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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幕

  北風嘯嘯飛雪飄零,臨淄城迎來史上最寒冷的冬天,城郭覆蓋著厚厚的白雪,城中四門關閉久矣,商販關門閉市百業蕭條,已不復往日的繁華。

  公子無虧南面為君六十餘日,一直龜縮在正殿一隅之地,公子潘、公子元、公子商人各據一方形成難解的僵局。

  數九寒天,宮裡到處可見大小不一醜陋的黑色甲蟲,更有爬出宮牆之外的,委實令人厭棄。

  一大早,齊國滿朝文武在右卿高子,左卿國懿仲帶領下,冒雪從四面八方趕來,集中在齊宮前。白茫茫的雪地里,站著身著白色喪服的群臣。高子國懿仲大聲呼號著先公齊侯,一眾臣子相攜皆披麻戴孝不懼生死蜂蛹而上,三公子亦不敢動手。眾臣連闖三關,扣開正殿之門大哭不止。

  高子昂首面對無虧申飭道:“自古道父母恩大過天,故為人子者父母生則孝敬逝則殯葬。未曾見父逝不殮,諸子相爭如此久者。今先君已逝六十七日尚未入棺,公子雖御正殿於心安乎?”

  無虧泣道:“孤不孝啊!然並非孤不思殮葬先父,實是情勢所逼。元、潘、商人虎踞一隅,孤如何治喪?”

  國懿仲道:“世子出奔不知蹤跡,如今惟公子年紀最長,公子若能主喪收殮先君,老臣等自當擁戴公子,有敢於與公子爭者,老臣等誓死捍衛公子。”

  無虧拭淚下拜:“此孤之願也,仰賴卿等斡旋。”

  高子於是對易牙道:“公子們若麻衣喪服來的便放入宮,若披甲仗劍者即時拿下治罪。”

  公子雍當先入宮,三公子眼看無虧收殮先父獲得群臣擁戴,已成大勢,便卸甲撤兵,披麻戴孝進宮奔喪。

  無虧親臨壽宮,方知爬滿宮苑的黑色甲蟲出自壽宮殿。雖是寒冬臘月,桓公屍腐生出屍蟲,殿內到處堆積屍蟲屍體,宮人掀開覆蓋桓公的錦被,無虧頓時放聲大哭。桓公停床六十七日,遭屍蟲啃噬早已無有顏面慘不忍睹。

  此時,十三位公子齊集壽宮殿,目睹先父慘狀均嚎啕大哭,當夜桓公入殮裝入梓棺。

  無虧正君位,齊國百廢待興亟待恢復正常。

  公子喬終於回到臨淄城,一到便趕來雍府,公子雍匆匆出迎,久別重逢二人感慨萬千。

  公子喬懇切道:“這段日子我與你音訊不通,實在是寢食難安。如今雖看似平靜,卻不知能否長久。元、潘、商人暫且不說,昭奔宋國若搬得宋襄公救兵,不日又將大亂。雍啊,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雍嘆道:“先父尚未落葬,母親罹患驚悸之症,舒窈素有畏寒之症,今冬天寒又感風寒,她恐傷及胎兒不肯用藥,遷延至今不見好轉,身為人子、人夫、人父,我權衡再三,此時並不是我抽身離去的時機。”

  公子喬又道:“雍啊,我聽聞你的幾位兄弟出奔楚國了,識時務者為俊傑,切不可誤了先機。依我拙見,齊國之亂方起,隱患還未盡除。”

  公子雍愁道:“我欲奉母一起走,無奈母親執意不願離去,舒窈此時又不宜勞動,我憂心如焚。”

  公子喬思忖道:“不如你們先住在我的莊園,一旦有事不至困在城中不得出入,你看如何?”

  公子雍頷首:“如此甚好,只是牽累表兄了。”

  公子喬戲謔道:“果然成了婚的男人有所不同,你何時也學得跟我見外了?”

