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不喜歡肉麻的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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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在他幾乎擦肩而過時挪步上前。

  她對他那麼熟悉,眉宇、唇畔每一寸地方,但他確實變了,消瘦而稜角顯得鋒利寡淡,深暗的眸子裡沒有半點波動。

  但她絕不會認錯他。

  可她剛挪動腳步,已經有人擋在他面前,笑著對著她,「顧小姐,您好!」

  年輕、好聽的聲音,很甜美。

  也終於把吻安的視線拉了回來,從她出來到這會兒,根本就沒在意他身邊還走著一個年輕的女子。

  吻安看了她,略微蹙起柔眉。

  是啊,兩年,她一直會響,他是怎麼跟骨癌抗爭的?他的生活是怎麼樣的?

  卻沒想,他身邊,是不是有了人?

  身邊多了一個女子,似乎一點也不奇怪,她早該想到的,他消失兩年的婚姻早已無效,找什麼樣的女人,是他的自由。

  「你好。」吻安勉強收回神思,大方的伸了手。

  她今年其實也只是二十四歲而已,可是看著眼前的女孩,總覺得對方那麼年輕,明眸皓齒、乾乾淨淨。

  也許她真的被這兩年紛亂的政務折磨得太成熟,不僅是心智,還有疲憊的身體。

  女孩笑了笑,自我介紹:「我叫顧湘,聽說顧小姐大名很久了。」

  顧湘?

  吻安驀然蹙了一下眉,怎麼那麼熟悉呢?

  思緒飛速的流轉,她終於抓到一個模糊的點,看著她。

  心裡紛紛亂亂,可面上已然是那個在內閣高位打拼兩年,政交氣息清傲的顧吻安。

  柔唇微微彎起,「君自故鄉來的故鄉?」

  顧湘年輕乾淨的臉上一抹笑意,「讀音是對的。」也就循著她的方式例舉:「我和顧小姐同姓,但,是瀟湘江畔樓的那個顧湘。」

  瀟湘江畔樓,多好的詞句,如果她沒記錯,是不是題名「長相思」?

  長相思……吻安絕美的臉上那一抹淺淡的笑意沒變化,只是目光挪向已經準備上車的男人。

  「不好意思,他身體抱恙……」顧湘說著,看了男人的方向,那神態、語調都是極其熟悉的關係,「本來今天不該過來,勸不住,所以只好逼著他早退了,顧小姐如果有事,改天再說?」

  顧湘那雙年輕的眸子裡盛著誰都能一眼看出的情意。

  後來她說了什麼吻安都沒有多留意。

  只是看著車子離開,終於自嘲的笑了笑。

  顧湘,是那個顧湘啊,她曾經親自讓人安排出國留學的女孩,顧南的妹妹。

  所以,是她把一個年輕、純淨的女孩送給了他麼?

  金秘書看她站了太久,終於上前喊了她,「顧小姐?」

  吻安略微側首,閉了閉目,看了一眼會議大廳的方向,後知後覺的想起,語調緩緩:「我是不是,在會議最後有一個發言?」

  金秘書點了點頭,不過又道:「剛剛聽總長說不用了,他替您發言,怕您風頭太盛、成眾矢之的。」

  說完笑了笑,「好像是那位將軍的意思,他挺為您的立場考慮的,你們以前認識嗎?」

  認識?

  吻安笑了笑,沒說話。

  看得出來,他的身份依舊不對外公開,她也沒必要提及。

  但是她手裡還握著他的財產,大半個宮池家族的財產,他不可能不要了吧?

  有一句話叫什麼?

  陪你酣暢淋漓的人,必定和你同醉,而註定無法送你回家與你共眠。

  金秘書習慣的給她開了新聞,聲音不大,但車內聽著很清楚,聽了會兒,笑了笑,「您這一番動作把英政宮鬧得昏頭了,更是憋屈,聽這新聞持續的時間來看,聯合署那位應該是怕英政宮出爾反爾,所以多持續一久廣而告之。」

  吻安只是安靜坐著,英方想探測南島、秘密引入武器是被打斷了,但南島的主權要固定下來才算完事。

  可她現在腦子裡根本沒空去想公事。

  金秘書見她沒說話,轉頭看了看,發現她居然破天荒的從包里拿了一面小小的鏡子出來。

  金秘書笑起來,「您今天氣色很好,穿的這身是最近以來最漂亮的!」

  並不是金秘書嘴甜,從一大早就想說了,看得出來她今天特意打扮過,在男士雲集的政界,一眼看去就是一個驚艷而特別的存在,論美貌,整個政壇真是沒人比得了。

  吻安笑了笑,把鏡子收起來,冷不丁問了句:「和那位小姐比呢?」

  啊?

