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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千歲說了,若是天下人全都好吃懶做,得過且過,這世界反而會少了爭端,沒了戰事。”黃朋不無得意地繼續說道,“但反過來,若是天下人全都胸懷大志,志向高遠,那世界就要徹底亂套了——朝堂上的位置就那麼多,不可能人人都是丞相尚書,總要有人做小吏,當老百姓。”

  “這話倒是沒有說錯。”朱邊苦笑起來。

  黃朋嘿嘿一笑,接著卻是話音一轉,“當然了,還有最關鍵的一點,做幾個玩具又費不了多少東西,就當給匠人們練手了。”

  ——怎麼聽起來最後這句話才像是關鍵?

  朱邊一陣無語。

  離開書院,恢復了鎮定的朱邊又向黃朋問起了女人和老人的下落。

  孩子可以念書,他們又可以做些什麼?

  “女人嘛,當然是fèngfèng補補咯!”黃朋如此說著,將朱邊領到西南邊的街區。

  一到這邊,街道兩邊的院落就變得龐大起來,院牆也開始連綿不絕。

  “這邊都是作坊。”黃朋指著街道兩邊的院落介紹道,“雖然還沒什麼規模,但也都按照九千歲的要求運作起來了——比如這個,是釀酒作坊,和它挨著的是製糖的作坊,再前面一點是榨油的作坊。”

  說話間,黃朋把朱邊領到了一座圍牆比周圍高出半截的院子旁邊,卻沒帶他進去。

  “女人多在這裡幹活。”黃朋道,“但這裡面全是女人,我自己進去倒是沒什麼,卻不好帶您一起進去。”

  “她們在這裡……做什麼?”朱邊好奇問道。

  “具體做什麼,我不好跟您解釋,總之沒超出女織的範疇——對了,您記得書館裡的學童嗎?他們身上的衣服就是在這裡fèng制的。”黃朋道,“如今的皇莊,也就是婚喪嫁娶這類特殊場合里的衣服需要自己fèng制,平日裡的穿著,都是作坊里發放,或是到成衣店裡購買。”

  “買?”朱邊大吃一驚。

  在朱邊的認知里,普通百姓家的衣服不僅是自己fèng制,甚至連做衣服的布料都多是自己紡織,能買得起衣服的,起碼得是富戶甚至地主這一級別。

  但這裡……這裡住的不都是窮苦佃戶嗎?

  “您別吃驚,在皇莊裡買東西的價格和外面可不一樣。”黃朋趕忙說道。

  “再怎麼便宜,那也是要錢的吧?”朱邊皺眉,“他們……有錢?”

  “都是拿月俸的,怎麼會沒錢呢?”

  黃朋一解釋,朱邊才知道,皇莊裡的佃戶,如今大部分都是拿月俸的,即便是沒能力在作坊里做事,只負責耕地種田的,每月也有一定數額的補助,數量雖然不多,但皇莊裡需要花錢的地方本就有限,又沒有稅收壓著,這些收益便積少成多,讓佃戶們有了花銷的膽量。

  “皇莊如今有收益嗎?這麼做,不虧錢?”朱邊越想越不明白。

  “九千歲說了,這叫羊毛出在羊身上,把人養好了,人才能更好地幹活。”黃朋一本正經地答道,“再說,皇莊裡的東西多是自給自足,佃戶們在皇莊裡賺錢也在皇莊裡花錢,一圈下來,錢還是在皇莊裡面,正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

  其實黃朋沒說實話。

  如今的皇莊雖然還沒將先期投入全部收回,但每月的營收已經大過了支出,只是其中很大一部分收益來自皇宮和朝廷,這是九千歲不想讓人注意——至少現在不能讓人注意到的。

  若是朱邊經常在衙門裡用午餐,他就會知道,最近兩三個月里,六部衙門提供的免費伙食改善了許多,清湯寡水裡增加了不少的禽蛋果蔬,就餐的方式也出現了改變,從隨意吃食變成了限質限量。

  但朱邊一向視衙門提供的那頓午膳為豬食,每日都讓家中奴婢送來餐盒。而膳食這一塊也輪不到他這個尚書去操心,即便出現改變,也無需經過他的批准。

  如此一來,朱邊自然也就不會想到,皇莊已經在他們這些官員的身上賺到了第一桶金。

  把圍牆內的街道挨個逛過,朱邊終於確信,皇莊裡確實沒有閒人。

  小孩子要讀書,男人女人都有活干,老人也有在田間巡邏等力所能及的事情要做,即便真有閒著的,也不好意思在大家全都忙碌的時候去街上拋頭露面,惹人非議。

  但看過之後,朱邊卻又生疑。

  “那些失蹤的人被你們安置在了哪裡?”朱邊問道。

  “當然不在這裡。”黃朋道,“這裡可是給守規矩的好人住的地方,他們那些不守規矩的壞人,哪有資格在這裡享福?”

  “不能直接說?”朱邊聽出了黃朋的意思。

  “朱尚書見諒。”黃朋又是嘿嘿一笑。

  “行了,我不為難你。”朱邊撇了撇嘴,決定入宮去找皇帝。

  第138章 先發制人

  歐陽得知朱邊去過皇莊, 已是當天下午,黃朋返回夏宮的時候。

  歐陽並沒有對此事做出什麼反應, 依舊懶洋洋地躺在床邊的貴妃榻上,像貓一樣享受著下午的最後一點陽光。

  皇莊那邊的情況都在歐陽的預料之中,真正讓歐陽驚訝的是,朱邊竟真把楊德江的家人弄了出來,還給騙到了京城。

  莊管家雖然沒能在朱邊家裡安插眼線, 但閒不下來的鬼火卻主動請纓, 接手了監控朱邊的任務。當朱邊得了秦國公宋時的委託,準備在楊德江身上搞事的時候,鬼火第一時間便將此事通知了歐陽。

  歐陽其實只想繼續作壁上觀, 看朱邊到底能搞出什麼事情。

  沒曾想, 事有湊巧,朱邊僱傭的線人竟然就是張木匠和郁骨頭的手下, 如今已經被納入金刀衛,而且還得了金刀衛都督潘五春的重用。

  這人原本是想把朱邊當護身符用的,但經過張木匠和郁骨頭的遭遇之後, 他便恍然驚覺:這樣的關係哪是什麼護身符,根本就是催命符才對!

