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只問你愛不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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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到他跟前,吻安仰眸望著他,貪戀又悠遠,但是許久也找不到可以說的話,就那麼安靜著。

  男人一手撐著床頭櫃邊緣,薄唇抿著,也沒有一點要開口的意思。

  終究是吻安仰眸,「易木榮說,至少在短期內,你不方便跟我有交集。」

  笑了笑,「所以,我知道你幾次對我視而不見是為我好,也為了你這個身份不被人所知,對麼?」

  他依舊沒有要接話的意思,也許是覺得昏暗的環境煩悶,想走過去把窗紗拉開一些。

  吻安見了,挽了他的手臂止住,低聲:「我來吧。」

  沒有全都拉開,只是放了幾分光亮進來,是不那麼悶了。

  她看了看他,鋒利的稜角越發清晰,但那份寡淡也更深刻,幸好,也許他每天這個時候要休息,現在看起來並沒有那麼生人勿進。

  「你躺著吧,我會待很久,等你醒了我們再聊也可以的!」吻安笑了笑,走過去想握他的手。

  男人手臂微抬,順勢拿了一旁的水杯,遞到薄唇畔抿了兩口。

  觸碰被躲開,她並沒有露出什麼尷尬,只仰臉看了他,遇到溫柔,「我找易木榮聊過了,我知道,你一直在關注這邊的事。」

  她儘可能忽略他們已經有兩年多沒見的事實,話語間淺淡的笑,不讓彼此之間有任何陌生氣息。

  「那晚也是你救了我。」說著,吻安想起了易木榮的話,微蹙眉看向他一直立著的腿。

  易木榮說他膝蓋還會不規律的惡痛,仰眸,「你要不要坐下?」

  吻安緊著眉心,想過去扶他。

  宮池奕終於放下一直捏著的杯子,杯壁上都快捏出手印子,可一張峻臉毫無波瀾。

  只終於淡淡的看了她,「如果你說完了,出去幫忙把門帶上。」

  她蹙了眉,所以她出去他才坐下休息,如果她不走,他就站一天麼?

  緊了緊手心,吻安卻抿唇後淺笑一句:「我今天沒打算走,或者,如果你覺得我總過來影響不好,這段時間我都可以不去上班,一直住這兒照顧你!」

  床頭的男人眉峰暗了暗,錯過身,目光定定落在她身上,薄唇已經有了繃緊的趨勢。

  吻安視而不見,以為避開視線就可以避免他發怒,把氣氛弄僵。

  他的確沒有發怒,只盯著她,嗓音平穩,「我身邊有照顧的人,你不是已經看到了?」

  知道他說的是顧湘,甚至,吻安何嘗不明白他話里更深一層的含義?

  也只是扯了扯嘴角,平靜的強詞奪理,「顧湘只是醫生,她是治病不是照顧你。」

  說完吻安才緩了緩語調,看了他,「我們不吵架,好麼?」

  看著他倚在桌邊,吻安走過去,眉頭輕輕蹙著,看著他,「我都知道,如果不是擔心我,趕到倫敦,不是那晚你去找我,現在你不用這麼痛苦,你明明什麼都為我做了,為什麼非要這樣的態度?就算隔了兩年,我們之間什麼都沒變,不是麼?」

  他低眉,低低的聲音,毫無意味:「是麼。」

  聽他這樣的語氣,吻安眉心微微收緊。

  柔唇抿了許久,仰眸,「如果你還介意,我可以再道歉,兩年前我和郁景庭什麼都沒有,兩年後也沒有!我跟任何男人都沒關係。」

  說著,她忽然停下來,強勢的看著他,「你也不能。」

  他也不能跟任何女人有關。

  她話里所指顧湘已經十分明顯,不准他對顧湘有任何想法。

  頓了頓,才道:「你別忘了我們是夫妻。」

  在他薄唇欲動前,吻安毫無停頓的繼續:「別跟我說兩年多的空白早不是夫妻關係,如果我想,下一秒就能讓我們的照片滿天飛,你敢讓我做麼?」

  她捏准了他現在不會公開身份,更不會公開關係,所以不敢用這件事推開她。

  宮池奕深眸低低的垂下看著她,看著她現在說話的氣勢,的確不再是以前的顧吻安了。

  片刻,卻也薄唇微動,低聲:「有些事,你的誤解太大。」

  什麼誤解?

