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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下車,等他們走遠了,老頭子低聲說,“這樣,你們回去自首。我爭取給他一個防衛過當和非法持有槍枝,這兩個罪是逃不掉的。你這邊,我想辦法爭取一個線人待遇,秘密處理掉,不用上法庭。但是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大同,當年你願意帶葉子,是好事,我很感激你。”

  好端端的,怎麼突然提起小時候的事?顏大同心生不安。

  任局盯著他,那深邃的眼神像是海底的山脈在海面上貌似只露出一個小島的面積,其實下面內容豐富。

  “但是大同,你仔細想想,不論你好心還是壞意,葉子都要跟著你無緣無故地倒霉。你帶他游個泳,結果是打破他的頭;你打電游輸了錢,結果是他撒謊騙人;你攀龍附鳳,結果是他被人盯上;你和對手爭鬥,結果是他要跟著進監獄。大同,你仔細想想,葉子何其無辜!我不知道原因何在,但是我想結束你們之間的這種宿命關係。你們兩個以後——,”任局頓了頓,顏大同的心落入深淵,“以後永不相見,這是我的條件。”

  深海和淺海交接的地方忽明忽暗,潮流卷過的地方,陽光和海水一起跳舞,但是在黑色的深海里,海水有沒有被驚動?眼睛看不見,只有心知道。

  任局等了許久,才聽見顏大同壓制住黑色的海水,緩緩道,“可以,但是葉子那邊怎麼說?”

  “我會說你是警方的臥底,為了你的安全,不讓他聯繫你。如何?”

  顏大同用手捂住嘴巴低聲啜泣道,“伯伯,讓我再看葉子一眼行嗎?”

  “不行。李學帶你們坐汽車走。我帶葉子坐火車先回,然後對外宣布葉子這幾天都住在我家。絕不能讓他和你的案子有半點瓜葛。我們還要小心以後萬一有人來挖底的可能性。”

  “我明白。可是任伯伯,你確信你一個人能說服他嗎?沒有我和他當面交底,他會信嗎?會信多久?會不會有一天又突然跑來找我?”顏大同激動地說。

  任局死死地盯著他,下顎緩緩擺動,然後深深地嘆氣道,“好,那你不要說錯話,否則我絕不保你。”

  “明白。”

  顏大同從左側下車,轉到右側車門等任局。可是等了半天,任局坐在車裡沒動彈。再下來時,老局長後背微微佝僂。“大同——你父親也是我的部下,可是葉子從小就——”

  “我知道,任局。快進去吧。”顏大同不理會任局,拔腿向小旅館走去。

  兩人無言地走進小旅館長長的走廊,來到樓梯口,顏大同返身問道,“任伯伯,你們為什麼這麼快就追過來了?”

  任局從鬱悶中抬頭,勉強笑道,“你猜不到嗎?”

  “嘿嘿,”顏大同的臉上恢復了嬉皮笑臉的常態,“我記得有年下雪天,我和葉子困在梧桐嶺上下不來,沒有電話,沒有人,你們卻能準確地找到那個鬼地方。”

  “那你還敢帶著他跑?”

  209房,顏大同輕輕地敲門。顏默飛速地從裡面開門,看見他的一刻開心極了,再看見任局,臉色頓變,先是慌張,緊接著是躲避對方的目光。顏大同霎時明白,任局的話是對的。為了葉子,還是永不相見比較好。

  葉子坐在床邊,顏大同和任局坐在髒兮兮的藤條椅上。葉子低著頭,誰也不敢看。沉默良久,任局朝他使眼色,顏大同清清嗓子開口道,“葉子,我和任伯伯剛才商量好了,我以後做警方的線人,就不必上法庭了。”

  顏默飛速地瞥他一眼,又低下頭。

  “當然,金友武必須要承擔防衛過當的責任。”細節能省則省,反正回去了該咋樣就咋樣,誰也沒辦法。

  “我會好好照顧他的家庭的。”

  任局咳嗽一聲,示意他趕緊說正題。

  顏大同也乾咳一聲,徐徐道,“不過葉子,既然我以後要做臥底,你知道的,很危險。不能讓人知道身份,必須要保密,所以呢——所以——你以後不要——那個——不要來找我。”

  顏默驚訝地抬起頭,目光來回巡視兩人。顏大同臉上毫無表情,顯得很嚴肅。

  任局補充道,“葉子,搞秘密工作需要偽裝。你哥不僅不能和你來往,也不能告訴家人。這都是為了他的安全,明白嗎?”

  【可我們是兄弟關係,不來往,人家也不會就以為沒關係。】

  “嗯,你說得對。”任局把腦袋偏一偏,用手揉揉脖子,像是閒來無事做做保健操似的。他溫和地解釋道,“是這樣的。他的直系親屬是不能迴避的,但是兄弟是平行關係。而且還沒有血緣關係,如果長時間不來往,人家就會以為沒關係。當然我們可以假裝來個兄弟失和的新聞。這樣更保險。”

  【這好像只照顧了我的安全,不能保護哥哥的安全。】

  任局繼續揉脖子,“嗯,是這樣的,葉子。假裝沒關係,是為了在必要的時刻有關係。比如說,如果有什麼重要情報需要傳遞,我不能和你哥直接聯繫,那怎麼辦呢?就派你去。你看,在關鍵時刻,你哥只能信任你,我也只能信任你,不能派其他人對不對?”

  “是啊,任伯伯是老警察了。他說的肯定是對的。這樣做是為了你的安全,更是為了我的安全。”顏大同接著編。“現在市面上很亂,警局財力物力都有限,像我的位置非常適合打聽各種消息,所以任伯伯這樣安排是最好不過的。”

  顏默皺起眉頭,聽他們倆瞎編。然後他提了一個問題,令顏大同牙疼。【那以前為什麼沒有找我哥做線人?】

  顏大同轉頭看任局,看老頭子如何靈機一動。

  “啊,是這樣的,葉子,其實你哥一直就是線人,只是不能告訴你。”此話一出,顏大同備受感動。看樣子老頭子是把自己豁出去了,他自然不能落後。“是的,葉子。要不是這次出了事,你正好在場,根據紀律,我也不能告訴你。”

  【那你為什麼要跑?】顏默突然憤怒了。

  “那個嘛——,”顏大同的牙巨疼,“葉子,我只是個線人。突然打死人,我也害怕嘛。再說沒有任伯伯做擔保,我也不知道這線人的身份能不能保平安呀?人到了生死關頭,他就是害怕,你有什麼辦法呢?”

  顏大同和任局緊張地看著顏默的反應,內心祈禱他不要再提刁鑽的問題。高手過招,難也。顏默低頭思忖半天,最後無奈地沖兩人點頭。椅子上的兩人如釋重負。

  “那好,你跟伯伯走火車。他們兩個走汽車。其他的不用你管。走吧。”

  “等一下,任伯伯。我能和葉子再說一句嗎?”

  老頭子擔憂地看看他,無奈地搖搖頭,慢吞吞地走出去扣上門。

  如果只能再說一句,你想說什麼?

  到底能說什麼?

  顏大同和顏默面對面站著,他想了千言萬語,卻想不出一句最合適的那一句。顏默緊張地望著他,漆黑的眼眸里兩點星光閃耀。黑色的海水翻滾,星光消失,又顯現。顏大同痴痴地凝視著那星光,不知其中有沒有一點屬於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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