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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埃莉諾怒氣稍平,說:“這麼說,你自己是相信曾一度愛過她的了。”

  “這樣的眷戀怎麼能推拒,這樣的柔情怎麼能丟得下啊!天下能有人做出這種事!是的,我發現自己不知不覺真心愛上了她;發現當我心意純正、感情真誠的時候,跟她在一起確是我一生最幸福的時刻。儘管這樣,當我完全決定要向她求婚的時候,即使那時我還是極卑鄙地一拖再拖,不肯在自己處境非常窘迫的時候受婚約的約束。我在與我的榮譽攸關的時刻還遲疑不決,不肯定下婚約,這樁蠢事,這樁比愚蠢還壞的蠢事,我不願在這裡議論,也不願停下來讓你評論了。因為結果已經證明我是個狡詐的小丑,費盡心機卻找到一個使自己丟臉的好機會,成了永遠為人不齒的人。不過我終於還是下了決心,決定一旦能跟她單獨見面,就說明我對她一貫獻殷勤確是真心實意,坦率地向她保證我那已經盡力表達過的愛情。可是在這當兒,就在再過幾小時就能跟她私人談話時,卻發生了一件事,一件倒霉事,它完全摧毀了我的決心,連帶著我的一切舒適生活都完了蛋。一樁事件被發覺了,”說到這裡,他遲疑了一下,低下頭。“不知怎麼的,有人告訴了史密斯太太一樁事,一樁男女關係,我猜是哪位遠親為自己打算,使我失寵——不過我不必再多說了,”他又說,紅著臉,眼睛探詢地看著她,“你們的關係特別親密——你大概早就全都聽說了。”

  “聽說了,”埃莉諾也紅起了臉,又硬起心腸決不能同情他了,“我全都聽說了。你那樁可怕的醜事,你竟還想推卸罪責,我承認,那我可不能理解。”

  威洛比說道:“你得想想,你是聽什麼人說的。難道能是公平的話?

  我承認她的處境和她的名聲我都該尊重。我不是想為自己辯白,但是,同時也不能讓你認為我就無話可說了。難道就因為她受到傷害,她就是無可指責的;就因為我是浪子,她就一定是天使。如果她那狂暴的熱情,她那薄弱的意志——不過,我倒不是想為自己開脫。她對我的感情是該得到更好的對待的;那種柔情讓人一時無力抗拒,我常常一想起來就痛責自己。但願——我衷心希望要是沒有發生過這種事該多好。但是我卻不僅傷害了她本人,而且還傷害了另一位對我的熱情(可以這樣說嗎?)一點也不比她少的人,而且她的心靈——啊!多麼無比優越啊!”

  “不管怎麼說,你不關心那個不幸的姑娘——儘管這種事我根本不願談論,我還是得說——你對她冷淡並不能說明你就該殘酷地丟開她不管。別以為藉口她那方面意志薄弱呀,天生缺點呀,你這方面就可以那樣明目張胆而不負責任地殘酷對待她。你一定已經知道,當你在德文郡變著法兒尋歡作樂,自己整天快活的時候,她卻被逼得窮苦不堪。”

  “可是,天哪,我真是不知道,”他急切地答道。“我沒有想到我忘記了把我的地址給她,可是憑常識她也該知道怎樣打聽出來的。”

  “好吧,先生,史密斯太太是怎樣說的?”

  “她當時就罵我犯了罪,我的慌亂可想而知。她一生純正,思想拘謹,不曉世情——這一切都對我不利。事情本身我不能否認,但又毫無辦法緩和。我相信,她早就疑心我平時行為不正,又加上那次我去看她,對她很少關心,陪她的時間極少,她更加不滿。總之,結果她完全翻了臉。只有一個辦法我還可以得救。善良的女人,她非常重視道德!她答應我如果我願娶埃莉莎,就既往不咎。那我又辦不到,於是我就正經失了寵,被趕出了門。事情過後那天晚上——第二天上午我就得走——我一晚上盡盤算下一步該怎麼辦。思想鬥爭是激烈的——可惜結束得過快了。我對瑪麗安的愛情,我對她對於我的愛情的絕對信任,這些全都敵不過我對貧窮的恐懼,克服不了必得有錢那種錯誤的想法,這種想法我原本就有,而奢華的交際又加以助長。我完全相信我有把握能得到我現在的妻子,只要我肯向她求婚就行,而且我自己也認為,按常情妥善考慮,我只有這條路可走。但是,在我離開德文郡前,還有一場難堪的場面在等著我;正是那天我約好去你們家吃飯的,必需找個藉口道歉不能赴約才行。可是,是寫封道歉信,還是親自去,我卻考慮了好久。去見瑪麗安,我覺得可怕,我甚至把握不住再見到她時還能不能堅持我的決定。可是,在這一點上,事實證明,我低估了自己的氣量了;因為我去了,見到了她,眼看著她痛苦,竟丟下她受苦——而且離開她時還想永遠不再見她。”

  埃莉諾責備地說:“你為什麼要親自去,威洛比先生?一封簡訊不就可以完全解決問題嘛。有什麼必要非去不可?”

  “為了面子,我必得去呀。那樣子一走了之,總會引起你們,引起其他鄰居多少猜到一點我跟史密斯太太之間真正發生的事的,那我可受不了,所以我決定在去洪尼頓的路上到巴登別墅去一次。可是,見到你親愛的妹妹時,實在可怕;而且更糟的是,只有她一個人在家。你們全不在,不知都到哪裡去了。剛剛頭天晚上我離開她時還那麼完全、堅定地暗下決心改邪歸正!再過幾個小時我就會跟她定下終身大事;我還記得從別墅回艾倫漢姆的路上我的心情多幸福、多快活,自己心滿意足,看誰都順眼!但是這一次,這一次永訣的會見,我走近她時卻心懷內疚,幾乎掩蓋不住真情。我告訴她我不得不馬上離開德文郡時,她那悲苦,那失望,那深情的懊惱——我永遠也忘不了;而且她對我還是那麼信賴,那麼信任!天哪!我是個多麼冷酷的惡棍哪!”

  他們倆好一會兒都沒有作聲。埃莉諾首先開口。

  “你告訴過她你不久就回來的嗎?”

  他不耐煩地答道:“我不記得都跟她說了些什麼了。一定是對過去該說的事說得少,而對以後的事,十有八九都說了些不能兌現的空話。

  我不能想下去了。真受不了。後來你親愛的母親來了,她對我萬分慈愛和信任,使我更加難堪了。謝天謝地!我真被折磨得夠嗆。我是痛苦的。

  你簡直不能想像,達什伍德小姐,我現在每當回想起當時自己的痛苦時,卻得到多大慰藉啊。我自己心術不正,干下了那麼蠢的蠢事,罪有應得,結果我過去遭受的一切痛苦,如今反而都成了我感到得意和高興的事了。唉,我走了,拋開了我熱愛的一切,去到那些充其量也不過是我漠不關心的人們中間去了。我上城去的路上——坐的是自己的馬車,所以非常沉悶——沒有人談話——自己思前想後,卻非常高興——向前看,一片光明!回頭看巴登別墅,一幅安詳的圖景!啊!好一次幸福的旅程哪!”

  他停住了。

  埃莉諾雖然可憐他,卻急著想要他走,就說:“那麼,先生,就是這些了?”

  “這些!不,難道你忘了在城裡的事?那封無恥的信!她給你看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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