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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斟酌的痕跡太重,薛苑說話語速極慢,但卻用了全身的每一絲氣力。她胸口起伏,兩道鎖骨似乎都在發抖。

  意料之外的情節發展讓蕭正宇皺起眉頭;李天明則迭起雙臂不發一言。

  “那幅畫上畫著是一個穿著綠色軍裝的年輕女孩子,背景是中國的水墨山水。整幅畫的風格是傳統的油畫風格,以現在的目光看,畫技畫技都不太出眾。畫布寬九十長一百零五厘米,這幅畫沒有副本,我沒辦法帶給您看原畫——您也許能想像出來。”

  薛苑用手筆劃著名畫布的大小,語氣連貫的一口氣說出來,與此同時她密切的觀察李天明的臉。他不是個表情豐富的人,臉上的一直沒有絲毫改變,只是因為燈光的晃動,顯得他的皺紋奇特的減少,還有偶爾的白髮亦更加眩目。

  李天明重重嘆了口氣,同情的看著薛苑:“抱歉,薛小姐,你說的那個莊東榮我不認識,你說的畫我也不知道,從來都沒見過。”

  明明是站在如履的平地上,薛苑腳下還是一個踉蹌。

  “麻煩您再仔細想想,好嗎?”

  “那幅畫的作者是誰?畫上有什麼明顯的標記嗎?例如名字等等。”

  “沒有,沒有名字,”薛苑的左手緊緊壓著右手,“因為那幅畫從來沒有真正畫完——”

  “不用仔細想了,我的確沒有那幅畫。你如果稍微了解我一點,就應該知道,我從來不會收藏別的作家的作品,何況還是個無名的畫家。”

  薛苑仿佛給人正面打了一拳,一瞬間面前金星亂舞。她幾乎句不成句:“真……的……嗎?”

  “真的。”

  “這不可能啊,你怎麼可能沒見過!當年……”她渾身哆嗦,站立不穩,“我知道,那幅畫可能對你很重要,但是那畫對我更重要!我為了它……為了它……”

  蕭正宇這時才吃了一驚,下意識離座站起來過去扶住她的肩膀。薛苑壓根不看他,還是直直逼視李天明,艱難的抽動著嘴角,哆哆嗦嗦地問出來:“李先生,真的,如果你肯割愛,我做什麼事情都可以……”

  李天明再一次肯定的頷首:“我從來沒有這幅畫,實在愛莫能助。”

  薛苑目光失去焦距,臉色煞白。她輕聲念一句“是麼”,然後狠狠甩開蕭正宇的手轉身離開,她腳步蹌踉的往外走,但眼睛早看不清任何東西,十幾米的距離走的如此坎坷,先是膝蓋撞上了床,再是額頭裝上了衣掛——最後在門口撞上了一個高大的身影。

  這一下真是十足的勁,來人輕呼了一聲。似曾相識的聲音讓薛苑抬起頭,她雙眼模糊,眼角餘光瞥到那人的五官輪廓,揚手猛推:“讓開。”

  李又維卻沒放過的她的意思,伸出手臂在它在她的胸前一檔,阻住她的路:“怎麼,撞了人連個道歉都沒有嗎?”

  薛苑心裡又悲又急,只想找個地方把自己藏起來,一跺腳,吼出來:“讓開!讓開!”

  酒店的房門很窄,繞不過去,薛苑揚手去推橫在自己面前的手臂,結果手腕卻被李又維反手扣死,她掙扎幾下完全不得力,反而被李又維用膝蓋和手肘死死的壓在門板上,憤怒之下她一腳踢過去:“我讓你讓開!別擋我的路!你耳朵聾了嗎!”

  她穿著高跟鞋,拼了命的踢出去,力道可想而知。李又維只是微微彈了眉梢,反而用了更大的力氣扣住她的手腕,腿抵住她的膝關節:“冷靜一點!既然來了,進屋去好好坐下,好好談一談,你以為這麼鬧就能得到你想要的東西?”

