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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掛掉電話,祁子嘉煮了一大杯牛奶,一口氣灌到肚子裡,然後脫光衣服上床睡覺。

  解釋什麼?告訴他什麼?要如何向他描述,在被他拋棄的人生中,有個對他非常重要的,是他千辛萬苦追來的,發誓要一輩子守護的,彼此經歷過生死考驗的同性情人?

  還是他應該抱著小皮出場,像怨婦一樣的訴說往日情,哭哭啼啼的痛訴「你怎麼能忘記我?忘記我們曾經甜蜜的往昔?忘記你曾在我耳邊許下的甜言蜜語?」

  這種丟臉的事情他做不出來!

  感情這種東西,尤其是同性間的感情,說到底就是一種牽絆,我放不開你,你舍不下我,互相支撐著一路走下去。

  尤其是林皓這種人,他可以對一個人一見鍾情後舍家棄業,包袱款款的倒貼上來,也同樣可以沒了感覺就拋妻棄子,收拾行李拍拍屁股走人!

  什麼「因為所以自然道理」的解釋說明,對他而言是狗屁,堂堂正正說出「忘記的都是不值得記住的東西」的傢伙,其實就是只情感至上欲望為進化不完全的低等動物!

  如今,這隻低等動物乾脆的失憶,快刀斬亂麻的切斷了他們之間所有牽絆,作為被遺留下來的一方,他又能做些什麼?

  能和一隻撞了電線桿失憶的公雞說,我是你的唯一嗎?

  一夜間做了不少亂七八糟的夢,最深刻的場景就是他牽著林皓在林蔭大道奔跑,越跑腳步越沉,最後實在邁不動腿了,一回頭,看見自己牽著一隻花斑大肥豬。

  清晨被電話聲吵醒,接聽,一道客客氣氣的男聲傳來:「祁子嘉先生嗎?你好,我是林皓,威廉說我住在這裡,可我沒有鑰匙,按門鈴又沒人來應,如果方便的話,可以下來幫我開下門嗎?餵?祁先生?你在聽嗎?餵——」

  祁子嘉重重的撂下話筒,在床上呆坐了幾分鐘,知道樓下傳來砸門和叫喊的聲音,才起身去開門。

  林皓舉著手站在門口,眼睛瞪著,明顯處於憤怒中,但看到祁子嘉的一刻,生生的將被拒之門外的火氣壓了下去。

  「這是我的東西吧?請讓開,我要進去!」林皓拖著丟出去的行李擠了進來,站在客廳,上上下下的打量著二層小別墅,問:「威廉說我們一起住……我們是室友嗎?」

  「……床伴……」

  「什麼?」沒聽清祁子嘉的呢喃,林皓提著行李往樓上走,在三間房門前猶豫,「哪間是我的臥室?」

  祁子嘉抬手,指了指他們的臥房。

  林皓推門進去,自然的像他每天放學回家進房一樣。

  祁子嘉則轉身進了一樓的浴室,看到鏡子裡自己的臉時,瞬間理解了剛才林皓為何收斂怒氣。

  他現在的臉色,清白憔悴,浮腫駭人,活像一個時日不多的衰鬼。

  洗了澡,臉色看起來總算好點,祁子嘉走到臥室門前,推開門,林皓正在換衣服,他沒有大驚小怪的叫,只是不贊同的嘀咕:「進別人房間都不敲門……」而這話,也在看到祁子嘉滴水的頭髮和半裸的身體時戛然而止。

  祁子嘉隨手拿起毛巾,開著退坐在床邊,胡亂擦拭著頭髮。

  林皓擰著眉,嘴巴張開,還是咽下想說的話,低頭指著自己只提到胯間的牛仔褲,納悶問:「為什麼我臥室裡衣服都不合身,穿起來很瘦?你看這褲子,扣不上……」

  林皓的衣物小一號的牛仔褲,大腿和屁股被包裹得緊緊的,正努力收腹。

  「我是昏迷了多久?怎麼會胖到褲子都穿不上呢……」一邊嘀咕一邊抬頭,對上祁子嘉熾熱的眼神,林皓立刻打了個冷顫,之前好不容易忍下的話還是脫口而出:「你是做特殊服務業的?」

