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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說了一時閒話,林賽玉便告辭走回家去,家裡只有兩個丫頭正在漿洗姥娘的衣裳,見她回來忙趕著問好,一面說:“夫人和老爺到城裡去給大姐兒置辦嫁妝了,說過午就回來。”

  林賽玉恩了聲,望著粉刷一新的宅院,以及院角打了一半的家具,總覺有些不真實,想起這半個月中發生的事,不由暗自一笑。

  自那日在鄭州與蘇錦南說定後,回到十方村十天半個月也沒個消息,讓她心思不安定起來,只疑心那蘇家的老夫人看不上自己,不許這門親,這件事她原本瞞著盧氏,不敢告訴她知道,只得尋個機會,到城裡蘇家的店鋪打探,卻見關了門,原來因災事,蘇家的生意改了道,這裡是用不得,頓時有些懵了,一口氣上來,想要自己就是往江南走一趟也不怕,還沒起身,十月初打江寧呼啦啦的來了一大幫子人,涌到她家裡,為首的竟是那蘇老夫人。

  “大娘子,等得心焦了吧?”蘇老夫人頓著拐說,一臉的洋洋得意,也不用讓,大搖大擺的就在院子裡的圈椅上坐了,“讓你也嘗嘗老身在江寧過的日子!誰讓你空口白話,哄老身在江寧眼巴巴的等你。”

  林賽玉被她說的哭笑不得,看著滿院子花紅柳綠的人,獨不見蘇錦南的影子,才掃了一眼,就被蘇老夫人看到了,拍著椅子道:“別看,沒來,這成親前,可是見不得。”一行說一行跟身旁的丫頭道,“丫頭,你說說,這幾個月可有好日子?”

  身旁粉團一般的丫頭笑盈盈的道:“奶奶,咱們看了,這幾個月都沒好日子,只怕要過了年了!”說的林賽玉黑了臉。

  盧氏與曹三郎見了突然來了這麼多錦衣珠翠的富貴人,只道是那一家官宦家的內眷,小心翼翼的聽了半刻,此時察覺不對了,拉著林賽玉問道:“這是哪裡的奶奶?說的話我怎聽不懂?”

  林賽玉這才紅了臉,將與蘇錦南的事說了,又指著正跟丫頭研究院子裡曬得一牆瓜子的蘇老夫人說了身份,那盧氏即可就變了臉,一掃方才的小心,拍著腿趕著正伸手去抓那瓜子的丫頭。

  “去,去,我道是哪裡來的大人物,原來是上門求親來了!”盧氏叉腰道,一面掃了眾人一眼,“一個個穿的人模人樣的,怎的不懂規矩?哪有空手上門……”

  話沒說完,蘇老夫人一揮手,就有四五個丫頭從腕子上頭上摘下金縷絲釵,翠梅花鈿兒,珠子箍兒,金籠墜子,金戒指,金手鐲、金寶石戒指兒、豆大的珠子堆了滿滿一包,捧到盧氏面前,小丫頭極會說話,又解了身上幾個噴香的繡袋,笑嘻嘻的道:“原是來的急了,奶奶不嫌棄的好。”

  盧氏被眼前的物件晃得昏了眼,又聞得香氣撲鼻,再聽這軟語吳聲,那火氣早丟到爪哇國去了,她如今雖是有幾個錢,但何曾見過這樣的首飾,心裡暗道只這一件就夠自己盒子裡的錢了,忙伸手接了,堆起一臉的笑道:“我就說你們這樣的人家,哪裡會失禮於人!”一面回身喊著縮在一旁瞧得發呆的兩丫頭倒茶,嚇得兩丫頭撒腳往廚上跑去了。

  林賽玉見這兩人的行事不由掩了面,暗道哪一個都是夠丟人的,再看門外擠了許多村人,他們這裡如今托著大棚菜的福,來的人多了些,但都是些男人,就是有婦人家來,也是與她們一般的粗手粗腳的使喚婆子,還從沒見過如此多的畫上仙女一般的人,不說這些丫頭們的面容,但是那妝花錦繡衣服,珠翠堆盈的頭面就驚得她們目瞪口呆咬手不能言,紛紛道:“只怕神仙也沒這樣的妝扮。”待看到那些丫頭們毫不躊躇的解了一堆好首飾捧給盧氏,更是炸了窩一般,盧氏到門前轟了,將門關了才靜了下來。