  她本能的就覺得他接下來的話必定不好聽,所以還沒等他開口,吻安略微深呼吸,「你還是先休息吧。」

  他單腿支地倚著桌面,另一腿徹底放鬆著,神態也便好了許多。

  目光落在她臉上,「我是為了這兩樁案子,急著趕回來了,也去救了你,但這都出於公心,不是為了你,讓你誤會了?」

  果然吧。

  吻安嗤然笑起來,微側臉,眉眼可笑的彎起,看著他,「為了南島不出差錯、為了榮京不吃虧?為了內閣能安然下去?」

  說完,她走到他面前,「這些理由如果放在兩年前也許我會信,我現在坐在跟你一樣的位置!你騙三歲小孩嗎?」

  可她心裡也是慌的,否則怎麼連語氣都這麼急促?

  柔唇抿了起來,不示弱的盯著他,「不要再跟我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我不會聽的。」

  他整個人顯得從容沉穩,無論她什麼情緒,他都那樣平緩、低沉的語調。

  「接受現實,沒那麼難。」

  接受現實?

  吻安仰臉,笑意跟刻上去的一樣,說話之間亦不深一分也不淺一分,「接受什麼現實,你治療了兩年我都能等,就算再修養兩年我照樣等!還是……你愛上顧湘了?」

  這個問句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人說話。

  她就那麼盯著他,沉默越久,心房越是被撕開一道口子,最後彎了唇笑。

  道:「宮池奕,你真幼稚,就找不到像樣點的理由了,是麼?」

  他薄唇抿著,視線淡然從臥室轉向窗外。

  許久,才轉頭回來,「我很累。」

  她仰臉,「我說了讓你先休息。」

  可他說的不是這個累,依舊低眉定定的望著她,嗓音溫穩,「從父輩的家族爭奪開始,我的身體被拖成這樣,到現在身兼數職,尤其政界旋渦傷精費神。」

  男人薄唇略微扯了一下,消瘦後的喉結越發明顯,隨著低笑輕輕滾動:「我開始厭政界了,既然有機會,自然要選擇儘量清閒,找一個能讓自己輕鬆的,新鮮的女孩。」

  吻安終於深了笑意,「你是在說,膩了我了?」

  「精於謀略的人,竟然跟我說不喜政界,膩了一個被他逼著上位、也學會了謀算的女人?」她仰臉,眉眼彎的很好看,「這是不是今年最好聽的笑話?」

  她不會忽略這句話,因為顧湘給人的第一感覺便是乾淨、簡單,也愛笑,看著那麼愛笑的女孩,的確是一種輕快享受。

  「你覺得我信麼?」她語調涼下來。

  但是笑著笑著,眼眶還是模糊了。

  也許,被劈腿過的人,總是最美安全感,她甚至一想到他可能真的愛上別人,就有種窒息的疼痛。

  他了解她的心裡,他最了解,那雙深邃鷹眸看透一個人何其輕易?卻還要這樣對她說話?

  宮池奕淡淡的挪開視線,不再觸及她泛紅的眸子,只淡淡一句:「我最艱難的時間,是她陪過來的。」

  吻安終究拉了他的手臂,迫使他看著她,帶著可笑,「你在指責我麼?」

  她嗤然,「你最艱難的時刻是她陪過來?可又是誰在爾虞我詐中替你守著江山!誰把我放在那個吃人不吐骨頭地方?誰替你撐到今天!」

  她終究難忍痛心,「你怎麼可以,對我說出這樣的話?」

  如果可以,她也想像其他小女人一樣簡單,只是拍拍電影,討好討好難忍,可她跟了他,就註定了不能活得沒頭沒腦,甚至身不由己。

  兩年來什麼樣的驚險她都經歷過,從來沒有後悔。

  可他都說了什麼?