  手腕完全被制止,完全是任人宰割的模樣,薛苑徹底失控:“你這個瘋子幹嗎?滾開,你知道什麼!”

  薛苑的情緒異常並不在李又維考慮範圍之內。她眸子裡滿是怒火,幾乎可以說是惡狠狠,但隨著剛剛那句話尾音降落,同時大滴的淚終於掉下了來。李又維一愣,加大了手勁,想著死拉活拉也要拉她進屋,可卻聽到背後那把威嚴的聲音:“夠了,放開她。”

  一回頭,李天明負手站在身後不遠,炫目的燈光照耀下,他臉色僵直得好比北極凍土。

  李又維眉頭一皺,想開口說什麼,瞥到他身邊的蕭正宇,立刻從善如流:“那好吧,要教訓我先等一等,讓我送她下樓。”

  “就這麼站在門口欺負一個女孩子,你不丟人我還嫌丟人!別人的朋友不用你操心,正宇送她下樓,你給我進來!”

  李天明不論是聲音和態度都不容辯駁,嚴厲得好像領導訓話。蕭正宇之前從未見過李天明震怒至此,一時間完全愣住;與他相反,李又維卻依然從容,對李天明的話的聽而不聞,反而存心般的,嘴角揚起一個笑,俯身過去在薛苑臉頰邊耳語一句“後會有期”才眷戀著鬆了手,那親密姿態幾近接吻,愣是看得一旁的陶護士傻了眼。

  李又維側過頭對愕然的陶護士點頭一笑,才貼著蕭正宇的身邊朝李天明走過去。

  蕭正宇只做不查落在自己身上的凌厲眼風,他目不斜視,立刻恭恭敬敬的回答剛剛李天明的話:“我馬上送薛苑下去。”

  但薛苑肯定不要他送,李又維手勁稍一鬆開,她立刻掙脫出來,頭也不回的衝到走廊的另一頭的電梯門口。蕭正宇快速的追過去,終於在最後一瞬掰開了電梯門。電梯裡空無一人,薛苑蹲在地上捂著臉,豆大的水珠從指fèng間滲出來,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蕭正宇輕輕拍著她的背,直到電梯到了一樓輕聲說:“到了,我送你回去。”

  薛苑站起來,伸手抹了一把眼淚,抬起滿是淚痕的臉看他:“今天謝謝你。但無論如何,現在,請不要跟過來。”

  電梯外全是人,看到這樣一幕景象,以為是男女朋友吵架,看到女孩哭得那麼慘,忍不住心生同情,自然而然的讓出一條路。薛苑執意不讓相送,蕭正宇無奈,又坐著電梯上樓,同時承受一路鄙視的目光。

  這真是個糟糕透頂的見面,事情的每一步都在他的意料之外。但這一切李天明未必知道,有必要給他一個解釋。斟酌了一路的措辭,結果發現一句都用不上。酒店房門虛掩著,陶護士戰戰兢兢的站在門口,滿臉恐懼,看到蕭正宇過來,慌忙的比了個“噓”的手勢。

  從門fèng里看進去,李天明和李又維相向而立,表情看不清,交談的內容也聽不見,但從那種語氣和語速來看,毫無疑問是在吵架。

  蕭正宇毫無頭緒,低聲問:“他們怎麼吵起來的?”

  “我也不知道,”陶護士一幅要哭出來的表情,“你們走了後,李先生罵小李先生說‘整天不三不四勾搭女人不務正業,我怎麼會有你這個兒子’,小李先生說‘子承父業,有什麼可奇怪的’,李先生聽到忽然發起脾氣,兩人就這麼吵起來了。我嚇得跑出來,所以其它的沒有沒聽到。嗯……我照顧李先生有半年時間,從來沒看到他這麼生氣過。”

  蕭正宇眼睛裡一絲譏誚的光閃過,正欲開口說話,忽然看到李先明猛然揚起手,狠狠甩了李又維一個耳光。

  那個耳光清脆之極,連他們在門口也清晰可聞。李又維也不閃,還在原地筆直的站著,仿佛剛剛挨打的是別人;這一耳光耗盡了李先明所有的力氣,他踉踉蹌蹌後退兩步,最後扶著椅子才勉強站穩。

  蕭正宇暗叫不好,把陶護士往屋子裡一推,厲聲吩咐:“去看看李先生怎麼了!”

