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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爵閉著眼微微一笑,居然流露幾許讚賞:“這就是你今天在刺客面前也要繼續裝笨蛋的原因?你懷疑我們的對面是你的家裡面?”

  辛星笑容古怪:“家?”

  “哦,抱歉,忘了你還不算狛牙衛!”

  辛星搖搖頭,笑更無奈:“忻然!”

  李爵不明所以:“啊?”

  “我本名忻然。”

  “何意?”

  “沒什麼,只是覺得今天過後即便不能志同道合,我也不想鬼鬼祟祟地與你們為敵。”

  李爵眉腳微微一跳,狹目半啟,自眼縫中靜靜打量面前的女子。

  “不是怕打不過我吧?”

  辛星哭笑不得:“確實,以我目前的修為絕難取勝。”

  “難道不是你藏了幾分?”

  “倒也藏了些。”

  “明說吧!”

  “唉——”辛星長長地出了口氣,“抱歉,李先生!時至今日我依然看不透你這個人。你的履歷、逸聞都是我自別人那裡聽來的,以目前的我來說尚不能夠分辨明白。因此要我完全信任你,我做不到。然而我想賭一賭自己的直覺。作為女人,我這輩子要實現一些理想抱負真的太難了。當捕快說不上高尚,卻比閨閣繡花要暢快許多,也是我可以去拼一拼的出路。或許有天我終究要放棄狛牙衛里的一切退回到相夫教子的人生里,不過在那之前,我希望榮辱也罷生死有命,至少過程是我自己選擇的,便不會有遺憾。我不想有一天去埋怨命運,畢竟運由天定,命則是我的。”

  李爵支手扶額,目光穿過指縫投向她面龐,直直凝視。

  即使並不能將他視線看得真切,辛星卻分明覺到了灼灼與凜冽交織的壓迫感。在這個人面前,無論說謊還是剖白都需要勇氣。

  “道理說得很好!”李爵的話音突然變得冷淡,“但兩點我不苟同。”

  辛星洗耳恭聽。

  “一,命才是天定的,投胎沒得選;二,運不由天,盡在我手!”

  話里豪邁,辛星目光落在他手上,卻是頑皮地擠了擠眼:“你的手現在需要包起來。”

  李爵撇了撇嘴,意興闌珊,由得辛星捧了他手小心揩去乾涸的血漬,仔細檢視傷口。所幸並未割得好深,撒上藥粉纏起繃帶,不出三日應可結痂了。

  再觀其面色,總是不大好,辛星正待探問他內傷如何,忽聞門口有人喚來:“先生可醒著?”

  辛星蹙眉:“不醒也被你叫醒了。”

  來人是幫傭的小廝,被辛星嗆了聲,嚇得不敢再言。

  倒是李爵不甚在意,慢吞吞問他:“何事?”

  小廝忙道:“打擾先生休息了!是太爺吩咐小的來請先生過去偏廳一趟,有事商議。”

  “你回太爺,我換身衣裳,就來。”

  “是!”

  小廝在門口掬了一禮,伶俐地跑開了。

  李爵疲憊地掀了掀瞼,看著辛星:“怎麼?留著瞧我更衣?”

  辛星笑笑,抱拳拱手,轉身向外去。

  李爵兩手按上桌沿,試圖站一站,竟一時不得起身,重又跌坐回去。

  “唔——”不知何處牽動,李爵禁不住悶哼一聲,手捏住胸口衣襟垂頭不語。

  辛星立即折回來,情急去扶:“先生可還好?”

  李爵頭埋得很低,披髮垂落下來,叫整張臉藏入了陰影中。

  辛星暗忖不妙,才想捉腕探脈,恰好陳森打門外走進來。見此情狀不由一驚,搶步上前來搭李爵的脈,另手探他胸口。

  “二郎,你……”老人話未說完,便聽李爵喉間一窒,張嘴噴出口淤血,身子軟綿綿往下滑。

  “快,叫阿力請郎中!”

  陳森幾乎是在吼。辛星二話不說拔腿就往外跑。

  屋內只剩了老少二人,李爵靠在陳森懷裡,嘴角止不住地淌血沫子。

  陳森捏了巾帕托在他頜下,頃刻便叫暗色的污血浸成一片腥濃。

  李爵稍稍仰起頭,張嘴極力要說些什麼。陳森心裡疼得緊,立時落下淚來。

  “二郎啊,別說了,別想了,歇著,啊!沒事兒的!”

  李爵輕輕搖了下頭,眼中有固執。

  陳森無法,遂彎下身,將耳朵湊到他唇邊。

  染血的雙唇翕動,也聽不著李爵說了什麼,就見陳森不住點頭,嘴裡頭“嗯嗯、是、好”。末了停了話,陳森驀覺臂上一沉,只見李爵耷拉著頭,終是撐不住暈厥過去,怎麼喚都不肯醒了。

  ☆、六、長夜漫漫

  夜已深,縣衙後院角門裡閃出道人影,手上捧一隻瓦罐,一舉一動都顯得鬼頭鬼腦的。他一路東張西望直走到巷子盡頭一棵老樹後頭的角落裡,蹲下身再度留意了一番四周的動靜,旋即扒拉開地上的幾塊碎石頭露出其下的土坑來,順手將手裡的瓦罐底朝天倒了個乾淨。遠遠地,順風飄來一股藥味兒。

  仔細將石塊掩好,那人捧著瓦罐站起來,沿原路返了回去。

  待角門嚴嚴實實合上後,就見巷子對面牆頭上也翻下個人,跑起來貓似的,一點兒腳步聲都沒有,迅速竄到埋藥渣的樹下。只拿開一塊石頭,取塊布頭抓了一小撮包進去,再將石塊放回原位,隨即躍起又上了牆頭,幾個起落便消失在數條街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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