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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瀾音,你放心,我會對你好的。”親親她腦頂,蕭元鄭重地承諾道。

  ~

  六月初六,將近黃昏時,蔣氏順順利利產下一子,足有六斤重,按照謝家幾位少爺的排行,小傢伙名字已經有了現成的,叫謝晉北。

  大爺有後,劉管事高興不已,次日便急著回京報喜去了。

  謝瀾音喜歡白白胖胖的弟弟,寸步不離地守在小傢伙身邊,連謝瀾橋也不怎麼愛出門了。

  看著床前姐妹倆一起逗弄弟弟,蔣氏越發思念闊別許久的丈夫長女,只是按照薛九所說,白家的商船六月返航,路上還得走兩三個月,上岸後再趕到西安,多半要等到入冬了。

  一天天盼著,不知不覺就盼到了九月。估摸著丈夫長女差不多抵達廣東了,蔣氏幾乎望眼欲穿,然而沒等到謝徽父女回來的消息,蔣謝兩家包括整座西安城,先等到一樁噩耗。

  匈奴人突然起兵夜襲,率領二十萬鐵騎攻打西北一線,短短一日便有五座城池相繼失守,若按照眼前的形勢下去,不出半月,便能打到西安城。

  一時人心惶惶。?

  ☆、第63章

  ?  得知邊疆的戰報,蕭元先去了小顏氏那邊。

  見了面,小顏氏先關心外甥,擔憂地問他,“元啟會去嗎?”

  外甥是秦王,是現在陝西府名義上最大的主子,遇到戰事,參與抗敵義不容辭。

  蕭元笑了下,笑得有些諷刺,“沒有聖旨,我什麼都不用做。”

  做了,那就表示要爭權,一來父皇不會高興聽到這種消息,二來他也沒想過早表露野心,就像以前一樣,繼續當他體弱多病的閒王好了。至於邊疆戰事,沈捷父子帶兵的本事,他還是有些把握的,真敗了,父皇與那個女人恐怕馬上會想到讓他湊數,那時他再隨機應變。

  親外甥不用去刀劍無眼的戰場,小顏氏鬆了口氣,只是想到兒子現在應該正在侯府議事,隨時都可能奔赴邊疆,她忍不住摸了摸袖口。隔著衣衫感受那麒麟玉佩的紋絡,小顏氏猶豫片刻,還是將玉佩取了出來,哀求地看向外甥,“元啟,他不願意見我,我不勉強他,姨母只想托你將這枚玉佩交給他,他戴在身上,我心裡安生些。”

  麒麟是祥瑞,她希望自己一片心意能保佑兒子平安歸來。

  蕭元看著那玉佩,過了會兒才接了過來,起身道:“我這就去給他。”

  他不待見沈應時,但他不想讓姨母擔心。

  平西侯府。

  廳堂里剛剛議完事,西安大小官員陸續離去,個個面色沉重,守在外面的小丫鬟見外人們都走了,忐忑地走到廳堂門前,被沈捷長隨攔住,讓她等在外面,他進去稟報。

  小顏氏去後,沈捷一直都很消沉,瘦了不少,如今起了戰事,他才恢復了些精神。聽說孟氏派了丫鬟來,他冷著臉道:“我與世子忙著,讓她回去告知夫人,就說一切如舊,她安心持家便可。”

  長隨出去打發小丫鬟。

  沈捷又同兒子說了幾句,起身道:“我先走了,明早各縣城守軍集齊後,你親自領著他們過去增援。戰報已經送去京城,皇上會調遣援兵的,不用太擔心。”

  沈應時對母親有怨,對眼前的父親感情更是複雜,父親陷害顏家是受皇命威脅,不從便會為沈家上下招禍,所以他勉強能理解父親當時的選擇,但他無法原諒父親那樣對待母親,先是強迫,再是禁足。

