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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曼塔·葛拉罕的啟發下,他又學習了三角和對數,當起了測量員。他賒帳買了一匹馬、一副羅盤,就去為鎮上的農民丈量土地,每丈量一塊地,收三角七分半的酬勞。

  這時,安妮到一個農場裡給人煮飯打工,因為她父親的酒店也破產了。林肯馬上到了同一個農場,幫人耕種。只要能在安妮身邊,他就是世界上最快樂的人。到了晚上,他就去廚房幫安妮洗盤子。林肯去世前曾經對一位朋友說,他在伊利諾州做農場工人的時候,遠比做白宮主人快樂得多。從此以後,他就再也無緣品嘗那種滿足和狂喜了。

  真是好景不常,1835年8月,安妮病倒了。一開始,她只是感到渾身乏力,開始發燒,但仍然堅持幹活。一天早晨,她連下床的力氣都沒有了。人們從紐沙勒請來愛倫醫生,他診斷安妮患的是斑疹傷寒,可當時的醫療水平還無法治好它。安妮四肢冰冷,醫生用熱石給她取暖,但她體內卻似火烤一般。她一直嚷著要水喝。現代治療斑疹傷寒時,常用冰塊退燒,並鼓勵患者多喝水,可惜的是,那個愛倫醫生並不知道現代醫學的治療方法。

  安妮掙扎著度過了可怕的幾個星期。最後,衰弱得舉不起她的小手了。醫生不允許外人探視,要求讓病人完全休息。林肯也一樣不能進去看她。以後的幾天裡,安妮一直頻頻地呼喚著林肯的名字。於是,家裡人特地請來林肯。當林肯走進屋子,關上房門,輕輕走到床邊,兩人對視良久。這一刻,已是這對熱戀的情人最後的凝視和告別。

  最後的樹葉(3)

  第二天,安妮開始昏迷不醒。幾天之後,她就離開了林肯和這個世界。

  安妮去世以後的幾個星期,是林肯一生中最悲傷的日子。他茶飯不思,沉默不語,一個人離群索居,雙眼凝視遠方。仿佛隨著安妮的去世,他的靈魂也已被攝走,只留下一副空空的軀殼。朋友們怕林肯這樣下去會自殺,於是拿走了他身邊的刀子,還防著他去跳河自盡。

  安妮死後,被埋在五英里地以外的“協和公墓”。林肯每天都要步行到那裡,去陪伴安妮。朋友們有時覺得他待在那兒的時間太長了,於是不得不去把他苦苦勸回家。當暴風驟雨來臨時,林肯就痛哭著說,他不能讓狂風暴雨侵擾安妮居住的地方……在山嘉蒙河岸邊,有人看到林肯口中喃喃自語、漫無目的四處亂逛,就為他請來了醫生,因為大家怕他發瘋。醫生認為,應該讓林肯做點事,以便轉移他對安妮的懷念。

  在城北一英里以外的地方,有位林肯的好友叫寶林·格林,他把林肯領回家中,並自覺擔負起監護林肯的責任。格林的家非常幽靜,房屋後是向西延伸的林立的山崖,房屋前是一片平坦的窪地,通往樹蔭環繞的山嘉蒙河。格林的老婆南施,讓林肯劈柴、挖土豆、擠奶、摘蘋果;她在紡紗時,故意讓林肯幫著扯線,讓他忙得沒有多餘時間自個兒冥想。

  1837年,安妮去世兩年以後,林肯告訴一位州議會的同事:“人們以為我已經完全恢復健康了,其實,我在孤獨時依然悲觀,有時候,我甚至都不敢隨身攜帶刀子。”

  安妮的去世,使林肯成了全伊利諾州最憂鬱的人。

  與林肯共事過的威廉·H·荷恩敦曾說:“林肯在以後的20年中,已失去了人生的歡樂。他走路時,仿佛濃濃的憂鬱快要從他的身上滴下來似的……”