  靜默幾秒,宮池奕深暗的神色已然不見起伏,竟也只陳述的低聲:「不是我要把你逼上去,那本就該是你的,你母親沒跟你講過這些麼?」

  她知道,他覺得顧啟東是他斗跨的,顧家敗落是因為他;薛音毀了一生起源於舊派。所以這些成果,他都當做償還一樣塞到她手裡。

  「你說過的,只是為了讓我媽活下來,所以暫時把首輔給我,你只是避避風頭,別再給我編其他理由說你根本不貪戀這裡的任何東西,不要首輔、也不把財產收回去的鬼話!」她不想聽他說別的。

  宮池奕似是笑了笑,冷硬的五官幾不可聞的牽動,稍瞬即逝。

  看著她,「我現在什麼身份,你已經清楚了,如果不是薛音,我當初已經身在聯合署,還犯得著做這個首輔?……就只為了替她討公道而已。」

  「可你就是做了。」她冷著聲打斷。

  男人繼續低低的道:「起初,只是為了替她討回公道,替我父親討個公道,事情結束,我便不會要首輔這個位子,只是後來知道了你是她女兒,正好是很好的償還,她奠基的內閣,最後給你,不是很圓滿?」

  她越聽,臉色越是沁冷,盯著他。

  「你說完了麼?」她啟唇,平靜下來:「我給你總結?你進了聯合署才知道薛音培養你的目的,所以回過來進入內閣、身居高位,想有朝一日替她出氣,解決當初害了她的人,徹底除掉舊派?一片天晴後退回聯合署不再理會這些紛亂,偏偏中途知道我是她女兒,你一併幫我解決了仕途?給了我一大筆財產,就打算離開不管我了?」

  吻安說完了,好清晰的故事主線,她就是被用來踢進結局裡平定、接受一切的人。

  可她反而笑了,「論陰謀詭譎,真的沒人比得了你。」

  她搖了搖頭,「我不否認你和她布局的這二十幾年如此龐大。」笑了笑,「可我一樣清清楚楚的知道,我的十八歲是你的劫,就那麼巧,我是她女兒,所以我一次一次的亂了你的計劃!你要否認麼?」

  因為她,他曾經放過了顧啟東,也放過了郁景庭,甚至為了她們母女團圓,他幫薛音整容,費心思的安頓好她。

  如果不是她早就領教過他巧舌如簧、他陰謀周密,她一定就信了這密密麻麻沒有漏洞的網。

  談了這麼多,他說的全是陰謀、政論,一句都不敢提及感情,不是麼?

  她就那麼近的看著他,仰眸,「你敢否認,我十八歲起就闖進你眼裡了麼?你要否認,曾經不惜用苦肉計讓我動心是假的麼?還是你要否認,我們結婚是假的?你對我那麼好是假的?」

  說到這裡,她忽然紅了眼,他們之間竟然已經經歷了那麼多。

  仰眸,語調變得有些小心,「我曾經為你懷孕也是假的麼?你曾經那麼想讓我懷孕……」

  宮池奕薄唇微動,似是想阻止她。

  可吻安強勢的盯著他,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你該不是想說,當初想方設法讓我動心,只是為了讓我乖乖接下首輔的位子,好讓你脫身?」

