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狠狠吸了幾口煙，將已捏變形的鋁罐里的啤酒一口飲盡，祁子嘉被嗆得猛咳起來。
媽的，被防風板從高空砸下來沒事，被毆打丟下海沒事，踩了個果凍摔了一跤就失憶了？！
林皓你到底是不是地球人？！
熄滅菸頭，祁子嘉下了陽台，徑直往幼兒房走去。
小皮誰的不太安穩，祁子嘉一進來就醒了，揉著眼睛坐起來，張開手臂喊：「小爸爸……爸爸摔了好大一跤……」
「乖，不怕！」祁子嘉抱起小孩，親了親他柔軟的發頂。
小皮摟著她的包子，小狗式的磨蹭了兩下，又睡著了。
折騰了一個晚上，也辛苦這么小的孩子了。
和護士打了招呼，抱著孩子出門，路過林皓的病房時，祁子嘉停下了腳步，隔著玻璃向里看。
林皓也在睡覺，被子睡橫過去，姿勢很扭曲，臉上的表情也很糾結，頭髮亂七八糟，臉頰上還有壓出來的痕跡，和平時沒什麼區別。
推門進去，來到床邊，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他歪到枕頭下面的腦袋。
現在腦袋裡已經空空蕩蕩了嗎？
也許……睡一覺，就什麼都想起來了也不一定。
一睜眼睛，就會像只饑渴的狗熊一樣撲過來，噴的他一臉口水，大講自己在季度會議上的優良表現和豐功偉業，然後死皮賴臉的要他的獎勵，一個吻，一句甜言蜜語，一場瘋狂的性愛。
而現在讓人鬱悶的一切只是濃情蜜意生活中的短暫插曲，甚至很可能是林皓知道他會生氣，於是先發制人，自導自演的一場鬧劇。
這麼想著，戳林皓太陽穴的手指力道便輕了很多，指腹在臉頰滑過，在纖細的頸項滑過，轉而去拉高被子。
「醒來，如果還裝瘋賣傻，就掐死你！」一臉溫柔的說完威脅的話，祁子嘉抱著小皮，驅車回到米勒山莊。
天已經蒙蒙亮了，打開冰箱，選出一些新鮮有營養的食材，剝蝦，洗米，切菜，焯核桃，一個小時後，核桃栗米羹、蝦仁炒菠菜、鮮芹百合、乾貝焗菜，熱騰騰的出爐。
這菜色略清淡了些，其實不是很對林皓的口味，不過他的檢查報告還沒出來，還是吃些營養開胃，提神補腦的東西比較好。
一碗粥三個菜，裝進大號的保溫盒裡，祁子嘉開車回到醫院。雖然天色還早，不到吃早餐的時候，但是昨晚的粥都灑了，那個餓死鬼投胎的傢伙肯定餓得嗷嗷叫了吧！
醫院裡門口不像昨晚那麼嚴陣以待，保鏢們好像撤走了，可是一來到私人病房區，就有人來檢查，即便他是自己人，該走的程序一樣也不少。
在餐飲區將保溫盒裡的才倒進盤子裡，還特意擺了擺花色，使食物看起來更加美味可口。粥則倒進一個大碗，只是在上面放了兩個勺子。
這是雙人份的早晨叫醒他，然後一起吃，即使是在病房，也一樣美味溫馨。
端著托盤來到病房，只見單人床的中間鼓起一團。
祁子嘉將托盤放在桌子上，上前一把掀開被子，果然，裡面放的是枕頭。
林皓這小子的睡品差到極點，就算吃了安眠藥打了鎮定劑，他也不可能好好的蓋著被子，乖乖的縮成一團睡覺。
床底沒人，病房裡也沒有多餘的家具，更沒有死角，他不在屋子裡，這一目了然。
窗戶撬了個fèng，寒冷的風呼呼的往裡鑽，但房間裡溫度並不低。祁子嘉走上前，推開窗，側身一看，果然見林皓抱著通風管道，正準備往下爬。
祁子嘉伸手抓住他的手臂，冷哼一聲：「別告訴我，你摔了一跤，就有了超能力，變成蜘蛛俠了！」
就算他手腳靈巧，但這可是十二樓！
見行蹤敗露，林皓也不掙扎，配合著祁子嘉的力量，重新爬了上來，跳進房間。
他身上只穿了病人服，單薄的可以，手腕的溫度很涼，身體還在不自主的發抖。
「你這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拍電影，演逃離瘋人院呢……」祁子嘉嘆了口氣，想脫下外套給他，哪知手剛碰到前襟，林皓就大大的退一步。
「你要幹什麼？！」
「……」
看來，這小子什麼也沒想起來，脖子上頂的那個還是個空椰子殼。而且，外面的守備顯然讓他產生了不好的聯想。
「別擔心，外面的人只是在保護你。」
「保護？你是來監視我的吧？！」
「監視你？我沒那個嗜好，你這種生物，看多了會讓人起針眼的！」林皓的防備讓祁子嘉不習慣，心裡像扎了根刺一樣難受。
「少廢話，想動手就快點！」林皓已經開始四下掃視，尋找能防身的東西了。
這種敵對的氛圍，讓祁子嘉無奈的笑起來：「好，即便是這裡有什麼問題，你這樣一走了之，就不怕有什麼把柄攥在別人手裡？」
聞言，林皓眯起了鳳眼，緊張的問：「我有什麼把柄在你手裡？」
「比如家人……比如情人……」
「我不記得了！」
祁子嘉一怔，有些語塞：「不……不記得，就等於不存在嗎？」