  如果可以,他最想離開這個家,不用對任何人負責。

  但他什麼都不能做,他露出任何異樣,都會讓父親懷疑到母親還活著。

  他只能將自己這個世子之位當份差事來做,父親就是他的上峰,他聽從他的差遣。

  “父親放心,應時絕不會耽誤行程。”他垂眸,平靜地道。

  沈捷之前沉浸在小顏氏辭世的傷痛里,現在急著趕赴前線,因此沒發現兒子的任何不對,回房間換上戰甲,立即領著西安城大部分守城士兵出發了。

  沈應時送父親出城,調轉馬頭往回走時,路邊一個陌生面孔靠了過來,遞上一封信給他,“世子,糙民受人所託,將此信送給世子,內里有應敵之策,還請世子一閱。”

  沈應時的長隨想要詢問具體,沈應時擺擺手,看看路邊的灰衣男子,伸手接過信。

  無需打開,只需摸摸外面,就知道裡面沒有信紙,只有一枚玉佩。

  心中微動,沈應時拆開信封,果然看到一枚熟悉的麒麟玉佩。

  他不想要,抬眼一看,送信的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再看看手裡的信封,沈應時沉默片刻,將信收到了懷中。

  歸根結底,她也是個可憐人。

  臨近黃昏,倦鳥歸巢,沈應時卻不想回侯府,不想面對孟氏臨別前的嘮叨。他眺目遠望,看到一個背影窈窕的布衣姑娘,腦海里忽的浮現另一張明麗姣好的臉龐。她說要等十八歲時再嫁,他也想過等她到十八歲,看看有沒有緣分娶她,可是現在,他卻不知道他有沒有那個運氣活到她十八。

  一將功成萬骨枯,戰場無情,誰也沒有十足把握。

  如果不能,他想再見她一面。

  知道她喜歡出入蔣家的幾處鋪子,沈應時打髮長隨先回去,他漫不經心地策馬往最近的一家鋪子趕了過去,遇到,說明有道別之緣,遇不到,他也不必再特意去打擾她一次。

  蔣懷舟的香料鋪子裡,沒有她。

  蔣濟舟的綢緞鋪子裡,沒有她。

  蔣行舟的玉器鋪子裡,同樣沒有她的身影。

  望望玉器鋪子二層窗戶緊閉的雅間,沈應時苦笑著離去,現在西安城裡人人自危,她一個姑娘怎麼可能還在外面逗留?這個時候,應該快與家人準備用飯了吧?

  可看不到她,沈應時也不想回家,信馬由韁在街上慢慢走。

  “老闆,給我稱兩斤糖炒栗子。”

  秋日燦爛的餘暉里,沈應時突然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他心頭一跳,循聲望過去,就見不遠處的炒栗子攤鋪前,站著一個男裝打扮的姑娘,在他身側,是謝家那個叫陸遲的管事。

  謝瀾橋是出來打聽廣東那邊的消息的,眼看已經到了商船回來的時候,廣東那邊卻遲遲沒有信兒傳過來,母親著急,她也坐立不安,恨不得一整天都坐在鋪子裡守著,連鋪子夥計得到消息再去舅舅家通報的功夫都不想等。

  給妹妹買完栗子,聽到陸遲小聲提醒,謝瀾橋微微吃驚,側目去看,果然看到沈應時騎在馬上,正呆呆地望著她。

  他側臉被夕陽籠罩,謝瀾橋看不清他的面容,但她能感受到,他眼裡的情緒。

  謝瀾橋並不反感這位世子,相反還很欣賞,知道他應該要去戰場了,也猜得到他平時不露面卻選在此時露面的心思,謝瀾橋低聲吩咐陸遲一句,她拎著裝栗子的油紙包走了過去。

  沈應時見了,立即就要下馬。

  謝瀾橋笑著朝他搖搖頭,走到跟前,她仰頭看他,“世子怎麼有閒心來了這裡?”

  她笑容慡朗乾淨,面對這樣的笑臉,沈應時忘了自己的身世,也忘了所有的煩惱,回了她一個雲淡風輕的笑,“明日將赴戰場,心懷故人,特來道別。”

  “那我就以這包糖炒栗子為禮,替世子踐行。”謝瀾橋笑著將油紙包遞給他,桃花眼裡滿是鼓勵,“祝世子馬到功成,早日凱旋。”