  也許是經歷過一次這樣的狀況,她把他可能說出來的話都堵了,看著他,「還有別的麼?」

  的確,他能說的,都被她說完了。

  「既然你都清楚了,省了我口舌。」他竟然還能做到波瀾不動。

  她甚至真的要懷疑,他是的確愛上顧湘了,畢竟,所有道理說得通,可感情的悸動沒任何理由。

  就像她到現在都明白當初柯錦嚴為什麼不再喜歡她,而是喜歡梁冰,沒有理由才可怕。

  「你看著我。」她仰臉,盯著他,「只要清清楚楚的告訴我你就是愛上別人了,我……」

  字句哽在喉嚨,眼角徹底濕潤,眼淚滾落瞬間,她低了頭。

  閉眼,又睜開,目光掃過他緊握的拳。

  「這又是什麼?」她忽然就狠狠拉起他的手腕,盯著他無名指里的婚戒。

  「你從結婚第一天起就不捨得摘下的婚戒,都這樣了,你還要跟我編什麼理由?!」

  她一字一句的對著他:「你愛我嗎?」

  男人指節動了動,轉而一下子被她十指扣緊,生怕他就地摘下,雙眸緊緊盯著他,「我就要這個答案,愛不愛?……你敢說不麼?」

  目光不斷在他逐漸沉暗的稜角徘徊,透著緊張。

  男人薄唇微動:「你……」

  「宮池奕。」她倏然打斷了他,「你最好想清楚,如果你說不,就是能承受我哪怕明天就跟別人結婚、躺在別人床上?還是可以接受我活成傳言裡的朝三暮四、水性楊花?」

  「如果不能,你沒資格說不!」

  抬手隨意抹了眼角,「還有,當初是你慣用的苦肉計,如果你非要這樣跟我編,我現在是不是也該對你試試?」

  他沉默這麼久,平靜了這麼久,眉峰終於沉了沉,冷眸,「你想幹什麼?」

  吻安仰著臉,看著他突變的神色,輕輕笑了笑。

  長發撥到一側,緩緩褪去外套,全程,目光不曾從他臉上離開。

  終於淺笑,指尖點在她脖子一側,「這兒,如果我撕了醫用貼,我這麼長的指甲不必用力扣,也能碰到動脈了……」

  「顧吻安!」他下顎繃著。

  她仰臉看著他,隨著他上前的步子微微後退,「現在能回答我的問題了麼?」

  男人薄唇緊緊抿在一起。

  片刻,他盯著她,「把衣服穿上。」

  吻安沒動,看著他這樣的避開正題,幾乎是一咬牙就把醫用膠撕了。

  那一下就像撕在他心上,眼角陡然一緊,沖前兩步扣死了她手腕,「你瘋了!」

  很疼,她也皺了眉,那晚的驚險恐懼也襲上心來。

  手動不了,只微仰著臉,「你是不是怕拖累我?兩年前,你走之前就在怕拖累我,所以當初才對我那麼狠的話,是不是?」

  宮池奕注意力都在她脖子上,眉峰發緊,手又不能直接往她傷口按,怕感染,以至於不知敢放哪兒。

  轉手才抓起床頭的電話撥到客廳:「立刻上來!」

  吻安反而跟沒事一樣看著他的緊張,「你身世波折才導致身體狀況百出,這不是你的錯,你怕拖累我,可是你問過我介不介意麼?」

  「別再說話。」他低眉,嗓音很沉,一股子冷肅。

  她沒有順著他的力道坐到床上,反而不管不顧的勾了他脖子,闔眸輕輕湊上去,吻他緊繃的薄唇。

  聲音很輕:「早知道,我寧願當初惹你生氣也不要這個首輔,寧願一直陪著你的是我,不是別的女人。」

  還是她資助出來的顧湘。

  樓下的顧湘和易木榮一接到他擲地有聲的焦急,轉身就匆忙往樓上走,也來不及敲門,直接就推了進去,擔心他是被顧吻安怎麼了。

  「咔噠」的推門聲之後,門口的兩個人都生生愣在那兒,盯著那邊接吻的兩人。

  顧湘臉色很差,好一會兒都沒反應,也許是從來沒見過他身邊有女性,更別說是這樣的畫面。

  吻安把時間拿捏得很好,知道他不會粗魯的推開她。

  柔唇輕輕退開,眸底映著他冷峻的五官。

  「愣著幹什麼?」宮池奕終於薄唇一碰,看了門口的顧湘。

  吻安轉過頭,只是笑了笑,抬手抹了一下暴露在空氣里的血液,轉眼又被一旁的男人扣住手腕紋絲不動。

  見著顧湘過來,她轉眼眨了眨微紅的眼,對著他的那副姿態已然沒了。

  只眉眼略微彎起,語調清雅、隨性,「沒什麼事,就是動作幅度太大流了點血!」

  接過顧湘遞過來的紙巾,還沒擦,東西已經被宮池奕冷著臉奪走,對著易木榮,「下去拿藥箱。」