  聞言,祁子嘉輕佻的笑了起來:「怎麼?要結算這些年的度夜費?」

  「我想我可能進錯房間了!」林皓漲紅了一張臉,手臂擋在身前,捂也不是,露也不是,躊躇了幾秒鐘,提著行李出了臥室。

  「可惡!」祁子嘉將毛巾狠狠的甩開。

  之前在醫院,因為沒有人解釋它的身世,林皓處於惶恐不安中,雖表現得暴躁焦慮,卻是真實直白的。而現在,他這客客氣氣的態度,想發脾氣卻壓抑著火氣,想提問卻按捺下好奇心的樣子,卻是祁子嘉全然陌生的林皓,使祁子嘉在憤怒和失落中,升起一種自己可能會失去他的慌亂。

  不,他不要這樣的林皓,與其和他相敬如賓,不如和他勢同水火!

  林皓搬進了一樓的客房,一直關著門,到飯時才出來。

  看到正在吃飯的祁子嘉,他咽了咽口水,興奮的走近,可在仔細端詳了桌上的菜色後撇了撇嘴。

  「你吃什麼?花花綠綠的都是菜葉子,看起來就沒胃口,我叫外賣,一起吃吧!」

  祁子嘉沒理他,默默的吃著這幾樣與昨日完全相同的菜。

  林皓做到他對面,清了清嗓子,閒聊般的開口道:「我不記得我們以前有什麼合租規矩,你說說看,我以後好注意……」

  「規矩就是,你像人類一樣就可以,如果實在做不到沒關係,有這個態度就行。」

  「你真愛開玩笑……」林皓齜了齜牙,忍住掀桌的衝動,繼續道:「我覺得我們是應該協商一下,定個規矩,比如共同資源的使用,比如在共同空間的穿著問題……

  「那個,以後你洗完澡,穿好睡衣再出來,還有進別人房間要先敲門,這不僅是禮貌問題,更是尊重隱私的基本要求,畢竟我要是換衣服什麼的,你隨便進來很不好!」

  正說著,門鈴響了,米勒家的園丁將外賣送了過來。

  便當分量很足,大塊的豬排放在滿滿的米飯上,周圍還有各色配菜,醬汁濃香。

  將豬排挑出來,林皓很大方切了一半,遞給祁子嘉。

  「來,別光吃菜葉子,又不是兔子,也嘗嘗葷腥!」

  祁子嘉端起碗,躲開那塊明顯煎過火的豬排,淡淡的說:「豬肉里的脂肪含量高,腦子不好的人吃多了容易變豬頭!」

  「誰腦子不好,我只是失憶,你別歧視我!」

  「怎麼會,你也是人類的朋友嘛!不過是提醒你,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祁子嘉本來就不是一個喜歡甜言蜜語的人,剛認識林皓的時候,他甚至可以說是非常毒舌的,只是這幾年的濃情蜜意,讓他逐漸收斂了性子裡頑劣的一面,偶爾的惡趣味爆發,也是捉弄般的欺負欺負林皓,很少再出口傷人。

  可是現在,林皓已經忘記了他,彼此就是陌生人,對一個陌生人,還客氣什麼?!林皓被口中的豬肉噎得面紅耳赤,半晌,才從嗓子眼裡擠出聲音:「你……你嘴巴一向這麼賤嗎?」

  「沒你的身體賤!」

  明明是個饑渴的色情狂,是個一天不做愛就會渾身發情的傢伙,居然要他注意穿著,要他保持距離?真想撬開這顆欠扁的頭殼,翻翻他的容量有限的大腦,找找他到底把記錄著自己的那一塊記憶給藏到哪裡去了!