  “這位夫人,”盧氏讓自己的丫頭扳過另一張圈椅,在蘇老夫人面前端正坐了,學著日常見過的那些地主家婆娘的做派,說道,“我不管你是什麼樣的人家,既然也是來求我家大姐兒的,咱們就得好好說說。”

  圍在蘇老夫人身旁的丫頭們,看著盧氏沾了些許油污的好衣裳,再看那配的顏色,都掩著嘴偷笑,獨蘇老夫人不理會,接過丫頭們從牆上剝下的瓜子,一面磕著一面道:“你說,要多少錢?”

  林賽玉差點搶過丫頭遞上的茶潑那老婦人一臉,黑著臉咳了一聲,給盧氏打眼色,盧氏哪裡理會她,忍住滿心的痒痒,說道:“我是村里婦人,一向有什麼說什麼,如今我家大姐兒掙了一分錢財,又置下這些田地,雖說掛的是她的名,你家是窮是富我不管,一個也不能帶去!”

  這些提親的條件,盧氏不是說了一兩次了,這一條但凡上門的都不帶眨眼就答應了,果然眼前這個蘇老夫人連頭都不帶點,揮著手道:“我不要她的,我自己的還沒處扔呢!你說大頭的!”

  林賽玉還是頭一次聽盧氏這個心思,忙拉下臉道:“娘,那是我的,你怎能張口就要了?我的東西,旁人還做不了主!”說著瞪了蘇老夫人一眼,將盧氏一推,道,“我自不會看著你們餓死,你且安心,我的事我來說。”

  盧氏賴在圈椅上不起來,她那塊頭林賽玉哪裡推得動,瞪眼道:“你說?你能說的什麼?倒霉催的嘴,說破了一家,還待說破第二家!”

  林賽玉氣的跺腳,沉下臉道:“你若是要說,我便是不嫁,如今我是個歸宗女,沒得逼嫁的理!”

  盧氏聽了無妨,但蘇老夫人怕了,暗道這兩婦人都跟棒槌一般,別真磕起來,那就玩大了,忙喊丫頭給大姐兒按座,笑眯眯的道:“說的,說的,你雖然與我那兒說定了,跟我這當娘也說得。”

  林賽玉也不理會她的暗諷,哼了一聲,接過丫頭在院子裡拿的長凳坐下了,說道:“這個心思我倒還沒跟他說,是我心裡已定下了,今日好跟老夫人說的清楚,省得到時怨我挑你們母子不合,也就一樁,就是成親後不去你們江寧住!我要留在這裡……”

  話沒說完那蘇老夫人便如同馬蜂蟄了一般跳起來,就連盧氏也瞪大了眼,打斷她嚷道:“咱們家可沒這大的地方!沒你們夫妻住的!你們自買房子去!”

  “你這個黑心的婦人!”蘇老夫人連拐也不拄了,一跳三高,指著林賽玉的鼻子罵道,“我百般辛苦拉拔大的兒,倒要送與你!這樣的媳婦,我失心瘋了才會要!”說罷轉身就走,林賽玉坐著也不去拉,盧氏有些慌了,趕著去拉,被蘇老夫人甩了一臉袖子,眼睜睜見人走了出去,正懊悔,忽見人又呼啦啦的回來了,還沒來得及露出笑臉,就見那四五個丫頭打地上撈起方才送上的首飾就走,不由氣的跺腳,又不好去要,指著背影貓啊狗啊的罵了一通,看著外邊呼啦啦的車輛走了。

  第124章談婚事准婆媳不歡而散2

  “你個死丫頭!”盧氏眼見到手的寶貝還沒捂熱就沒了,一腔悶氣無處撒,狠狠戳了林賽玉的頭,罵道:“你成日家不孝順我也就罷了,那般忤逆的話也敢說!就是要說,日後自攛掇女婿去說罷了!傻不愣登的木頭!”

