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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著,只是隨便地將扎了刺的手在柱子上擦了一擦,就要親自去挑選下一顆仙人掌。

  “讓我來吧,讓我來!”

  小秋惟恐他的手化膿感染,急著想將瓷片搶下。可燕染卻也十分執拗,兩人正在爭執,卻聽屏門後面傳來一聲男人的咳嗽聲。

  第31章

  “誰?誰在那裡?”廊下三人同時警惕起來。

  可誰也沒有料到,主動現身的人竟然會是李夕持。

  “王爺!”小秋和夏枯不由自主地彎下腰,而燕染則定在了原地。

  李夕持三兩步來到了他們面前,皺著眉頭去看燕染手上的瓷片,明知故問道:“為什麽不用刀?”

  他這一問,小秋立刻“啊”地想要辯解,未脫口的話卻被李夕持一眼瞪了回去。

  燕染當然知道他葫蘆里買的什麽藥,也懶得與他糾纏,便淡淡地答道:“王爺如果有刀帶來,那就更好。”

  聽他話里沒有趕人的意思,李夕持心頭不由得一動,雖然依舊板著臉,卻慡快地點頭道:“本王自然有刀帶來。”

  說著,從懷裡取出了一把鏤雕了螭虬的精緻短劍。

  燕染一看那短劍,眼皮便猛地一跳。這不正是李夕持曾經贈送與他,後來又偷偷收回的“信物”?李夕持怎麽還能如此大方地拿到他眼前!

  他一動不動地盯著那把短劍,像是凝視著一個宿敵,胸中那股好不容易平息的鬱結憤懣在這一刻又統統地抬起頭來。

  然而李夕持接下來又拿出了一另外一把劍。

  另一把一模一樣的劍。

  同樣的質地、同樣的裝飾,只是後來這一把更顯得頎長些。兩把劍放在一起,除去長短略有區別之外,幾乎可以說是一模一樣的。

  “這……”心頭一震,燕染忍不住脫口而出,“怎麽有兩把……”

  李夕持心中好笑,故意歪解道:“你認為,以本王的財力連兩把一模一樣的劍也鑄不起?”頓了頓,又正經解釋道:“這是中原特有的對劍,長的是雄劍,短的是雌劍,我從前在大漠給你的是雌劍,這次派人去大漠,順便也把它早了回來。而你在書房裡看見的是雄劍,一直都在我身邊。”

  燕染怔怔地聽著他解釋,忽然覺得眼底一陣發熱,便不由自主地合上眼帘。而等他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李夕持已經將雌劍重新交到了他面前,但燕染沒有伸手去接。

  “你……不怕我拿這把劍殺了你?”他問道。

  “不怕,你殺不了我。”李夕持自負地回答道,“而且我現在相信你不會用它來輕生。”說著,他便將雌劍放在一邊,要去拿走燕染手裡的瓷片。

  在指尖交接的一瞬間,燕染的心裡頭打了一個哆嗦,竟主動鬆開手,李夕持立刻將瓷片搶了過來。

  第32章

  小秋怕他們再起齟齬,立刻大著膽子插話道:“燕……公子,我們接下來要做什麽?”

  手心的空洞令燕染恍然若失,過了好一會兒才轉身回答道:“我們去剝掉仙人掌的皮。”

  說著,便領著夏枯走回檐廊下那兩桶溫水邊上。將剛取下的仙人掌連皮帶肉泡進水中,一邊解釋道:“用溫水浸泡之後,仙人掌的皮就能夠很快地刮下來。”

  夏枯半信半疑,立刻用瓷片去水裡刮那仙人掌,果然連皮帶刺輕鬆地分離了。

  “好玩麽?”燕染笑著問。

  夏枯連連點頭。

  這時候李夕持也走了過來,手裡拿著滿滿一捧的仙人掌肉遞到燕染面前。

  “給,我的手段比你要高竿許多吧?”

