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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長鋒不會,作為海東省會城市的市長,對這些早已是爐火純青,表演起來更是嫻熟自然滴水不漏。

  于洋卻視而不見,依舊保持著淡定自若的風度,笑道:“市長開玩笑呢,省里誰不知道柳市長是大筆桿子,當年一篇文章,可是連光明日報的老總都驚動了。再說了,寫這個還用得著你市長親自動手?”

  柳長鋒的臉驀地一紅,哪壺不開偏提哪壺,于洋居然拿他當年的“醜事”取笑他,簡直讓他無地自容。四年前柳長鋒在區上任區委書記,有次光明日報來了個記者,要採訪他,柳長鋒欣然應允,為此把區上的筆桿子全調動起來,準備了一周。後來記者根據他提供的材料寫了一篇文章,真可謂妙筆生花,柳長鋒看了欣喜若狂,經過一番暗箱運作,記者答應這篇文章由柳長鋒署名,並保證在中央大報上發出來,前提是要付二十萬潤筆費。柳長鋒當即拍板,說沒問題。不久,文章在《光明日報》刊發,也確實引起了一番震動,就在柳長鋒竊竊自喜時,忽然聽聞,山東有位黨校教授向報社提出抗議,言之鑿鑿說該文章侵權。柳長鋒慌忙找來該教授發在山東一家黨刊上的文章比較,心一下就黑了。該死的記者,居然成段成段抄了人家的文章。這事整整鬧了半年,若不是柳長鋒態度誠懇,加之報社老總親自到教授家做工作,怕是柳長鋒早已聲名掃地。

  離開于洋辦公室,柳長鋒心由不得地就暗了。昨天他聽秘書安意林講,朱天運的材料通過了,據說那材料是省委秘書長田中信寫的。柳長鋒就在心裡報了一線希望,要找田秘書長討教一番。他自認為跟田秘書長關係不錯,田秘書長去年還通過他在海州辦了幾件事,那個叫美美的小女孩,還是他安排進了海州電視台,眼下當重點人物培養呢。車子到了省委門口,柳長鋒又猶豫,田中信會幫他麼,現在可是人人自危啊,再說這事如果讓朱天運知道,又會怎麼想?

  正犯著難,手機響了,拿起一看,是老婆賈麗從美國打來的國際長途。

  “老公,你在哪,跟誰在一起啊?”賈麗每次開口都問這些,仿佛把柳長鋒一個人留在國內,她很牽掛。

  “上班時間,還能跟誰一起?”柳長鋒沒好氣地說。男人最煩的事有兩樣,一是老婆查崗,二是上級虛晃一槍。

  賈麗果然愚蠢地查起了崗:“那可說不定,我不在身邊,你隨時都有犯錯誤的可能。”

  “有說的說,沒說的我掛機了。”柳長鋒簡直要煩死,都什麼時候了,賈麗還有這份閒心?

  “不嘛老公,人家想你了。”賈麗嗲了一聲,差點沒把柳長鋒手裡的電話嗲掉。五十歲的女人居然還用這腔調撒嬌,柳長鋒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賈麗等了一會,不見柳長鋒響應,佯裝生氣道:“我就知道,讓我出來,就是給你自己行方便。”

  “亂說!”柳長鋒不得不制止妻子了,女人們怎麼總是這麼愚蠢!為她出去,柳長鋒把不該用的力都用上了,有些關係原本根本不想動用,最終還是迫不得已……

  柳長鋒一發火,賈麗的態度才端正下來,她說:“老公,有件事想問問你,上個月轉來的那筆款子,往哪個帳戶上存?”

  柳長鋒本能地按住電話,瞅了司機一眼,司機裝睡,每次柳長鋒的手機響,司機總要裝出一副耳聾的樣子。柳長鋒下車,往蔭涼處走了走,低聲警告:“說了多少遍,這種話能不能換個時間說?!”

  “晚上你喝酒,白天你上班,什麼時間跟你說?!”賈麗口氣也不滿起來。

  “好好好,這陣說話不方便,你找雨宏他們商量,總之不能以你我的名義,聽見沒?”

  “雨宏、雨宏,她親還是我親?真不知道你心裡怎麼想的!”