「別跟我玩文字遊戲，你威脅不了我，我忘記，一定是根本不值得記的東西——」
「混蛋！」
話還沒說完，林皓臉上就遭了一巴掌，沒有片刻猶豫，他反射性的還手掄了祁子嘉一個耳光！
祁子嘉打林皓，雖是憤怒，卻還克制著只使了五分力。可林皓還這一掌卻是使足全力，直打得祁子嘉頭昏眼花，耳朵一陣嗡鳴，連著後退了幾步，最後扶著牆才沒有跌倒。
臉頰火辣辣的，感覺不到疼，只是嘴巴里一陣血鏽的味道。
祁子嘉摸了摸嘴唇，一時如鬼迷心竅，又如大夢初醒，呆站了幾秒鐘後，轉身，搖搖晃晃的向外走。
「等下——」林皓追了兩步，抓住他的胳膊，將他轉了過來。
盯著祁子嘉破裂的嘴角和腫起來的臉頰，林皓疑惑的擰眉：「你不是打手？」
「……」
「也是……哪有像你這樣，細皮嫩肉，一陣風就能吹倒的打手？！」林皓終於露出愧疚的表情，有些心虛的問：「那，你是誰？我又是誰？」
「我是祁子嘉，你是林皓！」
「我們什麼關係？！」
「仇人！」
「什麼仇？！」
祁子嘉抿著嘴唇，深沉的盯著林皓，直看得他汗毛直豎，幾乎要像小獅子一樣豎起毛，才從牙fèng里擠出聲音：「奪妻之仇！」
「你耍我？！」
這樣的答覆聽起來太滑稽，當然不能讓林皓信服，尤其是在他精神集中，身體緊繃的情況下，幾乎是下意識的就抓起桌子上的餐盤，揚手砸向祁子嘉。
辛辛苦苦做了一早上的美味佳肴就像秋雨中的落葉一樣，灑了祁子嘉一頭一臉，為了色澤搭配協調而刻意挑選過的鮮艷的配菜黏在頭髮上，讓他看起來既狼狽，又滑稽。
「呃……對不起……」
掀了盤子的一瞬間林皓就後悔了。他不是一個暴躁的人，是在是尚處於失憶後自我定位的迷茫期，又對眼前的狀況摸不清門道，本就焦慮不安，偏偏這小子還笑帶嘲諷，語帶挑釁，讓人忍不住想動粗。
「可是你到底是誰？」
祁子嘉摘下黏在頭上的菜葉，淡淡一笑：「我是一個，你忘記了的，根本不值得記住的人！」
2
冬季的清晨，環山公路上空空蕩蕩，一台中產轎車以詭異的運行軌道行駛著。
祁子嘉的精神高度集中，繞著這年久失修的廢棄公路，一圈一圈的開著。里程表上顯示的車速已經到了最高速度，炒股了車身能承受的極限，車皮似乎在顫動，輪胎也發出抗議，車子開始上下左右的搖晃，終於失控的向斷崖衝去。
千鈞一髮之際，祁子嘉轉向急剎，將車子停住。
巨大的慣性使胸口被安全帶勒得像骨頭斷了一半的疼，缺氧的暈眩讓他的頭幾乎抬不起來……可是都沒有臉頰那火辣辣的巴掌來得難受。
祁子嘉一直知道，自己是一個極端的人，把自己逼到死亡邊緣再拉回來，尋找劫後餘生的感覺，僅僅是他排解壓力的方式。
即便這方式，只是失敗者的自我安慰而已。
趴在方向盤上休息了一會兒，氣息心跳都恢復正常後，祁子嘉啟動車子，以四十時速的龜速開回山莊。
小皮和兒童專家丹尼爾坐在沙發上，看到父親，小孩立刻迎了上來，抱住他的腿。
「小爸爸……爸爸呢？」
「你爸爸回外星看親戚去了！」祁子嘉彎腰將小孩抱了起來。
小皮摸了摸祁子嘉的臉，說：「爸爸……爸爸生病了，小爸爸不要生氣……」
「爸爸沒生氣，爸爸在笑啊！」
多可笑啊……之前居然還幻想林皓一覺醒來就雲開霧散，誰知道那傢伙一睜眼就讓人五雷轟頂！
放下小皮，祁子嘉去廚房為丹尼爾倒了一杯咖啡，兩人隨意的聊了幾句，丹尼爾禮貌性的表達了對林皓的問候。
自從三個月前被林皓救了之後，丹尼爾對林皓的態度變得微妙，不僅沒因感恩而變得親近，反而更加疏遠，甚至還總可以躲著，避免和林皓的正面接觸。但與祁子嘉交流的時候，又有意無意的會流露出對林皓的關注。
於是祁子嘉也沒有隱瞞，大方說了林皓已經失憶。
丹尼爾自言自語的說：「這也許是上帝的安排，為他洗清罪惡，走入正途……」
祁子嘉的臉色未變，但眼神冷了起來。
丹尼爾是來接小皮去加州參加一個早慧兒童啟發活動，這是早定好的行程，雖然昨天折騰了大半夜，但是回來也睡了六、七個小時，小孩的精神狀態還不錯。
送走了他們，祁子嘉回到房間，把林皓的衣服、遊戲機、日用品都胡亂的塞進旅行袋裡，丟出大門。
傍晚威廉打來電話，說林皓的檢查報告已經出來，他屬於什麼外部創傷造成的解離性失憶，可能會突然恢復記憶，也可能永遠恢復不了，更可能因此分裂出第二個人格！
祁子嘉聽後冷笑：「如果能分裂出一個稍微正常一點的人格，對他來說，未嘗不是一種進化！」
威廉乾笑了幾聲，問：「要我和他解釋一下你們的關係嗎？」
在檢查報告出來之前，他們沒有向林皓傳達任何信息，目前也只是告訴了他公派學生的身份。
「不用了，我尊重他忘記我的意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