  林賽玉被她點的頭疼,幾步躲開了,皺眉道:“我還沒說完呢,我又沒說總不去那裡,我才包下的園子,一棵葉子也沒長呢,我可捨不得丟下,去住那深宅大院,跟一群無聊的婦人閒扯淡!”

  饒是如此,盧氏也連罵了三天,直罵的林賽玉在家不安生,乾脆搬到山上住去了。

  山上因為要養豬並雞鴨,往鄭州去之前就安排人蓋了一處三間屋子小小宅院,就臨著如今跑著豬崽的豬舍,村里一個寡婦帶著婆母住在裡面,幫忙看著新買來的小豬仔,林賽玉便住了進去,有人作伴大晚上的也不怕。

  “大姐兒,婦人我也曾外出過,也見過那果園,還沒見過裡面養了這些牲畜的。”寡婦姓吳,今年四十多歲,無兒無女,日子過得很艱難,家裡只有半間糙房,年輕時也有不少人家勸她走一路,但因記掛婆母無人照料,就留了下來,醇厚老實,林賽玉一向喜歡她,所以才讓她上山幫忙看房子,再給她幾個錢過活,讓吳寡婦恨不得做牛做馬的相報,見林賽玉住了進來,只當祖宗一般供起來,偏林賽玉凡事自己動手,又做的一手好飯,讓這吳寡婦想幫忙也幫不上,看今日天好,忙取了她的被褥來曬,一面跟在豬舍那邊忙碌的林賽玉說話。

  林賽玉從豬圈跳出來,褪下臭烘烘的自製雨鞋,走到一旁引水溝里洗手,山泉水冰涼刺骨,讓她抖了幾抖,忙甩著手道:“這還不算什麼,俗話說的是,標準的無公害果園,必須具備樹上一盞燈,樹中一袋蟲,樹下一片糙,園內一頭豬。”

  說的吳寡婦一頭霧水,呵呵笑道:“大姐的學問真大,我們都沒聽過這樣額俗話。”

  林賽玉自己也笑了,心道你們聽過才怪呢,坐在太陽底下曬著,一面居高就地的往下看,忽見有人上山來,不由搭眼去細看,見來人穿著一身簇新的灰綢夾袍,頭束幅巾,一面走一面看,似乎好奇的很,吳寡婦也看到了,搭著手說道:“面生的很,不似咱們村子的,是來找大娘子你的吧?”話音才落,就見林賽玉笑意滿臉,提裙跑了下去,再看那人走得更近,是個俊俏郎君,心裡也就明白了,知道是大姐兒傳說中定下的人家,忙低了頭不去看。

  “你怎的來了?”林賽玉笑呵呵的說道,一面將手在身上擦了擦,看著眼前的男子走得鼻尖出汗,在日光下閃著螢光。

  蘇錦南見這婦人發自真心的歡喜,也擋不住嘴邊的笑意,如不是看到山上隱隱可見一婦人的身影,林間來回走著挖坑的農人,真想攥住這婦人的手,說一說離別的相思。

  “是不是老夫人罵你了?”林賽玉見他欲言又止,便掩嘴笑道,一面引他往山上走。

  “她不罵我才是奇怪呢。”蘇錦南微微一笑,伸手從婦人頭上摘下一根細枯枝,見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沖自己伸出手在臉前擺了擺,道:“才下豬圈了,你聞聞臭不臭?”

  那白白帶著微繭的小手,只晃得蘇錦南心慌,深吸一口氣才抑制住抓住的衝動,扭過頭道:“哪裡臭?倒是香的很!”

  林賽玉紅了臉,呸了聲道:“原來也會哄人!”一行說著到了院子,吳寡婦早已擺了桌凳,讓他們坐,燒了山泉水茶倒了,便坐在院門外納鞋面,里里外外的人都能看到她,沒得讓人說孤男寡女的單獨呆著。

  “你莫急,我明日就去見你娘,給她說清楚,這果園子三年兩年確是離不開人。”林賽玉讓他吃茶,一面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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