  或許是習武之能力使然,李夕持的動作確實迅速,而且他切下來的仙人掌全都只有肥厚的青肉,並不見半點的皮刺。

  “王爺不愧是王爺,真厲害!”

  一邊上小秋已經機靈地開始巴結,但燕染卻只抬頭看了一眼,就又皺了眉頭道:“王爺恐怕是從我切開的口子一直向里割的,那樣雖然不會遇到皮刺,卻傷到了植物的筋骨,只能算是涸澤而漁、焚林而獵的下策。”

  他話說得直白,可李夕持竟也沒有動氣,只是笑道:“好一個‘涸澤而漁、焚林而獵’,真是識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你若有心,我倒肯幫你去捐個翰林院的官兒做做。”

  燕染怎麽聽不出其中的揶揄?他也懶得去回答,只是讓小秋接過那些仙人掌肉。李夕持也不走開去,將衣袍一甩,直接坐在廊里,要看燕染接下來怎麽做。

  燕染得了仙人掌肉,將它們一起放進溫水裡浸泡、洗滌,然後撈出來在簸籮里晾乾。最後再將仙人掌肉與豆子、芝麻、花椒等東西包裹在箬竹里,用繩子綑紮好了,做成五、六個類似粽葉的包裹,交到小秋手上。

  “小秋,你領著夏枯去打一桶井水,然後將這幾個東西吊在水桶里,剩下的事情我們過三天再做了。”

  小秋依言拿了竹包,一邊就要去牽夏枯的手。而夏枯卻意猶未盡地問道:“三天後,我們就有酒喝了麽?”

  “是的。”燕染揉了揉他的發旋,溫柔地笑道:“很快就會有的。”

  他僅是淡淡一笑,卻如同細細的光線,照得身邊的人油然而生一股暖意。李夕持坐在一旁,也不禁覺得心中平和,心情也愈發舒暢了。

  他曾經暗中期望的真正生活,或許已經離此不遠。

  第33章

  小秋領著夏枯去打井水,院子裡頓時只剩下燕染與李夕持兩人。雖然彼此相距不到一丈的距離,燕染卻只當李夕持不存在似的,一個人就要彎腰去收拾那些用過的簸籮、器具。

  “把東西放下,我來!”

  忍不住的人自然還是李夕持,他站起來按住燕染的肩膀,讓他坐在椅子上。自己則生平第一次拿起了下人用的工具。他雖然養尊處優,但這點小事卻也不至於出什麽紕漏,很快將東西收拾妥當,又走回到燕染面前。

  但燕染默不作聲,甚至連正眼都不去看他。

  可是李夕持此時此刻的腦海里,著了魔一般依舊全都是燕染的笑容。

  於是他又板起了臉,硬邦邦地命令道:“笑一下。”

  燕染依舊不去理會他。

  李夕持又皺著眉頭重複了一遍:“你現在對著我笑一下,我會給你相應的回報。”

  或許是這個要求太過古怪。終於引得燕染的肩膀抖了一抖。

  “如果我對你笑,你會怎麽回報我?”燕染問道,“能帶孩子來見我麽?”

  他的聲音帶著顫抖,深處隱約還帶著一絲尚未泯滅的期待。

  李夕持心中一怔,想要張口拒絕,卻發現無論如何都無法說出那個“不”字。

  這一刻他眼前所浮現的,是燕染對於夏枯的那個笑容,是燕染撫摸著夏枯的頭髮,溫柔甚至慈愛的樣子。那是燕染的本能,是作為一個失去孩子的父親,不知不覺中的真情流露。

  一時間五味雜陳,李夕持竟不由自主地答道:“能……”

  此話一出,連他自己都暗暗吃了一驚,也正因為這一聲允諾,燕染終於抬起頭來。

  “好……”