  顧湘抿了抿唇,紙巾擦傷口確實不妥,她疏忽了。

  易木榮下去了,臥室里就剩三個人。

  吻安雖然眼底略微泛紅,可絕美的臉上始終都是大方、淺淡的笑意,語調毫無異樣,好似剛剛跟他的漫長糾纏都沒發生過。

  道:「顧湘,你照顧阿奕兩年多?他一直這麼大驚小怪的麼?」

  說著側首看了一眼流下的一絲血跡,蹭到指尖還抹了抹,輕描淡寫到好像那傷口不是她的、血也不是她流的,就是宮池奕大驚小怪的擔心她一樣。

  顧湘勉強笑了笑。

  而一旁的宮池奕聽到她嘴裡喊出來的那個稱呼時,眉峰蹙了蹙,目光正釘在她臉上。

  顧湘這才看了宮池奕,又看了他膝蓋,微蹙眉,「你站多久了?」

  吻安側首。

  顧湘已經快步過去,扶他到床邊,非讓他坐下。

  她插不上手,只微微蹙眉把視線收了回來。

  正好易木榮提著藥箱折回來了,顧湘原本看看他膝蓋的腫塊會不會又出來。

  但男人抬手阻了她的動作,沉聲:「去給她弄好。」

  顧湘似乎是有了點脾氣,可終究什麼都沒說,轉身開始給吻安處理傷口。

  子彈燒過的傷口,本就比較特殊,這麼一扯,痂帶肉都被撕走了,看起來血流的慢,但應該很痛,可顧湘見她一直都淡笑著,眉頭都沒皺。

  清完血,顧湘聽她淺笑,語調溫淡的道:「我跟阿奕聊了一些比較深刻的問題,他說男人對很多東西的新鮮感保質期並不長,很容易膩,不論對處境,還是對人。」

  的確是他說的,膩了政圈,和她。

  說罷微側臉對著顧湘,「我不贊同,否則怎麼說情人還是老的好?你覺得呢?」

  顧湘根本不知道她問話的含義,只抿唇一笑。

  吻安接著道:「女孩子學醫都很累,以後行醫更累,會不會你哪天也膩了這工作,嫁入豪門當少奶奶去?」

  這回顧湘還沒說話,一旁的男人冷聲打斷:「你哪來那麼多話?」

  她眉眼彎彎,刻意曲解:「我真的沒事,不疼,你不用這麼緊張!」

  易木榮在旁邊聽了會兒早就聽明白了,裹拳湊到嘴邊輕咳了一下,藉故從臥室退出去了。

  顧湘也終於勉強笑了一下,「好了,顧小姐以後還是小心些,否則傷口容易發炎。」

  吻安配合的點頭,卻一句:「這話你應該跟他交代,男人不免毛手毛腳。」

  顧湘放棉簽的手在藥箱邊緣頓了頓,轉過來也還是那張愛笑的臉,「他平時很溫柔的,可能今天太累了!」

  溫柔……

  吻安咀嚼著這評價,淺笑看他,點頭。

  如果是以前,她可能會扔一句「在床上可沒溫柔可言」,然,她沒說,畢竟一直端著女首輔的氣質。

  安靜了會兒,顧湘看了床邊的男人,「要休息會兒麼?」

  宮池奕薄唇抿著,還沒說話,易木榮去而復返,神色略微焦急,「元相的車已經進來了。」

  然後看了那頭的吻安,這個時候讓英方的人見到她也在這兒,顯然十分不合適。

  宮池奕眉目微斂,沉聲:「接到書房。」

  接著從床邊起身,看了她,又對著易木榮,「處理好。」

  易木榮點了點頭,「明白。」

  顧湘來回看了看三人,怎麼看出了顧吻安跟他關係斐然,可他又不想讓外人知道的樣子。

  只笑了笑:「我去泡茶!」

  元相的車從前邊進了院子,易木榮送她從後門離開。

  走的時候,吻安笑了笑,笑這種偷偷摸摸的行為。

  來的時候坐易木榮的車,這會兒他走不開,所以她是步行出去的。

  意外的是,到了街口,顧湘竟然開車出來,在她身邊停下來,一張年輕愛笑的臉探出來,「顧小姐,我送你吧?」

  吻安意外的微挑眉,繼而上車。

  她眸底還有可疑的血絲,但是顧湘一句都沒有問及兩人曾經有過什麼樣的故事,好像就真的只是送她一程。

  最終是吻安先打破沉默,「他的病情,到底怎麼樣?」

  顧湘看了看她,沒什麼猶豫,道:「最糟糕的時期已經熬過去了,現在是護理期,好在他之前身體素質不錯,否則早不成人型了。」

  「他是瘦了不少。」吻安道:「出生時情況危急,小時候又在孤兒院煎熬,他身體會出毛病也不奇怪,會好起來的,七嫂當初身體那麼差,現在也很好!」

  顧湘微一笑,沒法接話,但聽她說了這麼多,只傳達了一個訊息:她很了解他。

