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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丫頭如蒙大赦,抱頭鼠竄而去。

  無雙猶在納悶,“這兩個丫頭眼生,不知是誰房裡的。”

  我悄悄將那圓圓的東西收在袖中,若無其事道:“這攝政王各方奴婢撲下人加起來只怕有上千,哪裡能個個認識?我們只在蓮池待著,不去惹事吧!”

  無雙便為我發愁,“姑娘,你這麼萬事不理可不行呢。侯爺的心意,你不是不知道,這偌大的攝政王府,早晚都會由姑娘打理,到時可不是不惹事就能躲開事的。”

  她想了想,又笑道:“如果咱們侯爺的心比這攝政王府大,姑娘這當家主母,當的家可就更大了!”

  我想著當年南楚皇宮的輝煌和覆滅,淡淡笑道:“遠著呢,再隔兩年……天知道又是怎樣的情形。”

  無雙卻極其相信她家主人,那聰慧的眼睛裡難得流露出那樣不清醒的痴迷,“再隔兩年嘛,我們的侯爺,可能不只是侯爺了。”

  可在我看來,同樣可能是平民,是階下囚,甚至黃土攏中一架白骨。

  當年南楚的臣民,還以為江南永遠會在歌舞昇平中詠盡繁華,可轉眼楚帝白衣出降,舉國敗亡。

  當年我年少無知,自以為我和莊碧嵐郎才女貌,門當戶對,註定了一生相隨。可楚帝一念私心,莊氏血流成河,家破人亡,我成紅顏禍水,困鎖深宮,最後竟連安靜度世都不可得。

  千重富貴,萬種風流,敵不過蒼天無情的捉弄,轉眼成灰,成塵,飄散得不留痕跡。

  回到蓮榭,我只作睏倦,遣開侍女們,在軟榻上靜臥著,取出了那小丫頭塞給我的物事。

  竟是個密封住的小小竹管。

  我小心地把封口處的白蠟刮開,打開竹管,裡面掉出了一個小小的紙包和一張摺疊整齊的紙條。

  把紙條解開,只一看那字跡,我的心便突地一跳。

  落筆有神,秀逸從容,正是莊碧嵐的字跡。

  距離那個丁香千千結的分離日子,一架過去一月有餘,算日子,他早該和南雅意在交州安頓下來了。

  莊遙大將軍久經戰事,深知攻守之道,交州與大周交界處一向陳有重兵,自保有餘。唐天霄和唐天重忙於應付彼此,暫時騰不出手來對付莊氏。

  如無意外,莊碧嵐應該恢復了備受尊重的交州少主身份了。

  等劇烈的心跳止下,我才冷靜下來,去看紙條的內容。

  清嫵如唔:

  知卿受苦,吾心實不忍也。已與周帝約定,近日將合兵共擊康候軍。康候勢大,卿若得便,可就勢下手。

  竟是讓我借著親近唐天重之便,伺機誅殺於他。

  下面猶有小字,卻是說明那紙包中乃是致命的南疆秘毒,無色無味,只須放入湯中,略沾唇舌,不久便會毒發昏睡,三日內即可僵死。

  計劃十分周密,最妙在這毒發作後除了昏睡之外並無異狀,我便可趁著他人為發行康候中毒之前離開蓮榭,只須走到蓮池後的迎熏亭,自會有高手接應我離去。

  將那紙條匆匆看完,又將那紙包取出,在手中翻來覆去地瞧著,心裡卻是水火交戰,一忽兒冷,一忽兒熱,連手足都似軟了下來。

  莊碧嵐。

  唐天重。

  誰比誰更令人失望?

  傍晚,我說要親自去給侯爺煮幾道菜時,無雙歡天喜地地應了,帶了九兒去幫我忙,等唐天重回來時,早備好了幾樣我親手做的家常菜式。

  唐天重聽說,自是高興,甚至令人溫了好酒,讓我一起喝上兩杯。

  他已知我會喝酒,我也不好推搪,不動聲色地陪他喝了一杯,看他喝完一壺,送了飯上來,我便取了碗,盛了滾熱的鮮魚湯,遞到他面前,笑道:“這魚是我眼

  看著活宰了燉的湯,很是新鮮。你瞧瞧,都是辱白色了,味道也鮮美得很。

  唐天重點頭接過,嘗了一口,微笑道:“你親手熬的湯,果然好喝得很。你也喝一碗吧,瞧你瘦成這樣,也不肯好好吃東西,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唐天重的女人過不上舒心日子呢!”

  舒心日子?

  我嘆笑道:“我剛煮魚時背著味道熏著了,沒胃口吃。”

  “哦!”

  唐天重便不說話,埋頭吃著魚湯。

  而無雙雖然盛了一小碗在我面前,我到底一口也沒喝。

  大約因為是我親手煮的,親手盛的,唐天重確實喜歡的,居然將一整晚都喝了,一滴不剩。

  這魚湯,其實真的燉的很香,我也的確很想喝。

  飯後,唐天重依舊去燈下翻閱各處送來的公文,但精神明顯有些不濟,看了兩篇,便擱下筆,撐著額道:“清嫵,給我泡盞濃茶來。可能這幾天老是出城巡查,有些累著了,犯困。”

  我應了,忙令人取了滾水和茶葉,親手泡了濃濃的茶遞過去,笑著問道:“以前這些事不都是讓陸將軍、溫將軍他們去做的嗎?怎麼現在要你親自出城巡查?”

