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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微眯雙目,道:“莫不是,讓朕額外開恩,饒了沈慕銳一干匪眾?”

  林凜嘆了口氣,微微頷首。

  皇帝怒道:“朕不准!莫非,你對他還余情未了墨存,你莫忘了,他剛剛還想置你於死地!你這是婦人之仁,會遺禍的!”

  林凜嘆了口氣,道:“他那是一時急怒攻心,過後必定羞愧萬分,慕銳以前救過我多次,在我最難的時候,幫過我,”他頓了頓,道:“後來的事,是我與之道不同不相為謀,卻不是,我能看他死在眼前。”

  皇帝愣愣地看著他,忽而哈哈低笑,笑聲中充滿苦澀,道:“墨存,你便是如此替他著想,你總是如此替他著想,那他呢?他回報你的是什麼?朕呢?你又將朕置於何地?”

  林凜淡淡地道:“你們如何想是你們的事,與我無干,我只對得起我的良心。若是人人只曉得刀劍相向,睚眥必報,這世道豈非天下大亂,人命賤若螻蟻?一己之仇能不能報尚在其次,而禍亂叢生,牽連無辜卻又何其太多?再說了,今時今日,便是人人覺著我婦人之仁又如何?”他轉身看著白析皓,笑道:“只要一人覺著我沒有做錯,林某此生足矣!”

  皇帝心中氣苦,怒道:“朕決不寬宥於他,決不!”

  林凜搖頭嘆道:“皇上,凡事,還是不要說得太早的好。”他側耳凝聽,笑了一笑道:“暗器發完了,正主兒該上場了。”

  皇帝冷哼一聲,卻聽得車外馬蹄聲漸漸圍攏了起來,想來已被敵人重重包圍了起來。只是外頭未聞一聲人聲,袁紹之衝車內眾人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耳朵貼著車壁聽了聽,低聲道:“至少五六百人,屏氣凝神,皆是高手。”

  林凜點點頭,扶著額角道:“這人錢多了撐的,有這閒工夫養這些人,還得管著他們,不讓他們存有異心,還不若養雞養鴨,多了還能賣錢,逢年過節還能加餐。”

  白析皓撲哧一笑,低頭在他耳邊道:“寶寶,你是故意的。”

  林凜仰頭一笑,眼角眉間,盡顯灑脫,這等風姿,卻是皇帝前所未見,他只覺心頭一動,若有所思。就在此時,卻聽得外頭一人朗聲道:“皇上,微臣接駕來遲,萬望恕罪,此地匪眾流寇甚多,請移步換車,咱們即刻回京吧。”

  林凜與皇帝對視一眼,訝然道:“怎的是他?”

  皇帝冷冷地道:“不然你以為何人?”

  林凜蹙眉道:“我一直以為,景王爺才……”

  皇帝怒氣沖沖道:“你當朕死的麼?他與朕朝夕相處,就在朕眼皮底下,若朕還看不住,這皇帝也不用做了!”

  林凜啞然失笑,鬆了口氣道:“還好不是他,若是王叔屢屢要我的性命,想起來同室操戈,還真是令人痛心。”

  “他怎會想要你死?”皇帝大聲道:“他那點心思,朕早已……”他語氣一頓,嘆了口氣道:“罷了,如今說這些,也沒意思。”

  林凜默然不語,卻聽得外頭的人繼續道:“皇上,您若不移駕,臣是無所謂,只臣手下這些奴才卻要不依,到時候不得已用上火攻,將您身邊那千嬌百媚的美人兒烤成黑炭,豈不暴斂天物,可惜之極。”

  林凜冷冷一笑,正待反唇相譏,卻聽皇帝低聲道:“開了車門,朕要出去。”

  “不可。”王福全忙道:“外頭的人一心一意要弒君篡位,萬萬不可!”

  “你這奴才,這會才記起你的本分麼?”皇帝冷冷看了他一眼,道:“放心吧,這老東西妄想朕寫下退位詔書,名正言順讓貴妃所生之子榮登大寶,不會要朕的性命!”

