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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陣歡悅的笛聲傳來,永安侯不禁望向吹笛之人,那人不知何時站在不遠處,一身青衫,正在認真吹奏一曲《祝青雲》。笛子吹得極好,曲中歡悅之意直上雲霄,但,那支笛子!永安侯臉色大變,驚懼的望向蘇先生。

  蘇先生道,“五公主那支笛子,裡面刻了一個字。”

  “這絕不可能!”

  “家父生前,對玉石雕琢之事極有興趣,他曾仿過一支紫玉青雲。你知道的,家父對於自己的作品都會留下標記。”蘇先生道,“仿品亦不例外。”

  永安侯喃喃,“這絕不可能!絕不可能……”心裡卻是信的,如果說這世上真有人能仿製出真假莫辨的紫玉青雲,非大蘇探花莫屬。

  蘇先生轉身離去,永安侯心緒大亂之下竟伸手去拽蘇先生,那吹笛之人縱身上前,一笛子落在永安侯手骨上,將蘇先生護在身後。蘇先生頭都未回,逕自離去。那人握著紫玉青雲,冷睨永安侯一眼,緊跟著蘇先生離開。

  永安侯臉色青白交加,一時心腹侍衛過來,永安侯冷冷道,“跟著他們,看他們去哪兒。”

  蘇白見他娘帶著個臉生的男人過來,問,“這是誰?”

  蘇先生道,“見永安侯,當然要做好萬全準備。要都跟你似的,豈不任人魚肉。”

  蘇白問,“娘,你沒事吧?”

  “能有什麼事?”蘇先生笑,“今日解決一樁煩惱,正好,順道去拜訪位長輩吧。”

  蘇白看她娘神色不錯,遂放下心來,問,“娘,去哪兒啊?”

  蘇先生帶蘇白去了老梅庵,道,“當年若不是太長公主幫忙,我也不能順利的離開帝都。那天,也是在太長公主這裡住了一夜。”

  蘇白真沒料到他娘與太長公主還認識……

  蘇先生非但認識,她與太長公主關係還不錯。太長公主輩份年紀在這兒擺著,滿頭髮絲如雪,松松的挽了個髻,簪一支羊脂鳳頭簪,身上衣裳只是舒適,不見華麗。太長公主一見蘇先生母子就笑了,打量著蘇白道,“我也聽人說起過小蘇探花模樣極像你父親,確有幾分相像。”

  蘇先生行過禮,笑,“只是模樣像,性子完全不同。”

  蘇白也給太長公主見了禮,太長公主笑道,“若是模樣性子都一樣,那還有什麼意思。小蘇是小蘇,大蘇是大蘇,本就不一樣。”命宮人給了蘇白一份見面禮,道,“早預備好的,你母親久不帶你來,擱至許久,拿去玩兒吧。”

  蘇白道了謝方接了,聽著他母親與太長公主說話,極熟絡的模樣。直到天色微晚,母子兩個方起身告辭,太長公主道,“若再上山,只管過來,陪我說說話。”

  蘇先生笑,“如今已是自由之身,我會常來的,您這裡風景別好。”

  太長公主命宮人送了母子兩個出去。

  永安侯聽侍衛回稟蘇氏母子去了老梅庵的消息後,知事已無可挽回之地,輕輕嘆了口氣。

  朝廷有規矩,臘月不殺人,有傷天和。李老太太與夏恭人都在押在獄,等待死刑的消息,卻是先一步傳來永安侯自盡的消息。

  吃過臘八粥,永安侯見過諸子,於書房自盡身亡。留下遺折,言繼室出身低微,且其母行事不妥,諸子才疏學淺,不堪侯爵之位,將永安侯府財物盡數獻於國事,請陛下另擇賢能以承爵位。

  蘇先生正在看書,聞知此事不過輕輕的翻過一頁,“嗯”了一聲,與侍衛道,“把紫玉青雲給長卿送回去吧。”

  ☆、第268章 天時

  永安侯死了,蘇先生未曾半分動容,蘇澎歡天喜地,唯有蘇白,那模樣說不上如喪考妣,也似霜打了的茄子。

  蘇澎於人情世故上向來不大精通,問蘇白,“你愁眉苦臉個啥?咱家大仇得報,正當高興。我又得了李翰林的好酒,晚上咱們爺兒倆喝一杯。”

  蘇白“哦”了一聲,興致缺缺。蘇澎問蘇先生,“阿白這是怎麼了?”