  若是以往,唐天重一定會抬起他那雙深沉莫測的眼睛,盯著我看上半天,才會不冷不淡地回到我兩句。

  畢竟我從不過問朝堂的事情,開口詢問這樣的軍國要事,絕對算是突兀了。

  但這次,唐天重好像困得真的有些迷糊了,居然半閉著眼睛答道:“唐天霄調遣了部分將被駐軍渡江,說是要換防,但始終未見動靜。倒是交州莊氏正往北集結兵馬,不知打什麼注意。”

  他所說的,倒是與那張傳來的紙條上所透露的信息不謀而合。

  難道一切都是真的?

  連同唐天重眼前的瞌睡犯困,也是真的因為累了?

  我也有些神思恍惚,走到唐天重身畔,伸出手抓抓他的頭髮。

  除了那碗倍於淋透了他的頭髮會顯得柔順些,平時都是極硬極粗的。鬢間的碎發摸上去甚至有點兒扎手。

  他抬起頭,笑的更加迷離。他問我:“假如我和唐天霄或莊碧嵐對陣,你站在哪一邊?”

  我說道:“你這邊。”

  唐天重一瞬間閃過不知是歡喜還是憤恨的怪異表情,“是嗎?”

  “是。我站在你這邊,但希望你輸。”

  “呵!”他笑了起來,“你盼我輸,還能說站在我這邊嗎?”

  我搖頭道:“我不懂男人的雄心壯志。我只曉得如今大周尚算安定,這時再來個帝位更替,遭殃的必是百姓,所以我盼你敗,盼你輸。但你敗了,輸了,我還會站在你身邊。”

  唐天重眼睛眯起來,那種危險的靈力似逼退了他面龐上的睏倦,連聲音也抬高了很多,“你難道沒有想過,我輸了,可能就是死,我死了,你還陪在我身邊?”

  我猶豫片刻,答道:“如果我有了你的骨肉,我就幫你把孩子養育成人,如果沒有孩子。我便陪著你一起死吧!”

  唐天重瞪著我,忽然冷笑道:“你別做夢了,如果我死了,你也必死無疑!便是有了孩子,也自有別人撫養,至於你,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鬼!看我會饒過你!”

  我默然,然後想他莞爾一笑,“你罵起我來就我困了?”

  唐天重一愣,撐著額站起身來,恨恨道:“還不是被你氣的,這天底下怎麼會有你這種女人呢?”

  他走到旁邊我素常臥著的軟榻旁躺倒,掩著臉猶自喃喃說道:“我又怎麼會遇到你這種女人?真是可恨啊,可恨……”

  眼見他的聲音越來越低,不一會兒竟然發出均勻的呼吸聲,果然睡著了。

  至少,和平時睡著並沒有什麼兩樣,更看不出有中毒的跡象來。

  無雙等人卻是納悶,只悄悄和我嘀咕,“侯爺平時精神好得很,今天這是怎麼了?莫非真的太累了?”

  我冷眼看著,答道:“明天交太醫開些培元益氣的藥來給他吃兩天,就沒事了。”

  無雙虛了卻跑去翻屋中有沒有我生病時吃剩的人參茯苓,打算先熬些等他睡醒後服用。

  此刻北面窗口正大開著,湖面飄來的風吹到身上有些寒意。我遂讓九兒去關了窗,自己到床榻上抱了條薄衾為唐天重蓋上,再看向他的面龐時,他的眉宇還微微皺著,睡的並不安穩。

  閉上的雙眼再不能那般冷銳逼人寒光四she,這個沉睡了的男子看來溫和安靜了許多。

  可惜,那性情里的威嚴之氣,只怕這輩子也拋不掉了。

  我嘆口氣,轉頭吩咐:“無雙,你小心看護著侯爺,我胸口有些悶,和九兒出去走兩步散散心。”

  這些時日我隨著唐天重進進出出,又時常道前院去,早沒有人再管束我的行動,無雙也不疑心,應了一聲,自顧拿了人參去叫人煎藥了。

  我帶了九兒沿著曲折竹橋一路除了蓮池,徑直往北面的假山而去。

  假山前後都有通道,通往頂部的迎薰亭。

  我拾級而上,在亭中扶欄坐下,吩咐九兒道廚房去幫我取些東西,將她支開了,才靜靜地向四周打量。

  霜天雲淡,絳河清淺,皓月嬋娟,秋風前例。攝政王府前院後院堰角重重,在月色里模糊成線條分明的黝黑剪影,蓮池波光粼粼,映著清澄月色,更顯明潔。

  假山前後,紅楓漸老,蒼梧凌亂,幾處夜鳥驚起,有洛夜飄下的細碎聲響。

  並沒有什麼人過來接應,卻有幾道暗影在山石樹影中閃動。

  許久,蓮榭那邊的竹橋上,終於出現了那個熟悉的身影。踏出抱廈時,他腳步頓了頓,望向我這邊。

  隔了這麼遠,我都能感覺到他目光中的含恨和惱怒。

  我懶散地笑了笑,將頭倚在冰冷的柱子上,只覺得秋日裡也有沁骨的寒意,無處不在地滲過來,而眼眶又已經酸澀。

  不該酸澀的,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不是嗎?

  徘徊在山下的黑影終於行動,當頭奔過來的是唐天重的心腹隨從,深綠服色的六品校尉服色。

  我記得這人姓張,平時對我甚是敬重,也不待他開口,便先笑問:“張校尉,是莊公子叫你來的嗎?”

  張校尉一怔,領了數名親衛在離我數步遠的地方站定,恭敬說道:“不是。是侯爺令屬下帶姑娘下去。”

  我輕笑,“是令你帶我下去,還是令你押我下去?”

  “……這……”張校尉不敢回答,只是賠笑道,“姑娘向來通情達理,必定不會為為難數下。”

  我一拍欄杆,喝道:“我不為難你,你只管去回唐天重,就說我不想下去,想押我下去,讓他自己來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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