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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時“婦寺干政”向來為國家之大忌,偏偏盛強如唐朝,這兩件事情全趕上了,而且還都是鬧的非常厲害——武后、韋後、太平公主前赴後繼,儘管韋後遠遠不及武則天,太平公主也並非是後宮嬪妃,而是李唐皇室自家人,但玄宗之前,韋後、太平公主確實帶來了麻煩,而唐朝後期,因為宦官執政,連皇帝都大權旁落,更何況皇帝的妻子;至於唐朝後期的宦官之禍,遠比東漢的十常侍亂政要厲害的多,明朝雖有劉瑾、魏忠賢,但宦官並不能完全左右皇位的繼承,而且往往是某一個突出的宦官來干政,不像唐朝這樣,“宦官代有才人出”,幾乎中、晚唐的皇帝們都遇到非常棘手的宦官問題,幾乎每個皇帝都是由宦官所立,更有一些死於宦官之手。如果要追溯宦官之禍,雖然可以上溯到玄宗親信高力士,但一來玄宗有能力駕御他們,二來,玄宗時期確有幾個宦官比較有才能,而且沒給朝廷造成什麼麻煩,還有就是高力士對玄宗十分忠心,而且他本人也沒有什麼野心,因而玄宗時期還是比較安穩的,到了肅宗朝,出了一個李輔國,於是後面就麻煩滾滾來了。

  何以李輔國有這麼大的“作用”呢?因為他是唐朝第一個擁有兵權的宦官。想來,肅宗交給他兵權的時候,當然不知道李輔國日後會對他的兒子說出“大家但內里坐,外事聽老奴處置”這樣的話來,而且李輔國最初的表現還是比較溫順善良的。再以後,代宗大有金庸小說里殺人名醫平一指的勁頭,對手握重權的宦官也是殺一人,立一人。其實殺了不就得了,為什麼又要再扶植一個,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這個道理也許和肅宗親信李輔國的道理是一樣的,因為多疑,害怕大臣像安祿山那樣手握兵權之後會起來反叛,而宦官最多只能自己握權,便是為害也只是他這一代,不至於一代一代總為害下去,因而把兵權交給大臣,還不如交給宦官——或許他們總幻想著有一個像忠於玄宗的高力士那樣忠於自己的人,但他們的希望卻總是落空,而且,違背了肅宗初衷的是,他沒想到一代代為害下去的不是一個宦官,而是一群宦官。

  李輔國自從肅宗在靈武時就任職元帥府行軍司馬,每天在肅宗左右,或是宣布詔命。四方的奏文、軍中的印符以及軍隊的號令集訓等事,全都交給他處理。收復長安後,李輔國又掌管禁軍,肅宗下的詔敕,都必須經過李輔國簽署才能施行,百官有急事上奏也得通過李輔國這關,往往等事情解決後才上奏給肅宗。此外,李輔國還設置了數十人去執行特務任務,暗中在民間打聽情報,然後再進行審訊。如果有司審什麼案子,要是李輔國想要插手,他們也不敢不答應,有時重刑犯人還正在審著,李輔國就讓把他們全部放掉,於是官吏們只好眼睜睜看著他們大搖大擺走出去。當初大家不是喊高力士“翁”、“爹”嗎,就是肅宗見了他也要喊二哥,現在李輔國的同事們喊他為五郎,李揆見了李輔國則稱為“五父”,其它大臣喊什麼,那就不知道了,但待遇只在高力士之上,不在之下。

  如果說李輔國開了一個宦官執政的不好的頭,那麼肅宗的張皇后則基本上是唐朝最後一個有負面作用的干政后妃。

  由於張皇后受到肅宗寵愛,群臣便請求為皇后上尊號為“輔聖”。肅宗就此事詢問中書舍人李揆,李揆回答說:“自古以來皇后都沒有尊號,只有中宗時韋皇后曾經有過尊號,這怎麼能夠效法呢!”肅宗一聽,覺得不妙,於是就擱淺此事。結果不久,發生了月食。古人不認為月食、日食這些只是單純的自然現象,而是認為這是上天看到皇帝或者掌權的人做的有不對之處在大發雷霆,那麼皇帝這時就得好好檢討一番自己。這次月食,由於有了張皇后這件事,人們都以為是上天不認為皇后該有尊號,所以才會讓天狗吃月亮,那麼最終這個尊號還是沒上成。

  張皇后心裡想必十分惱火,可又沒有辦法——罷了,尊號不上也無所謂,但權力總得分我點吧。張皇后早與李輔國勾結在一起,只不過那時只是在肅宗面前說幾句讒言,還沒發展到很嚴重的地步,此時,張皇后與李輔國勾結就比較深了,二人橫行朝中,干預政事,無窮盡的有所求,比最初可是嚴重了許多,令肅宗也心生不滿起來,可是他也無可奈何。