  此後,林肯開始偏愛那些有關悲哀和死亡主題的詩歌,甚至到了著魔的地步。他常常一個人無語地靜坐,很長時間出神發呆。然後,忽然念出幾行憂傷的詩句,句子出自一首詩:《一片最後的樹葉》。

  布滿青苔的石板,

  蓋在他曾親吻的芳唇上,

  多年以前鐫刻墓碑的,

  是他心愛的人的名字。

  林肯在安妮死後最喜愛的詩是《人類啊!你何必驕傲呢?》。在孤獨的時候,他念給自己聽;在伊利諾的鄉村旅館裡,他念給旅客聽;在演講時,他為聽眾引用它;進入白宮以後,他又背給客人聽,並且將它抄送給朋友們。他說:“假如我能寫出這樣的好詩,我願意傾盡所有的財物,哪怕負債。”

  這首詩的最後兩段,是他最喜歡的:

  希望和絕望,歡樂和悲傷,

  與陽光和雨水交織;

  笑聲與熱淚,蜜語與哀歌,

  如後浪掀前浪,接踵而來。

  就在一轉眼、一吐納之間,

  健康的朱顏成死亡的慘白,

  金色的生命入棺木和殮衣,

  人類啊!你何必驕傲呢?

  安妮·魯勒吉安息的“協和公墓”,坐落在一個靜謐的農場裡,周圍有麥田和牧地包圍,牛羊們常在此覓食。這是一塊安詳的土地。到了春天,鵪鶉們會來這裡築巢繁殖,偶爾會有一兩聲羊的叫喚和鴿子的咕咕聲打破這裡的寧靜。現在,那裡灌木和藤蔓叢生,很少有人會去那裡參觀。

  1890年,就在安妮去世50餘年後,在四英里路開外的彼得堡,當地一個從事殯葬生意的商人新辟了一處公墓。而在此之前,彼得堡已經有了一處名為“玫瑰山”的公墓,那兒既寬敞又美麗,因此,新公墓一時沒有人購買。真正是“生財有道”,那商人居然打起了安妮墳墓的主意,他想把安妮的遺骨遷移到新公墓里去。

  “在1890年5月15日左右,”——本書引用商人自己的話時一字未改——他掘開了安妮的墳墓。

  有一位老太太,她是安妮的堂兄麥克葛拉蒂的女兒,那時還住在彼得堡。麥克葛拉蒂深知林肯對安妮的感情。他常與林肯在一起同吃同睡、一起下田,並協助林肯丈量土地。

  老太太在一個寧靜的夏夜,坐在自家門廊前的椅子上告訴本書作者:“以前我常聽爸爸說起,林肯在安妮去世後,常一個人走五英里路到安妮墓前,在那裡一呆就是一整天。爸爸怕林肯發生什麼意外,就去把他勸回家……安妮的墓被掘開時,爸爸與那個殯葬商人當時都在場。他說,他們沒有發現安妮的屍骨,只找到四顆珍珠鈕扣。”

  精明的商人於是挖出珍珠鈕扣和一捧泥土,供奉在彼得堡的“橡樹園”新公墓中。並聲稱安妮·魯勒吉就葬在那裡。如今,每到夏季,就有千百名遊客來憑弔所謂的“芳冢”。 他們對著四粒珍珠鈕扣垂淚的場景,這樣的場面我親眼見過。艾德嘉·李·馬斯特斯《湯匙河詩集》中的一首詩,被刻在一塊美麗的花崗岩紀念碑上:

  少女微賤本無聞,

  不朽旋律已譜成。

  “不存惡念施慈憫。”

  寬容之道傳眾生。

  慈容寫滿眾生臉,

  真理之光在閃耀。

  安妮·魯勒吉,

  生前蒙受林肯愛,

  埋骨荒糙冢。

  生雖未同衾,

  死可結連理。

  祖國永繁昌,

  英華綻胸前。

  貪婪的殯葬商依然無法帶走安妮,她的遺骨留在她長眠的“協和公墓”里。那裡也埋著亞伯拉罕·林肯的心,他的熱淚滋養著這塊土地。安妮·魯勒吉長眠在野玫瑰和北美鴿的鳥語花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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