  林凜看著皇帝威嚴冷峻的臉,淡淡一笑,道:“也罷,我也下去吧,做了這麼久的車,也該下去活動下身子骨。析皓,你身上有傷,便在車裡呆著。”

  “你明知這絕無可能。”白析皓斬釘截鐵地道。

  林凜柔和一笑,低聲道:“好吧,但呆會顧著自己身子,切勿輕舉妄動,一切有我。”

  白析皓點了點頭。皇帝冷聲道:“待危機過後,你二人要親熱也不遲,快開車門!”

  林凜伸手按了開關,只聽嘎吱一聲,四邊鐵壁徐徐下滑,陽光透了進來。皇帝深吸一口氣,朝王福全揮了下手,王福全忙率先跳下,掀開車簾,畢恭畢敬攙扶皇帝下車。隨後袁紹之也跳下,扶了林凜,再扶下白析皓,車內一干人,除了昏迷不醒的沈慕銳,盡皆出來。

  之間四周數百騎黑衣騎士,呈扇形圍攏,人人手持兵刃,全神戒備,陽光照去,一片白茫茫的光影,令人目眩。林凜舉起手搭在額頭,卻見當中一老者全身戎裝,身材魁梧,精神奕奕,胖胖的臉上掛著和善笑容,仿佛鄰家大叔一般,令人一見便生親近之感。然而他此刻一見,卻心中發寒,只覺天底下再沒有比這和善笑容更令人憎惡的了。

  只聽蕭宏鋮冷聲道:“見天子卻不接駕,呂子夏,你越來越大膽了。”

  那人正是當朝太尉呂子夏,只聽他哈哈一笑,坐在馬背上甚是囂張,道:“皇上,請恕老陳年事已高,腿腳不便,這等虛禮,就不講究了。”他笑得更歡,道:“皇上龍體安康,臣心甚慰。晉陽公子死而復生,真真可喜可賀,想你死訊傳來,老夫還著實傷感了一陣,還好現下一見,你平安無恙。”

  林凜淡淡地道:“少廢話,琴秋呢?”

  “琴秋?”呂子夏笑呵呵地道:“那孩子潛伏在你身旁這麼久,總算在最後一刻起了點用處,也不枉老夫苦心栽培。不過他雖好,可與你相比,卻如雲泥之別。墨存,取你性命,老夫甚為無奈。你雖不懂事,可容貌身子,當世卻無人能及。”他嘿嘿低笑:“你這樣的美人兒,若是藏匿府中,供人早晚褻玩,真不知何等銷魂快活。”

  “放肆!”

  “找死!”

  兩聲怒叱傳來,只聽空中嗖的一聲,一枚銅錢已破空擊向呂子夏門面,呂子夏稍稍一驚,卻見邊上銀光一閃,一人揮刀攔下銅錢。白析皓冷哼一聲,身形一晃,便待上前,卻被林凜一把拉住,喝道:“稍安勿躁,你忘了麼?”

  白析皓這一動,已覺氣血翻湧,難受至極,心裡懊喪才剛不該用什麼苦肉計,如今真面對強敵,卻已先落了下風。他強行壓下一口氣,卻覺一雙冰涼柔軟的手鄭重握住自己,抬眼一看,只見林凜滿眼溫情,柔聲道:“莫要動怒,那等言語,傷不了我。”

  白析皓勉強點了點了頭,就在此時,卻聽皇帝冷冷道:“你要朕寫退位詔書,卻也不難。只需應承一個條件,朕即刻就動筆無妨。”

  “什麼條件?”

  皇帝淡淡地道:“放了墨存他們,朕就寫。”

  “皇上,您真乃痴情種子,晉陽公子跟過這許多人,您卻依然念念不忘,這等深情厚意,老臣得聞,真是感慨萬千哪。”呂子夏哈哈大笑,忽而笑聲一頓,陰狠地道:“可惜你越是心中所願,老夫越要將之摧毀。蕭宏鋮,你壓著老夫打了這麼多年,可曾想過有今日?老夫呂氏一門,自先皇開國,忠心耿耿,為你天啟朝創下多少汗馬功勞?你不思感激,反倒處處掣肘,此番借推行新政,更奪我族人土地財物無數,令我等老臣,連個頤養天年之處都沒有。皇上,你這麼疼惜身後這個賤人老夫便將他賣入青樓,天天找十七八個壯男上他,讓這天下第一美人淪為最低等骯髒的男娼,到時候看你如何再疼惜這腌臢身子,如何再談什麼輕憐蜜愛!”

