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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端著茶杯,表情豐富地看著于洋。于洋這天也顯得大氣,沒有板出他的紀委臉,也沒表現出居高臨下的態勢,客客氣氣跟柳長鋒說了會話。這些話都跟“治裸”無關,都是面子上能說的。無非就是幾位老領導的身體,還有什麼藥降血脂最管用,吃什麼魚對心臟有保健作用等。聊得差不多了,柳長鋒起身告辭,本來他堅持著坐下去,是想探探于洋的口風,多少能探一點都行。但于洋嘴巴太緊,態度雖然熱情卻是正事不沾半個字,盡河裡海里的亂扯了,也覺無趣。而且于洋這裡不能久留,久了別人會有想法。于洋也不挽留,客客氣氣將他送出來,態度比那天好出許多。這就讓柳長鋒又多了點安慰,看來真是虛驚一場啊。早知如此,第一次就該老老實實寫了,何必折騰。正這麼想著,頭一抬,猛地看見兩個人走過來,從電梯口往于洋辦公室來。其中一張面孔柳長鋒真是太熟悉了,原住建廳重點項目辦公室主任謝覺萍!一個曾經風姿卓越令無數男人想入非非夜不能眠而今卻有點憔悴有點枯萎的女人。她怎麼會來這裡?再往謝覺萍身邊看,柳長鋒的目光就更驚,陪謝覺萍一同來到于洋辦公室的,竟是他的死對頭,曾經的政敵、現任住建廳紀檢組長的盧廣寧。

  幸好離柳長鋒不遠的地方就是公用衛生間,柳長鋒想也沒想,幾大步竄過去,一頭鑽進了洗手間。剛才已經舒展開的心立馬擰緊在一起,頭上莫名地已經有冷汗了。

  回到市政府自己的地盤,柳長鋒心還是忍不住怦怦亂跳,跳得他都要拿速效救心丸來強行壓制了。連喝兩杯涼開水,感覺呼吸暢了些,趕忙拿起電話打給肖慶和。半天,肖慶和接了,柳長鋒強抑住內心驚慌,聲音嘶啞著說:“是肖處長麼,我剛才去你那兒了?”肖慶和聲音很低地說:“是嗎,我咋沒見到市長?”柳長鋒說:“我去辦了件私事,沒敢打擾處長。”肖慶和笑笑:“這地方也有市長辦的私事啊?”柳長鋒乾咳一聲,道:“慶和,我在你們樓上看到一個人,這事好蹊蹺啊。”肖慶和問是誰,柳長鋒就顫顫驚驚將謝覺萍的名字說了。肖慶和那邊突然就沒聲了,靜半天,才聽他說:“是她啊,這事是有些蹊蹺。”

  “慶和,你告訴我,她什麼時候出來的,怎麼一點風聲都沒聽到?”

  “這個嘛,我也不大清楚,我這陣手頭有事,要不這樣,等我了解清楚,再跟你匯報,好不?”說完,肖慶和突然壓了電話。

  肖慶和這個電話壓得太絕情了,至少應該安慰安慰柳長鋒,隻言片語也行。可沒有,很果決地就將電話壓了。柳長鋒更是心亂如麻,迫不得已,又將電話打給羅副省長秘書蘇小運。蘇小運這天倒是清閒,副省長羅玉笑到北京開會去了,沒帶他,此時正借著寫材料的名義在賓館跟來自家鄉洮水的一位妹妹熱活呢。聽了柳長鋒的話,蘇小運哈哈大笑:“我說柳老闆,你咋也成驚弓之鳥了,逃的是駱建新,你柳大老闆瞎跟著起什麼哄。”

  “不是呀大秘書。”柳長鋒幾乎要哭,電話里傳來一聲女人的尖叫,好像是把哪兒燙著了,其實是蘇小運在洮水妹妹奶子上狠狠掐了一把,把人家掐痛了。蘇小運喜歡用這種尖利的方式對付身邊的妹妹,那些妹妹們往往在跟了他一段時間後遍體鱗傷,有的因實在忍受不了,迫不得已地離去。蘇小運才不管呢,難道副省長秘書身邊還缺妹妹?這些年單是洮水一帶找上門來的,就足夠他解悶兒。

