岸,但此時他卻雙眼緊閉,面色蒼白,不論怎麼搖晃都再無反應。驚慌失措之中,他大喊救命,可周圍連一個人影都看不到,岸上更是一眼望不到邊的樹林,陳雁昭想他們可能誤漂進了禁行的危險河道,而大多數皮艇是不會來這裡的,身上的貴重物品和手機都沒有帶下水,即便想聯繫小君和清杉都辦不到。

  「奚淺!奚淺!你能聽到嗎?」

  十幾分鐘前還有說有笑的人轉眼傷痕累累、不省人事,愈是搖晃拍打奚淺的身體,陳雁昭心裡愈發慌的厲害,望著昏死過去的人,焦急與擔心漸漸被害怕所掩蓋,最後竟生出一種莫名恐懼。

  如果再這麼下去,他會死嗎?

  「死」的字眼一經在腦子裡冒出,陳雁昭登時覺得胸口一緊,身體好像要被掏空了。他還是這麼在乎他,是啊,如果能忘早就忘了,如果不在意他,為什麼一想起他心就會痛;如果不在意他,為什麼總惦記他、放心不下;如果不在意他,為什麼現在眼前一片模糊,眼底又濕又熱。他從沒這麼恨過一個人,卻也從沒這麼愛過一個人,只是太多的傷痛結成厚厚的痂,把這份感情死死封住了。

  「奚淺!你聽到了嗎!你醒醒啊!」

  「欺騙不可饒恕,我知道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你都不會原諒我,可能三年、五年或者十年、二十年,但我對你的心不會改變,請再給我一次機會,再相信我一次好嗎?」

  奚淺信中的每一句話都還記得。為什麼所有感情偏偏投入到一個人身上,為什麼美好和痛苦的第一次都是他帶給自己的,你說你喜歡我,可你的心不跳了,還讓我怎麼再給你一次機會。

  情急之下,陳雁昭拖起奚淺的下巴,捏住他的鼻子,張開嘴緊緊包住他的唇。沒想到再一次主動親吻奚淺居然是為他做人工呼吸,沒受過培訓的陳雁昭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但不管怎樣他一定會盡全力。回想著電影電視中的場景,陳雁昭一次次地吹氣、按壓,雙眼濕了又干,幹了又濕,身體已經疲憊不堪,頭部隱隱作痛,但奚淺一刻不醒,他一刻都不會放棄。

  「奚淺你聽到了嗎?剛才你還說要帶我去好多地方玩,你是不是又在騙我!你醒醒!!為什麼你總要騙我!!不要再騙我了!!!你醒醒啊……」

  「咳!咳咳!!嘔……」身下人突然一陣劇烈咳嗽,吐出幾口水後開始拉動喉管般痛苦地喘息,漸漸扯回的意識里好像又聽見陳雁昭撕心裂肺地喊叫,奚淺好像看到那個瘦小身影站在黑暗的屋子裡,臉上淌滿淚水。他這次沒有騙他,為什麼又聽到那麼痛苦的聲音,他不是該把他視為寶貝一樣好好珍惜麼,為什麼離的這麼近卻碰不到他,他好想緊緊抱住他,再也不放手。

  眼皮動了動,奚淺慢慢睜開雙眼,模糊的視線里擠入的卻是一張血紅的臉,這不是他的雁昭麼,而此時他的臉上真的淌滿了淚水。「怎麼哭了,是我又讓你生氣了麼……我……我……沒騙你……怎麼流了這麼多血……對不起……是我沒保護好你……讓你受傷了……」慢慢抬起手,奚淺心疼地撫過陳雁昭的臉。

  低頭看了眼從自己臉上滴到奚淺衣襟上的紅色血珠,陳雁昭剛意識到原來之前不斷流下的不是汗和水,此時額頭傳來的痛意才逐漸清晰起來,但不管怎樣,奚淺又有了呼吸,又恢復了心跳,他救活了他……高度緊張的精神一旦放鬆下來,支撐他的無形力量立刻消散得無影無蹤,來不及說一句「太好了」,體力透支、流血過多的陳雁昭便倒了下去,氣力和意識什麼的好像在與地面接觸的一瞬間都在漸漸遠去。

  最後的記憶還停留在溺水前,頭腦愈漸清醒的奚淺一下反應過來是陳雁昭救了自己,而此時受傷的他卻因耗盡氣力而倒下。無限的感動與愧疚充滿心房,一想到陳雁昭還關心著自己,為自己的安危哭泣,奚淺就像被打了強心針,不知哪裡突來一股力量,他強行撐起身體,奮力撕開衣服,雙手幾乎顫抖地包住陳雁昭額頭上冒血的傷口,而後緊緊把他摟入懷中。「雁昭你再堅持一下,我馬上去找人……」