  夕陽餘暉在她眼裡蕩漾,如粼粼的湖水,澄澈寧靜,沈應時心中一片清明,接過禮物,看著她美麗的眼睛,低聲道謝,說完最後看她一眼,先策馬離去。

  他必須先走,否則他怕自己會忍不住一直追隨著她,有失灑脫。

  男人瀟灑離去,謝瀾橋望著他略顯孤寂的背影,亦有片刻失神。

  她與他並未見過幾面,他何以會如此看重她,竟然不急著回去與家人惜別,而是獨自騎馬來了這邊?街道兩側的百姓有多熱鬧,他孑然獨行的背影就有多蕭索,特別是方才轉身看過去的時候,他怔怔的模樣,竟有些可憐。

  “二姑娘。”陸遲拿著新稱好的栗子走了過來,低聲提醒道,識趣地沒有多問。

  謝瀾橋點點頭,接過栗子,與他一起回了舅舅家。

  薛九知道二姑娘是打聽消息去的,一直在蔣家門口守著,見到謝瀾橋主僕,眼睛頓時亮了。

  他想瀾亭了,迫不及待想見她。

  謝瀾橋遺憾地搖搖頭。

  薛九肩膀一垮,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轉身走了,走著走著腰杆再次挺直,精神抖擻。

  喪氣什麼?說不定此時大爺與瀾亭已經在路上了。

  另一邊,沈應時在侯府門前下了馬,手上托著還熱乎的栗子,他心裡也是熱的。

  孟氏娘仨早就在等著他了,此時一起迎了出來,遠遠看到兒子竟然拿著一包吃食,孟氏惱火道:“都什麼時候了,你竟然還想著吃?明天何時出發?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嗎?你爹走得急,什麼都沒帶,剛剛我讓人給你準備了幾件大髦,天越來越冷了,你們爺倆注意多穿點……應時你還小,別急著往前面沖……”

  數不完的嘮叨,句句都透著關心。

  沈妙則直接抱住了兄長手臂,就連饞嘴的沈應明都沒有饞散兄長手中發著甜香的糖炒栗子。

  面對圍在身邊的名義上的親人,沈應時只覺得愧疚。

  母親可憐,孟氏何嘗又不可憐?

  如果將來太子勝了,他會將世子位還給孟氏真正的兒子,倘若太子敗了,他也會努力保住孟氏娘仨。沈家京城的親戚他沒有打過交道,他不管,孟氏娘仨,他欠他們的。

  秦.王府後面的宅子裡。

  蕭元輕輕重複了一遍暗衛的話,“他去見二姑娘了?”

  暗衛低聲道是。

  蕭元鳳眼裡閃過一道玩味兒,“二姑娘什麼態度?”

  暗衛實話實說:“二姑娘送了一包糖炒栗子給世子,因為離得遠,屬下沒聽到兩人說了什麼。”

  蕭元點點頭,示意他下去,他起身走到鳥籠前,對著裡面的黃鶯鳥出神。

  他的瀾音喜歡他,親手摘了櫻桃送他,謝瀾橋同樣送了吃食給沈應時,莫非也……

  倒沒看出沈應時居然也看上了謝家姑娘。

  不過若沈應時一直不肯孝順姨母,他想娶謝瀾橋,他第一個不同意。

  ☆、第64章

  ?  進了九月,早上天明顯涼了,謝瀾音熟練地幫弟弟穿好衣服,交給姐姐謝瀾橋抱著,她再親手用溫熱的巾子給小傢伙擦臉。小孩子都不喜歡沾水洗臉,剛滿三個月的晉北使勁兒往後仰腦袋,不肯乖乖給姐姐洗。

  謝瀾音早習慣了,按著小傢伙腦袋溫柔地幫他擦,擦完了吧唧親了弟弟腦門一口,“我們家晉北洗完臉真香,一會兒抹完香香更香了!”

  晉北不喜歡洗臉,卻喜歡讓姐姐給他抹香香,聽到熟悉的字眼,立即歪著腦袋往旁邊望。

  玉盞笑著將香膏盒子遞了過來。

  謝瀾音就在弟弟巴巴的眼神里挖了一指,輕輕幫他擦勻。

  蔣氏在旁邊看著三個孩子,耳邊卻是去年分別時丈夫說過的話,他說會趕回來與她們娘幾個過重陽,如今一年過去,馬上又要重陽了,她都給他生了個兒子,他個當爹的卻不知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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