  公子雍難得露出笑容:“我立即著手準備,此一去也許終身再不得回,容我安排好闔府仆眾的生計去處,最快也得幾日。”

  公子喬道:“也好,我這幾日亦有得忙,齊國陷入禍亂的三個來月,我在齊國的生意已陷入停滯狀態,我想徹底收了齊國的生意,隨你們一起浪跡天涯可好?”

  雍展顏:“好啊!有你這大財主,我們還不得沾些光?即使流亡在外亦不會缺衣少食,求之不得啊!”

  喬含笑道“那是自然。”

  公子雍回到寢居,舒窈睡著了,面色很憔悴。雍輕輕坐在她身邊,為她掖好被子,又輕輕退出。昨夜舒窈幾乎咳了一夜,天亮時好不容易睡著。

  公子雍前廳與牧辰秋娘議了很久,他吩咐牧辰盡力妥善安置府里仆眾今後的生計。雍將所有人的契約交與牧辰焚毀,為他們恢復自由身,願意留下來的,日後看家護院,牧辰管理的佃租做為用度,願意離開的每人發放路費安家費。林林總總安排妥當,公子雍與喬定好了出城之日。

  雍進宮去見母親,在翠翹宮停留了很久。他試圖說服母親一同離開。宋華子一再拒絕:“娘十六歲嫁給你父,雖是妾室你父待娘有如夫人,你父是娘敬仰的英雄。娘人生最好的年華是在後宮度過的,走出這裡反而會心生恐懼。娘出不去了,雍兒,你走吧不必惦記娘,娘屬於這裡。”

  披著華麗外衣殘酷又無情的後宮,禁錮了多少自由的靈魂,埋葬了多少麗人的青春。她們大多恨著這個地方,惟願脅下生雙翼飛離這裡,然一旦敞開大門,又如養在籠中的金絲雀,喪失了飛翔藍天的勇氣。

  公子雍辭別母親悵然回府,翌日清晨便要出城,舒窈顯得有些興奮,病亦覺去了幾分。雍回房時,舒窈溫柔地迎上來,用手撫摸著隆起的腹部道:“孩子們,你們的父親回來了。”

  雍深受感染,將手覆在舒窈腹上,淺笑:“踢我了。”

  舒窈微笑:“雍郎,那是孩子們在與父親打招呼呢。”

  雍驚喜:“果真?他們識得我?”

  舒窈不禁莞爾:“是啊,若不是喪中,真該讓他們多聽聽父親彈奏瑤琴,說不定孩子們出生便會撫琴了。”

  公子雍搖頭否定道:“這就過了,哪有出生便會撫琴的嬰兒。”

  舒窈凝視著雍日漸消瘦的面容,不禁愛憐道:“雍郎,我們的好日子才要開始,不如我們此去歸隱山林,雍郎就做閒雲野鶴,舒窈相夫教子,您說好不好?”

  雍含笑:“好!極好!”

  他們憧憬著未來,祈盼著脫離樊籠振翅高飛。

  睡夢中,雍被震天的喊殺聲驚醒,他頓時驚出一身冷汗,舒窈驚恐萬分。他與舒窈匆忙穿上衣裳,小東慌忙進來道:“公子,楚江大哥在外面等您。”

  公子雍對舒窈道:“我去去便回,你不要擔心。”

  公子雍開門出去,楚江道:“世子打回來了,宋襄公親自領兵前來助世子登位,來的是宋、衛、曹、邾四國之兵,如今兵臨城下,齊國又陷入困境我們又被困住了。”

  公子雍長嘆一聲:“長兄無虧若不棄城逃亡,命不久矣!如今的齊國不比先父在世時,如何抵擋四國之兵。”

  果不其然,齊國軍隊節節敗退。世子殺回臨淄,朝臣們密議之後集體反水,當初擁立無虧是為了殮葬桓公的權宜之計。先公之難始作俑者為豎刁、易牙,長衛姬與無虧是同謀幫凶,更是直接收益者。豎刁、易牙擁立無虧有功,齊國未來依然在二人掌握之中,如今先公生前冊立的正主歸來,趁機除掉禍害方為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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