  「你沒事就好,我不要緊……」

  當年欺騙瘋狂索要他身體時,時刻為自己著想的他也說過同樣的話,多年後再一次見陳雁昭為自己流露出一樣的溫柔,眼淚止不住在奚淺眼底泄洪,現在即使身上所有傷口合起來都比不上他胸口傳來的劇痛。摸著呆子的臉,奚淺擦著他臉上的血水。「這種時候你不想著自己還想著我……對不起……對不起……」

  「剛才我還以為你死了,嚇壞我了……」好在成功了。陳雁昭任自己的手被奚淺緊緊攥在手心,露出虛弱的微笑。

  「只要你平安無事,我就算死了也無所謂。」奚淺抹掉臉上的眼淚,可新的又從眼眶裡滾出來,後來他索性不擦了,對陳雁昭憋了太久太多的感情,如果眼淚能表明他的愛意、他的真心、他的懺悔,就算哭瞎了他也心甘情願。他反覆親吻著陳雁昭的手,臉頰死死抵著他的頭。「可我捨不得離開你,我還沒讓你快樂幸福……過去都是我不好,你想怎麼懲罰我都行,就是別再離開我了好嗎?我愛你雁昭……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永遠在一起……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頭很沉,額頭和腳踝的傷口陣陣刺痛,奚淺沾滿淚水的臉不斷在自己濕漉的臉上蹭著。陳雁昭望著天空,眼皮時而顫動一下,幽幽的聲音像是發問,又像是自言自語。

  「你說……我還能再信你一次嗎?」

  第53章

  幾個小時後,結束了漂流全程的小君和清杉才接到陳雁昭和奚淺出事的消息,當她們趕到醫院時,醫生已經完成了對兩人的包紮和急救。陳雁昭腳踝軟組織損傷,額頭撞破了一道口子fèng了五針,身上有多處青紫;而奚淺則比陳雁昭嚴重多了,全身上下淤青及流血的傷口不下二十處。兩人雙眼又紅又腫,像狠狠哭過,然而從那裡流露及傳遞的感情卻與之前不同,變得十分微妙。

  在景區發生事故,賠償是必須的,然而奚淺卻把理賠打官司的心思全放在了陳雁昭身上。不管在工作人員前來營救時,還是在他們被送往醫院的途中,奚淺始終沒有放開陳雁昭的手,那句淡淡的「我還能再信你一次麼」對奚淺來說比救命繩索還渴望、重要,他無數次地在他耳邊保證,一遍遍求他相信自己。望著躺在自己懷裡、不再說話的陳雁昭,奚淺熱血沸騰,他知道想要重建信任很難,而對曾經傷害過他的人重建信任更難,他為陳雁昭願意再給他一次機會感激涕零。曾經幸福就在身邊靜靜守候,可他卻沒有好好珍惜,這一次他發誓絕對不會再放手,有了陳雁昭,空蕩蕩的心才會覺得踏實、完整,所做的一切才變得更有意義。

  事情好像朝著複雜卻簡單的方向發展,什麼叫患難見真情,旁觀者清。自從到病房探望奚淺和陳雁昭那一刻開始,清杉就明白了。眼下看起來混亂的四人關係,其實已經再明了不過,現在只剩下一個人需要點通開導,而這個任務除了她誰都無法完成。

  距離那一次險些喪命的戶外漂流已經過去一個多月,這期間四人組的關係猶如地殼經歷了一次巨大變動。清杉向小君表白了,就在小君搖擺不定時奚淺向她表露了他對陳雁昭的愛意,複雜的關係一下子澄清,四人之間再無秘密可言,似乎早已料到這一天會到來,陳雁昭和小君終於結束了交往,雖然中間一度尷尬,但兩人都覺得做朋友比做情侶更適合。

  出院後,陳雁昭並沒有馬上搬回原來的住處,依舊一個人住在外面。現在每當回想起那次漂流事故,慶幸的同時仍後怕著,他不敢想像當時失敗的結果,同樣也是在那種危難時刻,他才得以正視了自己的心,他沒想到那個早已冷卻的地方竟然還存在那般強烈的感情,對那個人的愛還那麼深。想起奚淺不要命地保護自己,想起他貼著自己的臉痛哭懺悔,想起他為自己所做的改變,死寂了許久的心有那麼一瞬間忽然跳了起來,有了一絲暖意。然而他並不想把自己快速燃燒起來,因為他害怕這又是曇花一現,重複過去的一場夢。