  蕭宏鋮勃然大怒,喝道:“呂子夏,你好大的膽子!你若真敢如此,休怪朕與你拼個魚死網破!”

  “你如今命懸一線,盡在我手,還裝什麼天家威嚴?笑話!”呂子夏一指身後,得意地道:“你若不寫退位詔書,老夫便讓人往你身上she上十七八個透明窟窿,到時候再扶靈柩回京,力保我兒所生皇子,一樣得償所願!”

  “是嗎?”蕭宏鋮冷笑道:“你若能如此,早就下手,又何須隱忍至今?朝中勢力,劉丞相以下六部,陳元帥以下諸軍,景王爺以下宗室貴族,你能號令得了哪一隊,能管得了哪一支?朕年前已架空你太尉府之權,只需劉昌敏寫個討賊檄文,陳廣輝召回漠北駐軍,你在京師能有幾日安穩日子坐?呂子夏,人人皆道你老謀深算,在朕看來,卻不過鼠目寸光。”

  呂子夏臉色一變,策馬的韁繩微微顫抖,忽而大喝一聲,道:“來人,將晉陽公子的左臂she了!”身後弓箭手一聲應下,彎弓搭箭,嗖的一聲便朝林凜左臂she去。林凜驚退一步,卻聽旁邊劍光一閃,那箭應聲而下,袁紹之笑了笑道:“想在我老袁面前傷你,天下還沒有人能做到。”

  林凜微微一笑,道:“多謝袁大哥。”他抬頭看著呂子夏,淡淡地道:“呂太尉,你拿我要挾皇上,卻忘了一處關鍵的地方,你忘了問我,願不願被你要挾。”

  “賤人,莫要以為你身邊有高手護著,便能平安無恙,我想殺你,依然易如反掌!”

  “是嗎?”林凜嗤笑道:“那你如何殺了這許多次,都殺不成功?”他抬頭看看天氣,道:“呂太尉,我是個敬老的人。現下給你一次機會,你棄刀下馬,朝皇上行三跪九叩之禮,我可以,讓你免叛臣凌遲之刑。”

  “就憑你們這幾人?”呂子夏嘿嘿冷笑道:“兀那小兒,信口雌黃!”

  林凜隨意地展開一方帕子,看它隨風飄動,笑了一笑,道:“自然不是只憑我們幾個,怎的你覺著,我是那等魯莽自得之人麼?”

  他話音剛落,卻見隨風飄來一陣淡綠色輕煙,林凜以巾帕掩住鼻,笑道:“哎呀對不住,學了你們上回的招數,不過你可放心,上回你們用的藥粗製濫造,頃刻便能得解,這回的,卻是天下第一神醫手筆,效果如何,你們立即能知。”

  第169章

  那煙並不濃烈,甚至有些許謦香,西晉鼻端,不出片刻,便有迤邐幻想,令人神情鬆弛,宛若母親撫慰,情人親吻,耳邊驟聽種種呢喃低語,讓你情不自禁痴迷沉醉。呂子夏身後眾黑衣刺雙目慢慢有些呆滯痴狂,劍拔弩張的氣氛,逐漸被一種溫情鬆懈所取代。

  蕭宏鋮吸入一點,雙眼迷濛,只看向站在身邊的林凜。恍惚之間,身前敵人盡數消失,自己宛若置身秋日颯慡的御花園,園中樹叢白玉海棠晶瑩剔透,那人便站在花叢之間,輕輕一笑,嬌羞艷麗不可方物,耳畔仿佛聽見那魂牽夢縈的溫潤聲音,似在催促,又在嗔怪,低低地喚:“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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