  蘇先生道,“為永安侯傷心的吧。”

  蘇澎去摸蘇白的腦門兒,疑惑道,“這孩子是不是傻了?”死個大仇人,正當放鞭炮慶賀,有啥可傷心的?

  蘇先生實在不想看蘇白這個樣子,問蘇白,“你要不要去廟裡給永安侯做個道場什麼的?”

  蘇白看他娘一眼,“娘,你說什麼呢。”永安侯活著,蘇白難受,永安侯死了,蘇白也沒多好受。世上怎麼會有這種人,還偏生被他遇上了。

  蘇先生打量著蘇白,問,“是不是永安侯找你說過些什麼?”

  “也沒。”

  聽這話蘇先生就知道永安侯肯定是找過蘇白的,蘇先生道,“永安侯的話,你一句都不必信。我認識他許多年,我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你以為那天我為什麼會帶侍衛?”

  “還有,你自己多大你不知道麼?長卿五歲的時候,咱們去的趙家,那會兒你比長卿矮一個頭,想想也不是真的,要我說多少遍。”

  蘇白也不想叫他娘生氣,只是,不是滴血驗過的麼。

  蘇 先生道,“你真是寧可相信這種處處可以做手段的滴血驗親,也不相信自己,更不相信我。”說著吩咐丫環端來一碗清水再取來藥箱,打發其下去後,蘇先生自藥箱 中取出個瓷瓶在裡面倒了一滴水色液體,用銀針在蘇白刺出一滴血。接著,又自蘇澎指間取了一滴血,兩滴血在清水中飄浮片刻,凝為一體。

  蘇白都結巴了,“娘,這,這,這……”

  蘇先生道,“以後別疑神疑鬼的。”

  蘇白結巴半日才把舌頭捋順,他看著自己微外冒血的指尖兒,問,“難不成那天……”

  “我少時就在永安侯府長大,侯府那些世仆,我認識一兩個,恰好有人在永安侯身邊當差。”蘇先生道,“滴血驗親時可做手腳的地方太多,我早說了你不必信。”

  蘇白抱怨,“娘,那你不早點告訴我。”他心裡憋悶了好久哪。

  “我一早就跟你說過了。”

  一想到永安侯不是他親爹,蘇白簡直精神煥發,到他娘身邊給他娘捏肩敲背巴結討好他娘,道,“你該原原本本的跟我說,有什麼事交待我去做。”

  “你這種隨便就能給人騙到別院硬按著滴血認親的性子,有事也不敢交給你。”

  蘇澎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口無遮攔的笑話蘇白,“原來阿白竟以為自己是……唉喲,虧你會想,你親爹要知道,得氣瘋了。”

  蘇先生給了蘇澎一個閉嘴的眼神,蘇澎一捂嘴巴,“當我沒說,當我沒說。”之後交待蘇白苦幹晚上他要吃的菜,就回院子裡寫他的醫書去了。

  蘇白又守著他娘問,“娘,我爹到底是誰啊?”

  蘇先生道,“這許多年了,早過逝的人,還提他做什麼。”

  “起碼姓什麼叫什麼告訴我吧。”反正肯定不會姓蘇吧。

  蘇先生道,“我認識他的時候,他還沒個漢名,就隨我姓了蘇,也不知後來有沒有改。”

  蘇白大吃一驚,“難道我爹不是漢人?”

  蘇先生沒啥興趣,懶懶道,“都死了的人了,還提他做什麼,沒的晦氣。”

  晦氣?

  這可是親爹。

  蘇白小心翼翼的問他娘,“娘,是不是我爹做過什麼對不住你的事啊?”

  蘇先生道,“我都忘了他長什麼樣了。”言外之意,以前的事都忘了。養孩子就這樣不好,總會唧唧瓜瓜的在你耳邊問個沒完。

  蘇白依舊好奇的很,“娘,你是怎麼遇到我爹的啊?”

