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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縣衙這幾日草木皆兵的,大家說起話來也格外小心。尤其是師爺受傷這件事,更不許隨意掛在嘴上議論。就連端茶送藥都是專人伺候著,旁的人很難知道詳細。

  好容易看見他似見好,被田力攙扶著到院子裡曬太陽,眾人皆以為這場禍事大約算挺過去了。卻又乍然吩咐下來,讓準備行囊,護送太爺出遠門。

  據說這也是師爺的意思。為防刺客再度來犯,穩妥起見還是送太爺去縣外避禍。不過此舉在底下人看來,無異於是在說師爺傷得不輕尚需將養無力護衛大人周全,只得冒險請太爺出外去躲一躲。大家嘴上不敢放肆,到底惶惶自危。

  終於到了定好的日子,一行人走得頗為低調,人頭卻點了不少。分撥出縣城,統共算起來得有小三十口子。衙役們全體出動自不必說,還特意找鏢局僱請了十數名好手,一概聽憑田力調遣,真不可謂不慎重。

  許牧當日由偏門出小巷,李爵親自送出來的。他猶自面色青白,若非陳森扶著幾乎站不穩。太爺上車前很是落了把老淚,又是關切又是流連,心疼李爵的傷情,頻頻悲嘆,更添幾許凝重。而李爵亦少見地拉住田力一再叮嚀,詳細說的不能夠聽清,端看田力的神色,總少不得又將險惡擺一擺。一場生離,莫名染了死別的悲愴,各人心裡都覺沉甸甸的,不免傷懷。

  就連田力這樣粗枝大葉的漢子雙眼也泛了紅,一本正經給陳森說起託付:“您老可照顧好先生啊!”

  老主簿苦笑:“你歇菜吧!老頭子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趕緊走!道兒遠,萬事小心!”

  李爵也安慰地拍了拍他肩頭。

  自此分別!

  出了縣城上官道,一路上倒也太平。

  為了混淆視聽,原備了三輛馬車,另找來兩名替身也妝扮成太爺的模樣分別坐在另兩台車裡頭。除了田力,沒人知道哪輛車上是真太爺。

  走的也是三路,分別由田力領一撥,鏢師領一撥,還有一撥交給了狛牙新秀辛星。

  入了夜,田力的車馬宿進了館驛,鏢師們住車馬店,唯有辛星這一路卻是夤夜兼程,連個野宿的打算都沒有。甚而,過了子時,一行人鑽進一片雜樹林,反快馬加鞭起來。

  “駕——”辛星棄馬一躍上了車頭,奪過把頭手上的鞭子用力抽打。把頭則自車簾後頭摸出單刀,翻身落地,同落後的幾乘人馬一起往來路衝去。

  嗖嗖聲響,黑暗中冷箭破空齊射。刀兵相接,人仰馬嘶,空氣里頃刻彌散開濃濃的血腥氣味。

  護衛一批又一批返身迎敵,卻無一人回來。追趕聲從未止歇,後頭沒有馬蹄響,但辛星能清楚地感覺到迫近的氣息,殺戮的氣息。

  一支飛鏢擦著耳邊奔向前方,辛星頭也不回,馬鞭揚起來甩向身後,拉扯下竟然牽不動。

  車頂一人雙足踏穩,手上牢牢攥著鞭梢。

  辛星鬆了韁繩縱身而起,頭下腳上連環踢人面門。那人抬臂來擋,竟吃不住力,身形晃了晃。車頂成斜,他滑腳,失衡掉落之前反掌在辛星足踝上用力一拍,把她也一道打在地上。

  馬瘋了,兀自往前奔。辛星來不及搶救,前方卻倏來一人攔截,迎頭一刀將馬頭斬下。可憐馬兒臨死連聲悲鳴都沒發出,殘軀撂倒,連著後頭的車駕也翻在地上摔散了。

  辛星痛呼:“大人!”

  與她纏鬥的刺客哼聲獰笑,拍掌直擊她丹田。

  辛星心雖急,招式卻未亂,足下一扭側身避過,抬肘反擊他胸前。遺憾一擊也未成。辛星無意戀戰,快攻兩招將刺客逼退些,趁隙趕忙往車那邊跑。

  刺客身法極快,後發先至,竟掠身落在辛星前頭。姑娘收不住勢頭,只得攥拳直上,硬拼了。

  她料不到,此一回合對方不鬥氣力了,奪去的馬鞭子甩過來纏繞上她脖頸,一拖一收,立時便勒緊了。

  “呵,可惜呀!”刺客笑得恣意,“你家師爺算計太過,白賠上你這條命。做了鬼,記得找他討債!”

  言罷臂力一催,鞭子更收緊些,痛下了殺手。

  “那還是讓她活著吧!”

  驟然而至的人語,似地獄來聲。與此同時,馬車的廢墟自內向外爆裂開來,一道黑影鑽天而起,未落地勁已到。

  刺客覺出掌風裡的凌厲,不敢輕怠,一手長鞭還勒著辛星,單掌運足勁道正面迎擊。

  不料將至未至,來者半空里驀地旋身閃在一邊。

  是時,刺客陡然覺到臂力一松,心知不妙已是閃躲不急,脅下傳來一陣劇痛。

  “不好意思,做鬼的是你呀!”

  辛星手中小匕刺得極用力,幾乎沒了柄。刺客掙扎著還了一掌,迫退她,自己也跌撞出去,單膝跪地嘔出口血來。

  心知命將休矣,他抬頭看向馬車裡死而復生的人。

  “還是中了你的苦肉計!”

  那是李爵。摘了鬍子頭套,一頭烏髮隨意披散著,似個狂生。

  他篾笑:“不然!受你一掌,躺了三天,骨頭斷了真是疼啊!”

  “是嘛!看來內奸是被識破了。”

  “知道有,不確定是哪一個,索性假戲真做。”

  “真的傷真的藥,只是人很經打!輸給你,服氣!”

  “過獎!”李爵又開始看自己的指甲,“要我送你一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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