  乾元二年(公元759年)初,肅宗任命李峴為吏部尚書,李揆為中書侍郎,和第五琦同時加同平章事。這三人,前面都曾寫過,也確實是有見識的人,肅宗任命他們也算是有眼光。不過,肅宗往往看中哪一個人,緊接著便重用那人,隨後因為若干事情,又覺得那個人不怎麼樣,於是又疏遠他,所以,肅宗盯上誰,那就意味著誰要倒霉了,比如房琯就是一個例子。這三人中,肅宗特別賞識李峴,於是李峴也“以天下為己任”——寫楊國忠時看到這句話覺得好笑,寫房琯時看到這句話覺得眼熟,現在寫到李峴,又看到這句話,我終於明白了,這大約是古人的一句口頭語。

  肅宗對李峴、李揆等人還是很信任的。當時,京城裡不知什麼時候開始流行偷盜和搶劫,李輔國便請求挑選五百羽林軍的騎兵以備巡邏搜捕之用。李揆上疏說:“漢朝設南北二軍互相制約,所以周勃得以率南軍進入北軍,從而安定劉氏王朝。我們大唐王朝設置南牙與北牙,文臣與武將相區別,以使他們互相監督。現在用羽林軍代替金吾衛巡夜,如果發生了突發事件,怎麼控制局勢呢?”於是此事作罷。何謂羽林軍?何謂金吾衛?李揆這話是什麼意思?羽林軍即左右威衛,“職同左右衛,掌宮廷宿衛,凡五府三衛及折衝府驍騎番上者,受其名簿而配以職”;左右金吾衛,“掌宮中、京城巡警、烽候、道路、水糙之宜,凡翊府之翊衛及外府飲飛番上者皆屬之”。職責上各有不同,李揆的意思,如果羽林軍去城中巡邏,宮中守衛力量就下降,萬一出事就不好辦了。想必當時盜賊問題很嚴重,以至於李輔國想讓宮中的守衛也去巡邏。其實李輔國此議還是出於好意,他對肅宗大約還是不敢怎麼樣的。

  正是李峴的上台,使李輔國暫時有所收斂。李峴當了宰相,對肅宗說皇帝的詔敕理應由中書省頒布,而不該由李輔國來掌握。李峴舉了很多李輔國專權亂政的例子。肅宗也正頭疼,聽了李峴的話很高興,稱讚他為人正直。因此李輔國便只好收斂一下了,罷掉了那些察事。肅宗規定:今後敕命由中書省頒布,否則不能實行;朝野內外的事務,各付有司;案件則歸御史台和京兆府處理。但李峴也因此得罪了李輔國。

  不久,出了一件事,使得李峴很快就下台了。鳳翔一個管馬坊的押官由於搶劫被天興縣尉謝夷甫抓住殺掉。那人的妻子為他的丈夫去訴冤,飛龍廄養馬出身的李輔國一聽有人敢欺負咱們養馬的,那還得了,就讓孫鎣去審問,審出來結果不是冤案。李輔國又讓崔伯陽、李曄、權獻審問,結果與孫鎣相同。押官的妻子還不服,李輔國又讓毛若虛去審。這回,毛若虛依照李輔國的意思,歸罪於謝夷甫。崔伯陽很惱怒,就質問毛若虛,想在肅宗面前彈劾他。不想毛若虛先跑到肅宗那裡,肅宗把他藏在簾後。崔伯陽來到後,就說毛若虛依附宦官,審判不公。肅宗聽後十分憤怒,就把崔伯陽喝斥出去,後來把他貶為高要縣尉,其它幾人,如權獻、李曄、嚴向也都被貶,孫鎣則被削除名籍,流放到播州。於是李峴上奏,說崔伯陽無罪,處理得太重了。肅宗又認為李峴和崔伯陽等人結黨,五月,貶李峴為蜀州刺史。後來右散騎常侍韓擇木入朝晉見肅宗的時候,肅宗對他說:“李峴想要專權,已經把他貶為蜀州刺史了,可我還覺得自己用法太寬。”言外之意,下次再有這種事,就嚴厲一點。其實如果真是專權為害,就像李林甫那樣,貶官或是削籍都不過分,但這件事根本稱不上是什麼,肅宗緣何發這麼大的火呢?而且他因何生氣實是很令人不解,覺得肅宗這時腦子也是不太正常。韓擇木回答:“李峴直言不諱,這並不是專權。陛下若能做到寬大,這也不會有什麼妨礙,只能增加陛下的聖德。”但不久,阿附李輔國的毛若虛被任命為御史中丞,威震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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