  蘇先生再次表達了不願意談論此事的意思,“有點累了。”

  蘇白鬱悶:別人一生下來就知爹娘,就他,活了二十幾年,還險認錯了。

  蘇白只得不再說他爹的事,轉而問,“娘,卿姐姐那裡的紫玉青雲是真的嗎?”

  “嗯。”

  “永安侯難道就為這麼點事自盡了?他剛自蜀中回來,立了功勞,哪怕這事真捅出去,陛下也不見得會要他的命。”

  蘇先生眼睛微闔,緩聲道,“做什麼事都要選對時機。李老太太與夏家並不難對付,難的是永安侯。早在他獻上紫玉青雲時,我就知道那管笛子是假的,為什麼當時沒說出來。一個把柄,尤其是一個絕好的把柄,捏在手裡的同時,還要尋一個絕好的機會才能一擊而中。”

  “難 道這個時機好?永安侯可是剛立了功勞回來,萬一他就是不死呢。”蘇白如今對永安侯自盡之事可是沒有半點心理負擔了。當初永安侯找他,想讓他代為轉寰,那會 兒蘇白還以為永安侯是他親爹呢,都義正言辭的回絕了,他對永安侯道,“不論當年還是如今,侯爺的處境我都理解。侯爺是有娘的人,我也是有娘的人。還請侯爺 以己心度我心。”他就不信,帝都府三下五除二可以審出當年真相,而在當年,永安侯會審不出。蘇白想到就來火,之後永安侯自盡,蘇白便有些心裡陰影。如今知 道自己誤會了與永安侯的關係,蘇白的心情方重新陽光燦爛起來,也有心思向他娘請教了。

  蘇先生道,“立不立功只是小節,你要學著著眼於天下大勢,如今已不是先帝時的天下了。”

  蘇白悚然一驚。

  蘇先生接著道,“一朝天子一朝臣,這個道理,擱什麼時候都不會變的。再者,要謀大事,你就要把方方面面算清楚。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天 時便是新帝登基,但凡新帝登基,必是先賞賜天下以施恩,接著三把火以立威,如蜀王,如彭相,此二人,一人宗室親王,一人朝之重臣,這就是太后娘娘在立威。 陛下年少,再天資不凡,如今他也掌不了權。先帝生前就十分信任太后,太后娘娘確有才幹,只是也有不足。宋榮出身貧寒,再怎麼才高八斗,宋家也無法與那些上 百年積澱的世族豪門相比,就是宋氏這一門,第一翹楚者當屬宋榮,可惜他是外戚,我朝素有外戚不可干政的鐵例,只這一條,就釘死了他。宋耀在福閩,接下來宋 家第二代,宋榮這一房裡,宋嘉讓人品不差,但心機城府不成,註定走不了太遠。不過,他是陛下的親舅舅,這樣的性子,說不定還是福氣。宋嘉諾麼,他是德妃的 同胞弟弟,只這一條,宋太后不會重用他。宋嘉謐年紀太小,資質難辯。余者宋耀諸子,宋榮倒不吝提攜侄子,但是,宋家缺少一個驚才絕艷之人,待他們能獨擋一 面時,還有的熬。宋太后當年能入主中宮,一則是自身才幹,二則靠的就是母族姻親出力。宋榮自己妻族紀子爵府,宋嘉讓聯姻戚國公府,還有寧安侯夫人,這是宋 太后嫡親的大姨母。寧安侯長子亦是與侯府聯姻。正是這些姻親,促成宋太后當年入主鳳儀宮。先帝駕崩,宋太后第一道懿旨便是將寧安侯扶上禁位衛統領之位,余 者御林軍、九城兵馬里都有職位變動。她除蜀王、壓下彭相,一則監察司得力,二則藉助這些姻親之力。”蘇先生道,“書上說,以此興之,必以此亡之。這話也不 是絕對,但,先時宋太后要藉助姻親之力在鳳儀宮立足,如今她掌天下權柄,用他們之前,必然要先馴服這些公府侯門,讓他些人願意為她所用,而不是任由他們坐 享從龍之功,以功脅主。再往遠里想,一個富有遠見卓識的掌權人,就不能只用親近的人。滿朝文武,哪個不是想‘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太后娘娘想走得更 遠,必然要看得更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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