  祁子嘉狠狠的戳著粥碗,勺子在瓷碗裡劃出「吱吱」的聲音,氣勢強得讓林皓一時也忘記發脾氣。

  「你……這話什麼意識?」

  「經驗之談!」

  祁子嘉起身,看也不看林皓一眼,扭頭往樓上走。擦肩而過的時候,他身上濃重的煙味讓林皓打了個噴嚏。

  「喂,你吃完了都不收碗的?」桌子上的殘羹剩飯就那麼擺著,看著就讓人倒胃口,林皓抱怨著,將剩下的粥和菜倒進垃圾桶。

  祁子嘉回頭,看著那些被嫌棄的飯菜,突然很想笑。

  把行李丟出去,卻做雙人份的飯菜,這種自相矛盾的行為,也許正如林皓所說的,只是賤而已!

  二樓的門一關上,林皓就跳了起來,死命搓著手臂,揉著脖子,總覺得身上招惹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怪異得很!

  真是,都怪這個小白臉,看自己的那是什麼眼神?!

  好像他們是前世的宿敵……總之是很複雜很糾結很痛苦很難以形容的詭異的眼神!

  可是,該糾結該痛苦的明明是他才對!

  一睜眼,大腦一片空白,就像是被打回娘胎一樣,什麼都不知道不記得了。彷徨無助不知所措等情緒還來不及整理,就被一群人當成動物園裡的猴子一樣擺弄來擺弄去。

  一開始那些醫生護士在面前走來走去,他的第一反應是好多白色塑膠袋在眼前飄。緊接著出現一群穿黑西裝戴黑墨鏡的大漢,和醫護人員站一起,好像黑白無常在開會。

  然後跑進來一個笑容很虛偽的金髮男人,對著他噓寒問暖,可是他問的所有問題都被無視。後來好不容易吃上飯,一個漂亮的不像話的小白臉又衝進來搶他的飯碗,對他冷嘲熱諷大呼小叫。

  於是憋了好半天的怒氣爆發了,他衝著小白臉動了手,發泄積鬱胸口的怒火,萬萬沒想到,小白臉居然露出……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切……小白臉就是小白臉,弱不禁風,不像個男人!

  真男人就該像他這樣,失憶了就當玩遊戲被砍號重練,又沒缺胳膊又沒少腿,沒什麼關是過不去的!

  狼吞虎咽的解決了晚餐,林皓摸著鼓鼓的肚子會的回到房間,整理行李。

  虛偽金髮男好像是他的房東,答應幫他聯繫家人,還說要他好好休養幾天,不用急著去學校。

  林皓推開窗望著外面的小花園和運動場,由衷感嘆:「能租得起這麼好的別墅,我搞不好是個富家公子!」

  這麼想,心裡的擔憂就淡了,身體健康衣食無憂長得不錯,就算穿越也是賺到了!

  夜裡颳了一晚上的風,第二天一早卻是風和日麗,冬日裡難得的好天氣。

  祁子嘉坐在陽台,將燙到手指的菸頭掐滅,又點了一根。

  前天睡多了,昨晚就完全睡不著,喝牛奶不行,喝紅酒也不行,翻出安眠藥擺弄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放棄了,最終拎了瓶紅酒,坐在窗台上看著院子裡的風車旋轉。

  別墅是凹字型的,林皓住的客房在一樓的左下方,昨夜燈亮了半宿才熄滅。

  他在做什麼?

  撥開迷霧尋找自己丟失的過往?還是拋下前塵往事計劃嶄新的未來?

  陽台的窗戶被拉開,林皓抱著籃球跳了出來,一邊活動著手腳一邊走到籃球框下。

  籃球框是從超市買來的便宜貨,當初找不到梯子,祁子嘉就騎在林皓的肩膀上,把球框釘在杉樹幹上。當時做人肉梯子的林皓總是在他大腿上摸來摸去,祁子嘉心神不定下釘得有些歪,於是林皓每次投籃,身體都要向右偏一點才能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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