  他深吸一口氣,沈默片刻,而後慢慢地牽動嘴角。

  愉悅的心情忽然在這一刻化為了灰燼。李夕持一語不發地伸出手,鄭重地抹去了那隨著笑容而出現在燕染臉上的、止不住的淚水。

  距離李夕持做出允諾之後又過了兩日,便是燕染向夏枯所說的、仙人掌酒正式作好的時候了。

  這天一早,李夕持便立刻了王府不知往什麽地方去了。卯時初,燕染便起身出了院子,與小秋、夏枯兩人一起取出在井水裡浸泡了三天的箬竹包,然後往膳房去。

  到了膳房, 已經有幾個早起的僕人在等候。一見了燕染,立刻從廚里拿出一兩個罈子。

  “王爺吩咐了,如果公子是要釀酒的話,就請使用這個。”

  “這是什麽?”燕染問。

  “是醴泉,焱朝特產的一種泉水,天生具有酒香,是用來釀造酒液的聖品。”

  燕染聞言,這才讓夏枯將罈子的封口撬開,果然,一股淡淡的酒香撲面而來。燕染舀一捧嘗了嘗,淡中帶著一縷甘甜,果然是泉水的滋味。

  第34章

  一邊上,小秋拿來了一口銅鍋,燕染讓他們將泉水舀了半鍋在裡面,又將六個箬葉包泡在水裡,擱在爐灶上用文火燒。

  箬葉包里的仙人掌與其他材料在井水中浸泡了幾日,本就已經有些發酵,此刻經由文火烹煮,立刻漫溢著濃郁的酒香。燕染又讓人向水中投入茴香、花椒等香料,又親自調整了一下口感,才停下來說道:“還要等兩個時辰,酒汁就能出爐。等冷卻後再與泉水進行勾兌,若是配比合理,自然能夠得出理想的酒液。

  一聽還要兩個時辰,秋、夏二人的臉上都有些失望,正在這時候。門外忽然走進來一個小廝,急匆匆地說道:“澹臺公子,王爺請你去花廳,他把小郡主抱回來了。”

  聽見“郡主”二字,燕染先是一愣,而後猛然明白了過來,立刻疾步出了膳房向花廳奔去。

  花廳里,李夕持坐在螺鈿的紅木靠椅上,低頭看著懷裡的藕荷色繈褓。不久後,深深的寂靜中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李夕持抬頭,正看見燕染蒼白著臉色推門進來。

  “孩子……孩子……”他大口地喘息,眼睛在李夕持身上逡巡,最後定格在那藕荷色的繈褓上。

  “孩子……”他喃喃地呼喚,失魂落魄地走了過去。

  “噓……”李夕持皺了眉頭提醒他,“他還在睡覺。”

  燕染立刻放輕了腳步,慢慢走到李夕持身邊。

  “讓我……讓我看看它……”他小聲地央求著,眼睛不住地在繈褓上打轉,卻因為位置的原因,始終看不見孩子的小臉。

  李夕持的手臂僵硬了一會兒,終於微微放低了姿態,將繈褓送到燕染手上。燕染雙手微微顫抖著,將那小小的繈褓接過來,緊緊地摟在懷裡,如同獲得了最珍貴的寶物。然後,他慢慢在椅子上坐下,掀開半掩住孩子小臉的薄薄紗布。

  這是一個女孩兒,生了一頭淡淡、捲曲的短髮,長長捲曲的睫毛,細白的膚色微微泛出粉紅,五官都是細巧可愛,宛如一朵薔薇花蕾。

  燕染雙手捧著孩子,出神地、目不轉睛地看著,甚至連呼吸都忘記了。好像全世界的精華已經傾注在了他掌心這小小的生命中。

  李夕持似乎並不願看見燕染如此專注的模樣,他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走過去按住燕染的肩膀,悄聲道:“孩子以後就留在王府了,你要抱她,有的是機會。”

  說出這句話的同時,他終於做出了一個隱秘的決定,一個直到剛才他都有些猶豫、甚至想要反悔的決定。

  這個女孩,將真正的成為一個郡主,留在這座宅邸里。

  可是這個決定似乎還是下得太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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