  後半段偶爾會聊兩句,但吻安沒有提及對顧湘或者顧南的了解,也沒多問任何關於他的事。

  *

  顧湘返回的時候,宮池奕已經會客結束,讓易木榮送客。

  「你沒事吧?」她上前,見他抬手輕輕按著眉頭。

  男人抬頭,薄唇幾不可聞的動了一下,擺手。

  旋即又起身,看起來是要回臥室,顧湘剛想做點什麼,他只低低的一句:「你去忙吧。」

  她也就在臥室門口笑著點頭,「好,晚餐好了我叫你!」

  臥室里,宮池奕剛進去,聿崢的電話就過來了,「結束了?」

  男人倚在床頭,闔上眼,隨口「嗯」了一聲。

  電話里,聿崢慣常冷冰冰的調子,似是笑了笑,「何苦呢?搬出那麼多理由,又一個病軀,你就不怕,她真的薄情,怕被拖累轉頭走了?」

  聽完話,宮池奕眉峰蹙起。

  聿崢才想起來,挑眉,「我沒偷聽,是你自己一直沒掛電話。」

  所以,他們倆轟轟烈烈的交流,聿崢聽了個完整。

  以前他真沒病的時候敢肆意用苦肉計,現在真有病,反而不敢了,人之常情。與其說他真想推開她不拖累她,不如說他是擔心她愛不愛他,會不會真的離開。

  「有事說事。」宮池奕嗓音沉了沉,顯然不悅。

  聿崢這才蹙了蹙眉,道:「韋廉被處理兩年了,他是解決了,但跟他相關的幾個案子不是一直沒法結?最近又牽扯出幾樣。」

  韋廉當初被做得利索,但這人身上事多,涉及面廣,要跟他討錢債、情債的人可不少,有些事也就被扯出來了。

  宮池奕抬手捏著眉間,「具體點。」

  「馥兒跟他接觸過的,都做了些什麼,可能顧吻安比較清楚。」聿崢說。

  男人眉峰蹙了蹙,「她出什麼事了?」

  「目前還不確定,直覺。」聿崢道。

  更主要是,他們最近都各自太忙,脫離曾經的聯繫之後,於馥兒的交際有所改變。

  以前他和宮池奕好歹時不時照顧著,但很久沒過問,她在交際場再自如,也不免讓人擔心。

  末了,又傳來聿崢冷淡淡的語調:「看你們倆現在的狀況,這是也不可能叫你去跟顧吻安談了,等我弄清楚再說。」

  掛了電話,聿崢從公寓小院往回,看了一眼緊密的門,濃眉皺了起來。

  轉手按了她的號碼,抬手叉腰站在門口,聲音冷了冷,有氣沒處發的壓抑,「最好告訴我你只是出去買菜!」

  他剛剛還看著她開了門,打個電話轉個身,門就鎖了,顯然她偷偷出門了。

  北雲晚笑了笑,「我沒義務接待你,行你就找我哥要人。」

  電話被他狠狠摁掉,轉身還真開車往沐寒聲的御閣園而去。

  只可惜,她根本沒去御閣園。

  沐寒聲見到聿崢,好臉色是不可能有了,一張深沉的臉只公事腔:「宮池奕讓你來的?」

  一路煩躁的聿崢手裡還夾著煙,這會兒才眉峰蹙了蹙,摁滅菸蒂,順著點頭,「英方暫時停止了對南島的覬覦,但主權趁熱打鐵捏在手裡要保險。」

  這種暫時不能拿到明面來談的事,派人摸清情況一類事宜,的確聿崢的保鏢公司去辦最合適。

  而此時,晚晚已經快到機場了。

  聿崢在電話里聽了宮池奕和吻安的交流,她在旁邊也沒少聽,想來想去也沒坐得住。

  尤其,她還真不知道宮池奕身邊什麼時候多了個什麼顧湘?

  難怪吻安之前表現得那麼不安,破天荒的不自信,想看看什麼飛天仙女,順便過去給吻安解解悶。

  不過,她似乎把問題想得太悲觀。

  晚晚到的時候,吻安車上放了不少水果,心情似乎也不錯。

  她笑起來,湊到吻安跟前,「給我準備的?」

  吻安看了她,淺笑,「我要去看宮池奕,想把你送回去。」

  北雲晚一聽,挑眉,「這麼殷勤可不像你,還是……真擔心他愛上別的女人?」

  吻安略微不解的看了她,「你從哪聽了傳言了?」

  嗯哼,北雲晚抿唇,坐回座位,「聿崢那兒。」

  吻安剛想問她和聿崢什麼情況,晚晚擺擺手,「我不去你那兒,正好跟你一起去看看宮池奕。」

  按說,她不該這麼頻繁的去找他,被人留意到了,的確影響不好。

  但這麼點小事,對他來說根本不成問題,全是壓她的理由罷了。

  路上北雲晚問了問顧湘這人,淡笑,「聽著沒什麼毛病可以挑的,要麼很單純,要麼藏太深。」

  當然,北雲晚覺得是後者,宮池奕那類的人,簡單的小女孩能近身麼?

