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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學生問鬼神的事,孔子說:“未能事人,焉能事鬼?”人間事,對父母,對國君,對社會,該做的事你做好了嗎?你能做到敬事而信,把眼前的事都完成了嗎?這點事都還沒做好,你還能“事鬼”嗎?先不想了,你就活在當下。學生又問孔子,老師給我講講死亡是怎麼回事?孔子說:“未知生,焉知死?”你活明白了嗎?你知道這輩子該做什麼事了嗎?還沒弄明白吧?那就好好活著,先不用管死的事。

  實際上這就是儒家的態度,它沒有斷然去否定神鬼的世界,只不過“子不語”。不討論,不一定是反對。所以我說的是一種文化心態,我覺得《論語》在今天的意義,重要的不是對文化基因的傳承,而在於一種文化態度的包容。也就是在一種文化態度上,很多我們不了解的、誤讀的、不同立場的東西,不要立馬拉出來,一棒子打死,用這樣的態度來證明那就是謬誤。

  要有能力看見“我”的心(3)

  這個世界上有多少絕對的真理和謬誤呢?有很多時候是審視的角度不同而已,我們所認識的這個世界或者某種學說,往往有如盲人摸象,摸到耳朵的人說我確實摸到象了,它長得就像扇子;摸到尾巴的人說我也確實摸到象了,它長得就像繩子;摸到象腿的人說它就像柱子;摸到象身的人說它就像堵牆。你能說他們誰摸到的不是真象?最後四個人打起來了。其實這四個人如果不打,真正進行溝通的話,就無限接近於一頭真象了。

  所以今天我們追究世界的真相,就應該具有這種不了解時不武斷的態度,可以存而不論,你可以不去討論,你可以說你自己擅長的那個部分,然後大家匯合起來。所以,“子不語怪力亂神”並不一定是孔子說不存在或是怎樣。

  其實我覺得很多儒家的東西後來被大家認為是唯我獨尊的,要罷黜百家的,這並不是它最本初的意思,它最本初的意思應該是謙遜的、寬厚的,所以它說一言行之終生,行之天下,就是一個“恕”字,為什麼非得較勁不可呢?

  中國人在死亡面前的態度是什麼呢?我覺得是六個字:不怕死,不找死。所謂“不怕死”,是說死亡是生命的另一種形式,你要坦然接受,不要有太多的畏懼;再說“不找死”,在歷史上,相對於西方來講,中國自殺的人是比較少的。屈原是一個激烈的代表,因為他是殉國,他是楚之同姓,他宗廟沒有了,郢都已經被攻破屠城了,他是一個很極端個別的例子,你看整個中國的歷史上,文人採取這種激烈的決絕方式的多嗎?很少。所以呢,中國人是很樂生的,既不怕死也不找死,當死亡沒有來臨的時候,就好好地事人,不去論這些個世外的“世界”,這就是中國人對待死亡的基本態度。

  認認真真活在當下(1)

  于丹孔子一生二事:一個是教書育人、為人師表;另一個就是奔走列國,推銷他的為政理想、政治主張。兩件事,一件大獲成功,傳載千秋萬代;一件是當時困厄沮喪,惶惶如喪家之犬,這說明什麼呢?說明一開始諸子百家的思想都是雜糅的,它裡面有實踐層次的,有針對意識形態的,有針對政治統治的,也有針對哲學的探討。

  先秦時候的文史哲不分家,就是因為它氣質雜糅,最初中國的文化還沒有明確分支的時候,就是這樣一個狀態。孔子政治上的失敗其實成就了他純粹的哲學探索跟他的人格理想,所以在今天,我做的這種心得闡發,更看重的是他對每個人內心道德定位的提升,也就是所謂的“吾日三省吾身”,扣問內心的反省。孔子說做人要做君子,什麼叫君子?

  “君子”二字的含義,我們每個人寫一個答案的話,我想每個人的解釋都不一樣。但是孔子那時候,司馬牛去問他,什麼叫君子,孔子的解釋特別簡單,就四個字,叫“不憂不懼”,就是內心不憂思、不恐懼。學生不以為然,說:“不憂不懼,斯謂之君子已乎?”這就能叫君子了?好像太簡單了吧?於是老師說:“內省不疚,夫何憂何懼?”一個人叩問自己的心靈去反省的時候,上不愧蒼天,下不愧子女,那麼他內心有什麼憂、有什麼懼呢?也就是說,一個真君子,他的內心坦坦蕩蕩,沒有戚戚之懷,認認真真活在當下,盡心做好每一件事情,如此而已。

  易中天是這樣的,君子和小人的區別是有兩個層面的,或者說兩種概念。

  一種概念是等級概念,或者說階級的概念。嚴格來講,如錢穆先生所說,中國古代沒有階級,只有等級。君子和小人一開始是有等級的。一個人為什麼叫君子呢?實際上是君之子,就像公子,公之子,實際上是這樣來的。

  歷史上,西周以來是宗法制。宗法制有大宗,有小宗;嫡長子所代表的這一系,叫嫡系,也叫正宗,也叫大宗。什麼叫嫡長子?就是正妻所生的第一個兒子——正妻所生叫嫡,第一個兒子叫長,合起來叫嫡長子。大家都說中國的古代是一夫多妻制,這是不對的,實際上是一夫一妻多妾制。妻是只有一個的,妻才是嫡,妻之子才是嫡子。嫡子做什麼呢?嫡子做君,或在家做家君,在國裡面就是做國君,那麼在天下,他就是天子了,就是下一任的天子了。嫡長子就是君子。那麼剩下的庶子分成的宗就是小宗,小宗之人叫小人。

  所以最早它是這樣一個概念,就是家君之子為君子,小宗之人為小人。君子和小人的區別是等級概念上面的區別。但是隨著階級分化的時間越來越長,老在上面的,老是正統的,繼承的精神財富和物質財富都多,他的品位肯定就高起來了。他的品格、修養、受教育條件,都和小宗之人不一樣,他就越來越有修養,越來越有品德,越來越有品位,最後君子和小人由等級變成了品級。這個品級包括兩個方面,一個是道德品級,一個是審美品級。按照當時孔子他們的理解,就是君子必須是出身高貴、道德高尚、品位高雅的。

  于丹這個審美趣味的延伸,到了魏晉的時候尤其明顯。到了那個時候,九品中正制出現,就是上上品、上中品、上下品、中上品、中中品……這樣一直排下來,排成了九品。下品和上品之間、寒門和士族之間的等級差別越來越明顯。

  其實在那個時候,原來那種政治權力跟社會地位的劃分,更多的開始轉移,出現了很多的審美經驗。所以這個概念在使用的過程中有一種約定俗成的潛移默化,逐漸變成每個人心中的一種指代,但是它本初的含義就變了。

  我一直在想,我們的文化、歷史上,長久以來存在著簡單的“二分法”、“一元論”、“形而上”、“概念化”,我們習慣的教育就是非黑即白,非此即彼,非男即女,非對即錯。我們兩個人非男即女是對的,但你不能說全世界非男即女就一定是對的。

  認認真真活在當下(2)

  也就是說,這個世界上其實不存在簡單的黑與白,更多的是中間的灰色地帶,是從淺灰到深灰的漸變。我們的文化形態不應該把“一元化”作為它強大的標誌,多元共生才是一種真正健康的狀態。所以,我們的文化怎麼樣的狀態是最好的?就是它仍然能拓展,能吸納,能發展,能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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