  “大秘書啊,這次你可得幫幫大哥,大哥心亂得不成,飯都吃不下了。”柳長鋒又說。蘇小運仍舊笑著,一點也不急,笑了一會,慢條斯理說:“我說柳老闆,你也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不會這麼點小動靜就亂了方寸吧。要真是那樣,可讓我小瞧了。”

  “不是,真不是,問題是那個女人怎麼能出來,她不是還有五年嗎?”柳長鋒腦子裡完全塞滿了謝覺萍的影子。

  “人家已經蹲了一年半,夠慘了,再蹲三年人老色衰,做人不能太殘酷是不是,好歹人家也是一方紅人啊。”那邊又響來一聲尖叫,柳長鋒這才知道,蘇小運的心思根本沒在他身上,半天援白求了。遂嘆一聲,收了線。不過很快他就收到蘇小運一條簡訊:謝是老闆讓放出來的,別多想,淡定。

  是羅玉笑讓放出來的?柳長鋒又是一震,感覺自己的思維斷了線,理不清這亂鬨鬨的現實了。後來又想,管它呢,不就一個謝覺萍,出來又能咋,難道還能把他咬進去?

  駱建新出逃捲起的風波很快過去,朱天運他們按規定將報告交上去後,上面突然沒了動靜,既沒有找相關人員談話,也沒見更嚴厲的政策下來。仿佛真就像一場風,刮刮就完了。朱天運心裡納悶,但又不敢亂打聽。這天他跟省委秘書長田中信坐到了一起,兩人為一項目的事碰頭,談完正事,朱天運拐彎抹角說起了這件事。田秘書長先是不接話,朱天運說時,他笑吟吟的沉默著,裝出一副與已無關的樣子,後來見朱天運真被這事困住了,開口道:“這件事銘森書記到底怎麼想,目前誰也猜不透。按銘森書記的風格,早就該雷厲風行地查了。可最近一點動作都沒,令人好奇啊。不過我還是多一句嘴,如果可能,還是讓嫂夫人回來吧,你跟他們不同,犯不著在這事上受影響。當然,我自己也面對這個問題,也在犯難啊,我老婆她……”

  田中信說一半,不說了,低頭做沉思狀。

  朱天運的頭也垂下,他承認田中信是在跟他推心置腹,也是真心為他好。但是,他做不到啊。他已經跟蕭亞寧打了無數通電話,希望她能為他著想,將兒子安頓好,抓緊回來。蕭亞寧根本聽不進去,她說自己又不是移民,怕什麼。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她蕭亞寧堂堂正正,就是陪兒子讀書,哪條法律規定母親不能陪兒子讀書了?還說省委真要查,她回來跟銘森書記解釋。

  解釋管用嗎,你蕭亞寧有資格跟銘森書記解釋嗎?這是政治,不是居家過日子,更不是夫妻之間理論!政治最大的特點就是別人認為你在做什麼,企圖要做什麼,而不是你自己強調在做什麼。別人認為你黑時,你已經很黑了,你自己就是扒光了讓人家看到全身的白,也早已無濟於事!

  “有難度是不是?”田中信見他低頭犯難,低聲問。

  “豈止是難度,簡直就不可能,我這個老婆啊——”朱天運苦嘆一聲。田中信輕笑道:“書記是性情中人,愛老婆愛孩子,這誰都知道。不過這種時候……”

  “我知道,秘書長的心意我領了,我回去再努力一把吧,首長面前,還望秘書長能多多美言。”

  “咱兄弟之間,不說這些,該怎麼做,我心裡明白。你也要注意身體啊,最近怎麼看上去又瘦不少?”

  “沒老婆的人都這樣,你說我圖個啥啊,一個人單槍匹馬打拼,飯得自己做,衣服得自己洗,這日子過的。”

  “千萬別動歪心思,你老兄要是動了那種心思,我可不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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