  陶護士進屋後先給李天明順氣拿藥測量血壓。她忙這一切時,李又維無動於衷抱臂冷靜旁觀,最後忽然一個轉頭,冰冷的朝門口掃了一眼。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不期而遇,長久的沉默對視,誰也沒有退讓的痕跡,直到蕭正宇的手機毫無預兆的震動起來。

  第七章上

  電話那頭的聲音言簡意賅:“去哪裡了!下來!”

  張玲莉真很急。酒會幾乎宣告結束,記者們帶著足夠多的素材和精緻的禮品紛紛離開,收藏家們則打聽好了自己心儀作品的行情,其餘的人們則在談笑風聲中再一次增加或者減少了交情。

  只剩下主辦方收拾殘局,組織活動費心費力,跟人周旋費腦費神,每到這種時候,張玲莉都恨不得有機器人可以代勞。她面帶迷人微笑的送走一位又一位的客人,言畢來一句“多謝支持,下周的拍賣會請務必出席”。

  眼看著客人都要散盡,結果被某位得罪不起人物的纏住。無論如何都脫不開身,礙於身份的限制,不能對客人翻臉,正焦頭爛額之際,蕭正宇如救命天神一樣出現。他對對方略一點頭,又看張玲莉,說:“張總,那邊有急事需要你處理。”張玲莉暗自鬆了口氣,到了別頭也不會的就走,感覺到身後熱辣辣的視線,她忍不住再緊了緊披肩。

  蕭正宇瞥一眼剛剛和張玲莉交談的那個人,那人還在色迷迷的往這邊看,蕭正宇不住皺眉:“又是那個羅主任?一雙眼睛都掛在你身上。”

  帶兩人來到展廳後的空房間,張玲莉才一臉險惡,越想越氣,最後踢翻了一張凳子,“衣冠禽獸!不知道幾輩子沒見過女人,居然想對老娘動手動腳!以為老娘是別的女人,給錢就上?”

  她喝了不少的酒,皮膚微微滲透出淺淺的紅色,從這個角度來說,有人起色心並不太奇怪,但那人能這麼肆無忌憚也是異數了。蕭正宇緊了緊她的披肩,勸他:“彆氣了。怒傷肝氣傷膽,擺脫了就好。”

  因為不能對外人發的脾氣也全對著他發泄:“你又去那裡了!我什麼時候允許你走了!一個兩個都是這樣!他也是,你也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把我當成了什麼!”

  蕭正宇苦笑,女王發起脾氣來真不好伺候。最後也只能柔聲安慰:“我剛剛是去樓上了。對不起。這事是我一時疏忽,準備名單的時候一時沒打聽好這人的背景和喜好,下次我會注意的。”

  他誠摯道歉,張玲莉也沒了脾氣,癱坐在沙發上,伸手蓋住了眼皮。

  蕭正宇看她情緒平息,從衣櫃找到她的便裝放到她身邊:“你先換衣服,我出去跟酒店經理處理一下最後的事情。”

  他推門出去,邊走邊給薛苑掛了個電話,那邊還是無人接聽;掛上電話,人已經在展廳,散場後的大廳顯出一種人去樓空的殘破感,酒香和脂粉的香氣迎面撲來。他跟幾位主管詢問了情況,確認所有的一切都按照計劃按部就班後,再返回酒店房間。此時張玲莉已經洗了臉換好衣服卸了妝,她從包里掏出車鑰匙扔給他:“送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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