  對此,吻安笑了笑,「很多男人的確喜歡清純年輕的女孩,不是麼?尤其,我跟他的開始就不正常,中間除了陰謀就是波折,不膩也煩了。」

  膩煩?

  北雲晚笑著,「膩不膩煩不是嘴上說的,所以我讓你去老毛拿東西,他若真能克制住,我就信!」

  吻安皺了皺眉,「他現在還在康復護理期,身體容易受傷。」

  晚晚想都沒想就擺了一句:「又沒讓他動!」

  說完意識到什麼,咳了咳,「我什麼也沒說……」見吻安笑著轉頭,不悅的蹙眉,「你開你的車!」

  吻安知道,當初梁冰給她下藥了,聿崢在某種意義上的確是受害者,估計那晚也全是晚晚主動。

  *

  對於吻安的到來,易木榮反應不大,好像知道她隔天就會來。

  顧湘在門口淺笑著迎她們。

  宮池奕在客廳,知道她來,目光看過去,神色不見起伏。

  北雲晚已經笑著跟顧湘握手,「你好,北雲晚,吻安的朋友!」

  顧湘笑容純淨,「我叫顧湘。」

  北雲晚面上友好得很,也不吝嗇笑著的誇獎:「很詩意的名字!」

  開場的整體氣氛是很不錯的。

  只是不知道昨天發生了什麼,顧湘對沙發上的宮池奕表現得很小心、仔細。

  吻安剝了橘子給他遞過去,被顧湘接了過去,看似歉意的對著她一笑,「不好意思顧小姐,他最近不能吃這個。」

  吻安愣了一下,眸底真真實實的歉意,看了他,「不可以麼?」

  男人薄唇略微抿著,伸手端了一旁的水杯。

  抿了一口,濃眉蹙了一下。

  吻安知道是水涼了,伸手把他的杯子接了過來。

  可剛要給他熱水,顧湘抿了抿唇,站起來,很不好意思的看了吻安手裡的水壺:「那個,他不能喝這個水。」

  說著笑了笑,「沒關係,我去給他拿就好,你坐!」

  導致她做什麼都顯得束手束腳,最終是坐了下來,略微低眉,把水倒給了自己才放下熱壺。

  北雲晚看了看走開了去拿水的顧湘,看了宮池奕,沒什麼善意的笑,「你是存心讓吻安不好受是吧?養個小白蓮是什麼意思?」

  晚晚還真是沒見過吻安這麼委屈、這麼甘願受氣的樣子。

  嗯,這估計就是當初吻安看不得她為了聿崢受各種委屈的心情,所以她更是不能忍了。

  等顧湘拿著不知道什麼矜貴牌子的水出來時,北雲晚直接起身拿了熱壺給宮池奕杯子加水。

  「誒!」顧湘略微焦急的想阻止。

  北雲晚已經放下熱壺,看了顧湘。

  顧湘剛想把杯子拿走,北雲晚已經笑眯眯的道:「小時候,宮池奕跟我在孤兒院都是啃泥巴長大的,他沒那麼嬌貴,他骨癌我知道,現在需要好好護理,不信他喝跟我一樣的水,下一秒還死過去了?」

  顧湘被她這高傲火辣的態度弄得愣著,典型小百花不知所措的反應。

  等她看了看宮池奕要說什麼,北雲晚又清楚的笑著補充了一句:「我也是醫生。」

  言外之意,對病人要怎麼樣,她也很清楚,不用在這兒大驚小怪的讓吻安糟心。

  「你去準備藥吧。」宮池奕終於低低的發話。

  北雲晚也對著顧湘笑著道:「不好意思,我這人性子直!」

  顧湘臉上的笑意好像沒怎麼變,「沒事,也許是因為昨晚的事,我太緊張他的狀況。」

  等顧湘走了,北雲晚才看了吻安,拍了拍她的背。

  吻安笑了笑,語調清淡,「不糟心,人家就差跟我直接說愛上她了,這算什麼?」

  北雲晚明明知道這事,還一唱一和的蹙著眉看吻安:「那你還舔著臉來這兒湊什麼熱鬧,我不是給你介紹男人了麼?歐美size你還挑什麼?」

  徹底拉了老毛當墊背的。

  宮池奕抿了杯里的水,指節幾不可聞的緊了緊。

  放下杯子,薄唇抿著,沒說什麼。

  北雲晚知道,宮池奕小時候非常不愛說話,尤其孤兒院那會兒,後來成了宮池家三少還算好多了,還能傳些風流緋聞。

  但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他已經是步入三十歲的男人,身上不論沉穩、城府,都不可同日而語了。