  十一月初,和奚淺恢復交往了一個多月的陳雁昭終於在他的勸說下搬了回來,客廳和飯廳還是原先的樣子,然而兩間臥室的格局卻煥然一新,陳雁昭住的房間已經改為工作室,在把和攝影相關的設備轉移到那裡後,奚淺的屋子換了一張大床。為慶祝陳雁昭歸來,清杉和奚淺特意下廚做了一頓豐盛大餐,四人在一起說說笑笑,一晚上的時間轉眼過去,可在送走清杉和小君後,只剩下兩個人的房間裡,開始還表現自然的陳雁昭卻變得拘謹起來,做什麼都小心翼翼。

  他和奚淺搶著收拾碗筷,結果誰也沒搶過誰,最後還是兩個人一起做的。收拾乾淨後,陳雁昭躲到洗手間,一進去就不出來,若不是奚淺擔心他出了什麼事去敲門,他大概能在洗手間過上一夜。洗漱完畢,陳雁昭又說想看奚淺過去拍的照片,在電腦前一坐不起。

  「不早了,睡吧。」奚淺不是傻子,陳雁昭在拖延什麼,他一清二楚。不過能和陳雁昭恢復現下的關係,他已經太知足了,即便他知道他們中間還有一堵薄薄的牆。

  「嗯……」陳雁昭站起身,猶豫了片刻還是走進兩個人的臥室,他打開柜子從裡面抱了一床新被,沒等走出門口便被奚淺攔下來。

  「怎麼了?你要去哪?」

  雖然願意再給奚淺一次機會,可陳雁昭覺得兩人現在的發展速度還是太快了點,本以為這次搬回來能再睡原來的房間,誰知那裡卻已經改成了工作室,即使之前兩人已經分開住了一個多月,可一想到和奚淺同床共枕,還是讓他顧慮重重。「我覺得屋裡應該還有張床,今晚我先睡沙發吧。」

  不難想像陳雁昭在擔心什麼,奚淺凝視了他片刻後輕聲道:「客廳里冷,還是睡這吧。」

  「沒關係,我……」

  「我明白了。」這次不等陳雁昭說完,奚淺忽然揉了揉他的頭髮,而後拿過他懷抱的薄被,露出一絲溫柔笑容。「那我去沙發睡吧,你明天還要上班,睡那不舒服,反正我在家無所謂。」

  「不不……我去……」

  「住進來這麼久,沙發第一次這麼受歡迎,我得給它慶祝慶祝,呵呵,早點睡吧。」奚淺笑著把陳雁昭推進屋,關門前反覆囑咐他今晚大風降溫,一定要蓋好被子。

  呆呆站在床邊,床頭的暖色燈光很舒適,完全想像不到此時外面正狂風大作。雖然如今屋子的格局完全變了,可陳雁昭總認為這是奚淺的房間,越想越覺得不妥,他決定還是換回來。

  客廳朝北白天曬不進陽光,一到冬天就冷得要命。誰知還沒走到沙發邊,就聽到奚淺輕微的呼嚕聲,陳雁昭沒想到他睡的這麼快,還想再說的話全憋回肚裡,只好又回了臥室。

  當聽到臥室門關上後,縮在沙發上的人才慢慢睜開眼,毫無睡意的奚淺開始猜想陳雁昭出來的種種原因。他想說什麼?是執意要換回來?還是想讓我回去一起睡?不可能吧……如果可以同床共枕,剛才就答應了。或許他是來問我還有什麼東西要拿,然後鎖門?

  一想到陳雁昭這麼怕自己,奚淺一天的好心情頓時沒了,為什麼還不相信自己呢,他已經不是曾經那個混蛋了,現在的他不會逼他做任何他不想做的事。客廳冷颼颼的,被子又很薄,還沒入睡奚淺就發冷地縮成一團,想來日後睡床的日子遙遙無期,奚淺權當這是陳雁昭對自己的考驗,於是當即決定明天去家具店買個舒服的新沙發回來,還得再來一床厚被子。

  可惜事與願違,別說第二天沒給陳雁昭做早飯,就是到了中午奚淺也沒爬起來,開始還以為睡硬沙發睡的渾身酸痛,可起來活動了一會兒仍感到頭昏腦脹,嗓子像被木片刮過,咽什麼都疼,這才發現不對頭的奚淺一量溫度計,高燒直逼三十九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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