  雨宏叫方雨宏,是柳長鋒兒媳,柳長鋒不少款子都是通過兒媳婦轉出去的,也由兒媳婦保管。賈麗知道後,專程飛到國內來,跟柳長鋒大鬧一場,還罵他跟兒媳婦不清不白。這以後,柳長鋒才象徵性地把一些款子轉到賈麗這邊,但賈麗天生不具備理財的能力,多少見點錢,心就慌了。柳長鋒還是覺得方雨宏可靠。

  說完款的事,賈麗又道:“老公,最近那邊是不是風聲很緊,實在不行,我就先回來吧?”

  “回來做什麼,監督我?”柳長鋒越發來氣。

  “什麼呀,不回來他們盯著你不放,你不是說,有時候就要採用一些緩兵之計麼?”

  “這事不用你操心,好好在那邊呆著!”說完,柳長鋒恨恨掛了電話,攤上這麼一個女人,柳長鋒真是叫苦不迭。

  賈麗這個電話,讓柳長鋒斷然沒了再去找誰討教的念頭,還討教什麼呢,遲早有一天,他會讓這個女人出賣掉。憤而回到車上,沖司機說:“回去!”

  第二章 各懷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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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長鋒最終還是將匯報材料重新寫了一遍,恭恭敬敬交于洋手上。于洋倒也沒急著看,溫和地笑道:“我就說嘛,有啥事能難得住柳市長,市長大筆一揮,不就啥問題也解決了。坐,我給市長來杯好茶。”說著打開柜子,張羅著給柳長鋒沏茶。

  柳長鋒心裡一松,任何時候,捕捉細節都是很重要的。官場上的親疏還有好惡往往都體現在細小的動作上,甭看一杯茶,讓秘書泡跟領導自己親手泡決然不一樣。柳長鋒跟于洋接觸時間也不算短了,細想起來還從沒喝過于洋親手泡的茶。于洋這個人,難琢磨得很,有時表現得跟你很親,啥玩笑也跟你開,還故意將一些不該泄的密泄給你,讓你心怦怦直跳。有時卻正正經經板著個臉,一點不帶表情,讓你猜不透他是要幫你還是想暗算你。對不起,柳長鋒用了暗算這個詞。在柳長鋒們眼裡,紀委這幫人尤其于洋等領導,乾的就是類似於暗算的營生。一夥專毀別人前程的人,這是柳長鋒私底下對于洋他們的評價,但在這裡,柳長鋒絕不敢這麼想,更不敢將想法流露在臉上。他盯住于洋笑,臉上堆滿虔誠。于洋親自為他泡茶,柳長鋒有點受寵若驚,同時也松下一口氣。看來這次“治裸”也不是多麼嚴重一件事,說不定喊喊也就過去了。形式總是大於內容,這是柳長鋒從政多年的一個經驗。風聲大雨點小在別處可能是病態,在官場卻是常態,而且大張旗鼓要做的,最後往往都是不做的。真正要做的,在你聽到風聲前就已做了。這麼想著,他將收緊的身子慢慢放開,從容了許多。當然,柳長鋒對這次交上來的匯報材料相當有信心,他在材料里基本是按要求,向省委儘可能詳細地匯報了妻子、兒子兒媳在國外的情況。這是連續兩個晚上鬥爭的結果。某些事不能遮掩時,最好的辦法就是不遮掩。遮掩了被動,不遮掩反而主動。至於匯報上去怎麼辦,他想暫時應該不會有問題。那兩個晚上他掰著指頭算了算,從省里到海州,妻子兒女出去的,人數絕不下兩個巴掌。市里有朱天運,不管他老婆以啥名義,反正也是出去了,沒在身邊這是事實。政府這邊還有兩位,也都是這兩年陸續辦出去的,還在幾位正在偷偷摸摸辦。省里更多,單是省府這邊,就有兩位副省長。羅副省長雖然沒有家屬子女在國外,但有一個秘密,別人可能不知道,柳長鋒卻偏偏知道。也正是這個秘密,才堅定了柳長鋒把一些東西寫進匯報材料里的信心。是的,他寫進的只是一些,而非全部。這個世界上,沒誰傻到把自己的全部寫給別人,柳長鋒還沒老實到一動員就把啥都向組織交底的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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