  後來他去了書房,吻安坐了會兒,也上去了。

  北雲晚就一個人在客廳坐著,沒覺得無聊,反倒覺得要時刻放著顧湘跑上去壞事。

  書房裡。

  吻安推門,見他站在窗戶邊,一手撐著窗棱,略微彎腰,大概情緒不太好。

  她走了過去,看了一眼他夾在指尖的煙,皺起眉。

  其實他沒點著,但吻安還是把煙拿走了,仔細的放回煙盒裡。

  好一會兒才靠在書桌邊,轉頭看了他,「晚晚說的話讓你不舒服?」

  其實她也不知道問的哪句,都有吧,他應該會覺得顧湘受欺負了。

  也會覺得,在他身體不行的這段時間,作為她顧吻安——那個叱吒倉城名媛圈的女人,本性難改,跟臭味相投的晚晚找男人調解寂寞是很可能的事。

  偏偏,他現在身體就這樣,他無權要求她什麼,所以他會情緒波動?

  抬頭卻見他只定定的看過來,從容無波,「你高興就好。」

  吻安蹙了一下眉,柔唇抿著看了他,走過去兩步,環了他的要,又慢步退後,直到腰肢抵在書桌邊。

  仰眸望著他,「是麼?……我高興就好?」

  他薄唇抿著,任由她帶著移步,深眸低垂,不言。

  「覺得你身體總是不能人事,所以自卑?自憤?所以才覺得不想拖累我?」她仰臉,笑著,「你真當我是守不了寂寞的潘金蓮?你那個清純可人的顧湘才能心無雜質的陪著你?」

  見著男人濃眉微捻,她輕輕笑著,抵著桌邊,往前湊著氣息,啟唇輕聲,「不贊同?」

  她今天沒有化妝,皮膚越見細膩;沒有上口紅,乾淨的唇肉透著櫻紅。

  也許是來之後沒喝水,唇畔有些干,粉嫩的舌尖輕輕舔過,目光仰視著一片安然,幾不可聞的踮起腳,靠近他的氣息。

  她今天灑了淡香水,氣息交匯間越是迷人,尤其那一雙眸子清清靜靜的映著他英峻的稜角。

  甚至能見他喉結微微滾動,低眉凝著她的目光一度暗了暗。

  可吻安幾乎碰到他線條清晰的薄唇,他卻抬手握了她的側臉,阻止了她的靠近。

  吻安柔眉輕輕蹙起,對一個女人來說,這樣的主動被制止,已經夠丟人了。

  可她什麼都沒說,只勉強掩藏委屈的仰眸看著他,「一定要這樣麼?」

  男人薄唇緊了緊。

  在她幾乎要放棄,鬆了踮著的腳尖、靠回桌沿時,他忽然轉手捏著她的下巴、挑起,薄唇壓了下來。

  粗沉的呼吸,唇齒間帶著被她撩起、又不得不壓的隱忍,不肯深入攫取。

  吻安忽然被鬆開時,手臂被他從脖子上解下來,閉了閉眼,低啞的嗓音,「回去吧。」

  是不是還想說最近別來了?她仰臉看著他。

  也看不出什麼不高興的情緒,只是抿唇深呼吸,點了點頭。

  欲轉身之際,吻安才好似想起了什麼,明明無關緊要,還是道:「晚晚過來玩,明天她帶我去愛丁堡找朋友玩。」

  看似隨性的彎唇,補充:「男性朋友。」

  宮池奕在聽到愛丁堡的時候就已然緊了緊薄唇,看著她。

  吻安說完話沒再看他,轉身往門口走,在門邊停了會兒。

  沒轉身,只道:「我替晚晚給顧湘道個歉,你轉達,她應該會接受得更舒服些。晚晚性子說話就那樣,你的顧湘太單純,怕她心脆,覺得委屈。」

  也沒打算聽他回答,伸手開了門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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