  朱邊再次雇他做事的時候,他便果斷將事情匯報給了潘五春,以此表示自己洗心革面,效忠朝廷的決心。

  事涉刑部尚書,潘五春不敢怠慢,馬上又將此事稟告給了戚雲恆。

  戚雲恆不免一頓惱火, 轉頭就將此事抱怨給了歐陽。

  然後,歐陽便把朱邊的計劃又“知道”了一次。

  當晚,戚雲恆來夏宮的時候,歐陽又從他的口中聽說了一次朱邊私訪皇莊的事,接著又再次得知,楊德江的家人已經抵達京城。

  經過兩個多月的冷靜,戚雲恆對朱邊倒是沒有最開始那麼生氣了。

  朱邊委託線人調查的事情多與刑部的案件相關,與朝堂、政局、皇權沒有牽扯,開始調查秦國公宋時也是因為懷疑他心懷不軌,對皇帝不忠。總體來說,雖有一些劍走邊鋒之嫌,卻也算不得多大過錯。

  唯有楊德江一事讓戚雲恆懊惱不已,朱邊明顯是在與他置氣,非要糊裡糊塗地把律法置於皇權之上。

  “那你準備怎麼辦,等著楊家人告御狀?”歐陽問道。

  歐陽對繼國公嫪信、秦國公宋時、庶人楊德江之間的貓膩毫無興趣,也不覺得這些人之間有什麼事是他必須調查清楚的。在歐陽看來,只要將這些傢伙從肉體上消滅乾淨,即便他們之間真的醞釀了什麼陰謀詭計,也定會因為主謀者的消失而灰飛煙滅,毫無意義。

  所以,若是戚雲恆沒有額外的計劃,歐陽就準備動手宰人了。

  “御狀,也不是什麼人想告就能告得成的。”戚雲恆冷冷一笑,“正陽門前的那段路,可以很短,也可以很長。”

  律法存在的意義在於維持秩序而不是維護公平。

  若是某些人的所作所為破壞了秩序,自然也就別想從律法那裡獲取他們期待的公平。

  “那也不能一直傻等著,以所謂的不變應萬變吧?”歐陽道,“若是秦國公真與楊德江之間真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協議,定是要想方設法將楊德江的家人控制在手裡的。”

  “當然要先發制人才是。”戚雲恆笑容不變,顯是已經有了安排。

  見戚雲恆心有成竹,歐陽便沒再多言,轉而提了提皇莊的事,讓戚雲恆早些把那些好管閒事的官員打發掉,省得一個個都如蒼蠅一般,聞風而至,讓皇莊那邊不得安寧。

  “我記得,重檐曾經說過,皇莊其實是不怕人看的,尤其不怕官員去看。”戚雲恆道。

  “他們看不懂的。”歐陽肯定道。

  皇莊裡最有技術含量的東西其實是那個想賺錢就賺錢、想虧本就虧本的帳本。但皇帝的帳本是輪不到大臣去查的。若是哪個大臣敢說他要查皇帝的帳本,那就別怪皇帝把他一擼到底,甚至抄家流放。

  究其原因,無外乎兩個字:僭越。

  至於目前看管最為嚴密的水泥作坊,那就更不是一群只會擺弄筆桿子的文官能夠看得懂的。即便把水泥的原材料全都擺放到他們面前,他們也不會明白石頭磨成灰再加水凝結成的泥塊怎麼竟會比直接開採出來的石頭還要堅硬,而且還可以隨意塑形。

  餘下的甜菜種植、羊毛紡織,則是原本就要推廣出去的,更加不怕被人窺探學習。

  “既然如此,不如尋一個合適的日子,讓他們全都過去看個清楚明白。”戚雲恆道,“他們這些官員在意的原本也就是‘不知情’這三個字,只要讓他們明白,皇莊確實有機密的東西,有保密的價值,自然也就不會多管閒事,為那些貪婪者張目。”

  被皇莊拘禁的那些失蹤者並非都是“誤闖”,其中有相當一部分是聽說了皇莊的日漸興旺而生出了窺探之心,想要從中牟取私利,中飽私囊。而這些刻意闖入的窺探者中,又有大半乃是世家、官員派過去的探子,在戚雲恆看來,比那些想占小便宜的普通百姓還要可恨,可惡,可誅。

  戚雲恆如今想做的,就是把這些其心可誅者的臉皮撕開,讓他們的居心暴露在陽光之下。

  在價值觀上,世人雖有家國天下和天下國家之爭,但無論前者還是後者,均是把個人利益踩於腳下。

  只要皇帝能夠證明自己在做的事是有利於國家、朝廷和絕大部分百姓的,小部分人的損失和不受益便可以忽略不計,哪怕這個損失不僅僅只是財產、權益,還有自由和生命。

  所謂當官要為民做主,也是要以“民”為前提的,作jian犯科、損害國家利益者,從來都不在“黎民”的範疇之內。

  “你來定時間吧。”歐陽明白戚雲恆的意圖,“定好之後,直接讓黃朋過去安排一下就是,反正又費不了什麼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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