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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這個意義上來講,《論語》到今天為什麼能活著?是因為它仍有很多生生不息的元素在我們身上體現。“三國”為什麼能在今天作為電子遊戲被那麼多小孩子喜歡?說明它作為一個概念大家仍然喜歡它。所以我認為不存在哪一方和哪一方嚴重的衝突,那其實都是我們的生活方式。

  易中天一個和諧的社會就是君子能夠獨善其身,小人也能夠自得其樂。

  這裡的小人不等於卑鄙者,我指的小人是普通人、平常人、正常人。

  我們中國道德評價有個很壞的東西,就是一定要把人分成好人與壞人、善與惡。我贊同你剛說的那個“中間地帶”。其實君子與小人都處於中間地帶。兩端是什麼呢?兩端最高的那個是聖人,聖人的等級比君子高,最低的那端是惡人,聖人和惡人是極少數極少數。大量的是中間地帶的普通人、尋常人。那麼這種中間地帶的人就有兩種選擇,其中一種是去讀《論語》,把自己變成一個君子——君子只能獨善其身,我是這樣理解的。

  但是,我發現社會中有一些以君子自居的人,老要對別人進行道德譴責。他以道德高尚者自居,自稱是有道德潔癖的人,自稱是道德完美的人。這種人其實跟恐怖分子只有一步之遙。這是一部分人,他可以做君子,因此他可以獨善其身。如果你自律,那麼有些不道德的事你可以不做,一些品位低下的舉動你可以不做。你自律是可以的,但是你要知道大多數人是“小人”,是一個普通人。

  我有尋常的七情六慾,我也要犯點錯誤,甚至我可以干一些大家認為不太“那個”的事情。我認為一個真正的、健康的、民主的、法制的、人權的社會,小人一定有自己的生存空間。他能夠自得其樂,因為在法制社會你不能妨礙、傷害別人的自由和權利。比方說,我出去以後我是個君子,我衣冠楚楚,那麼作為一個小人我隨便一點,我回到家裡光著身子礙著誰了?

  于丹易老師這麼說,是把小人還原成一種很蓬勃健康的尋常人心態。

  君子之道,人人可為

  于丹說完了小人,我這裡也要替君子說幾句話。大家不要把真君子逼成偽君子。其實偽君子有兩種偽,一種是與道德不符,低於道德底線以下的偽;第二種是在公眾形象的壓力下被迫高於這個標準。這是另外一種不真實。但是我為什麼說公眾的約定俗成有可能成為一種可怕的慣性?我們沒有必要把君子想像得不食人間煙火,在這個世界上,我們往往會因為過分地提升一個東西的價值而貶損它真正的意義。

  其實在我理解,君子也是一種很樸素、很坦蕩的人格,也就是說,君子之道為什麼人人可為?易老師說得對,君子之上是聖人,其實比君子更高一點,就是說更高一點的標準在《論語》中被表達為“士”,就是知識分子,它要求“士”要弘毅,要以天下為己任,要死而後已,但沒要求君子這樣。

  君子是什麼?其實就是普通常人的生活規範。就我的理解,《論語》中的君子是非常簡單和樸素的。

  首先,君子允許有過錯。孔子說君子“過,則勿憚改”,有了過錯,要勇於去改正。什麼叫“過”?錯而不改是所謂“過”。你先無意犯了錯,從主觀上堅持不去改這才叫做真正的“過”。

  孔子說,你看世間萬物,太陽輝煌吧,月亮皎潔吧,難道沒有日蝕和月蝕嗎?太陽和月亮被遮蔽的時候,人們是看得見的,等它過去以後,它還在天上,人們照樣要仰望它。所以《論語》中說:“君子之過也,如日月之食焉。過也,人皆見之;更也,人皆仰之。”關鍵是君子不文過飾非。第一,允許錯;第二,允許改。這就是君子的過錯觀。

  君子的態度,也就是孔子說的“仁”。“仁”是很簡單的,他說了五點,說這五點行之天下可為仁,也就是恭、寬、信、敏、惠。

  君子的情懷,他“病無能焉,不病人之不己知”,他怕的是自己沒有能耐,不怕別人不了解他,君子仍然是恭敬的、寬和的,不帶有那麼強的攻擊性。真君子,所謂“訥於言,敏於行”,用孔子的話說就是“先行其言,而後從之”,就是說,君子他有一種寬和沉默,所謂“剛毅木訥近仁”嘛。一個人內心是剛毅的,但他的人可能不是善辯的。那麼,他做一件事的時候“先行其言”,把他要說的話先做到了,而後從之。

  所以我說不要誤讀君子,我老覺得現在把君子提升到“士”,甚至“聖人”,太高了。其實孔子在他活著的時候並不知道自己是聖人,孔子心中的聖賢之境也是挺難達到的,高處不勝寒的。他的學生問,什麼叫仁?他說是“愛人”。然後學生問,是不是“博施於民而能濟眾”?孔子說,你說的這個境界,雖“堯舜其猶病諸”,堯帝、舜帝也做不到。我說的“仁”,“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能近取譬,可謂人之方也已。”每一個想讓自己樹立起來、想安身立命的人,他必須先用這樣的心樹立別人,每一個自己想發達的人,他也必須用這樣的心幫別人發達,將心比心,在最近的地方幫大家把事情做了,這就是仁義的方法。

  所以君子是一個樸素的概念,這是我要說的第二句。第一句是君子可以有過錯;第二,君子很恭敬,很寬和,很樸素。

  第三,君子不是一生的標籤,君子不是墓志銘,它是流動的。

  我相信很難有人終其一生,他的言行舉止永遠那麼君子。《論語》里還有一個詞,叫“君子不器”,就是真君子他不追求一種固化的、確定的價值。不是說我現在是個杯子我就只能裝水,我現在是個桌子我只能托起其他的東西。君子是流動的、變化的。君子允許有彷徨、有困頓,君子也有不如意的地方。

  其實孔子也曾經說過,富貴如果可求,雖“執鞭之士”我也願意去做。但是如果富貴不可求,不合於君子之道,違我心愿的東西我就不願意做了。

  所以我的理解就是,君子是流動的、變化的,是生命成長過程中人心裡一種人性的善意,是一種根性,隨時可以以一種自省的方式去喚醒。但君子不是聖賢,君子不能因為被仰視而被疏遠。我相信君子作為一種基因,在我們每一個日常生活場景中都能遇得到,都能得到喚醒,這就是我理解的君子。

  數英雄,誰是英雄(1)

  于丹說完了君子,我們再來說說英雄,這是另一種層面的東西。君子是相對於內心而言的,而英雄則是相對於形象而言的。有很多歷史上的人物,他們不能算君子,但卻是英雄。英雄是作為一種道德評價而存在的。

  例如紅臉的關公、白臉的曹操,他們的形象是在民間傳說中慢慢形成的,是在中國的戲曲舞台上,按人心中的理想勾勒的一副臉譜。易老師在《百家講壇》上說的曹操,他出生的時代經歷了四百年亂世,“魏武揮鞭”就整個終結了,他是一個大定天下的人物。這樣一個人物,應該說他是一個成功的政治家,而且他那樣求賢若渴、招賢納士、平定天下,這是他的情懷。可是為什麼在戲曲舞台上,他的臉譜永遠改不了,永遠就是代表jian邪的白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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