  金秘書愣了愣,因為她平時進出內閣一直都是清傲的女首輔,一改在娛樂圈時的妖嬈,工作中很少跟底下的人廢話,壓根也沒想到她會這麼問。

  然後笑意加深,「當然是您了!您身上有別人沒法比擬的氣質。」而後側了側腦袋:「再說了,如果我是男的,清水煮白菜式的小女人和您這樣魅力迷人的,肯定選您!」

  吻安靠回座位,柔唇動了動,笑意幾不可聞。

  金秘書提醒:「醫生那邊說您還得再打一針,直接過去吧?」

  她點了點頭,「好。」

  從她受傷之後,除了幾次發言,其餘大小事宜幾乎都是金秘書一手在打點,路上,吻安閉著眼還能聽到她和新的司機不斷囑咐:「路障,別顛……直接開到門口,這是側門沒關係,少走兩步。」

  這是深知了她不愛走路的毛病,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發現的,吻安笑了笑。

  因為醫生手頭有事,吻安也沒催,也就等了會兒,正好接了晚晚的電話。

  轉身站在走廊窗邊,對著晚晚,所有疲憊也都沒有掩飾,聲音微微的懶,「聿崢送你回去的吧?一直沒空聯繫。」

  北雲晚皺著眉,「我聽說你受傷了,但是最近不讓入境,電話也沒敢給你打,沒事吧?」

  吻安彎了彎嘴角,「沒事,擦破點皮而已。」

  聊了會兒不見她的醫生來,話題才散開去,自然要提到他、提到他帶回來的新女伴。

  說實話,她竟然頭一次對自己沒自信,她是漂亮、是有氣質、是聰慧,但有時候男人的選擇毫無理由,何況……

  他當初對她那麼決絕。

  北雲晚眉頭緊著,「開什麼玩笑?我就算頂著這麼一張妖精臉,也從來沒敢說我比你迷人……什麼樣的女孩把你嚇住了?這可不像你。」

  她笑意淺淡,「也許是因為顧湘是我間接送他的?」

  可是,她當初全力支持顧湘深造,怎麼知道他們有這樣的緣分?

  好一會兒,北雲晚才抿唇,專門從醫院走出來跟她講電話,想了想,道:「你之前跟我說,你們兩年的婚姻都該無效了?」

  說到這個,吻安皺著眉,心頭一陣煩亂。

  「你想離?」北雲晚又問。

  吻安想了都沒,微蹙眉,「當然不。」

  「那就好辦了!」北雲晚笑著,似是而非的認真:「你把他睡了就好了,兩年中斷無效。」

  說著想起了之前梁冰對她做的事,完全沒有情緒,反而笑著道:「這個你還真得感謝梁冰,這種下三濫手段有時候是法寶。」

  雖然,北雲晚也聽吻安說過當初宮池奕多麼陰冷的發怒,但她還真不信宮池奕能把吻安從床上踹下去。

  吻安聽完好半天沒說話。

  這個話,好像是她和東里開過玩笑的,但她真沒這麼想過,畢竟她現在的身份……。

  想到一半,她又自顧蹙眉,無論她什麼身份,都不及他的百分之一,有什麼好顧忌的?

  「餵?」晚晚以為她沒在聽,「你在聽吧?我之前不是在愛丁堡交了個開酒吧的男友麼?怎麼把男人放倒,他那兒多得是法子,料也不少,你去找找?」

  吻安抿唇,看了一眼站在兩步遠的金秘書,聲音低了低:「號碼給我。」

  這回反而是北雲晚猛地愣了一下,接著忍不住笑起來,「確定你還是那個吻安!」

  與此同時,一旁的金秘書也恭敬的稍微上前一小步,提醒了她:「顧小姐?醫生這邊得空了。」

  吻安一邊從包里拿筆,往掌心寫號碼,一邊沖金秘書淡淡點頭,表示知道了。

  可餘光掃過之際,記號碼的手忽然停了下來,定定的看著從旁邊醫生辦公室出來的男人。

  聽筒里,北雲晚的聲音還在繼續:「吻安,我不跟你說了,聿崢有電話進來……」

  話到一半,晚晚又蹙起眉,聿崢把她送回來之後就沒纏著,好像又離開榮京了,不知道做什麼去,這會兒打電話只能是他又返回了。

  想罷,蹙了蹙眉,凝重起來,「吻安,你沒跟聿崢透漏過關於米寶的事吧?……餵?吻安?」

  吻安已經把手機收起來,連帶筆直接塞進包里,幾步上前攔了路。

  相隔不到兩小時,第二次見了,他還是打算不看她一眼、不跟她說話麼?

  「你身體不舒服?」她微微仰臉,柔軟的望著面前的男人。

  相比於她每每濕潤的眸子、期盼的視線,他薄唇抿在一起,消瘦的五官只有無邊的沉默。

  「顧小姐。」還是顧湘上前來,攔在她面前,阻止了她要上前握宮池奕手臂的動作,「我們先走了。」

  又這樣,他竟然一個字都不肯跟她說?

  如果說兩年前,她也覺得罪大惡極,那麼拼命的把內閣帶到今天的地位,以為都會淡去的,可是呢?

  手背上的針扎進來,她才猛地蹙眉回神。

  抬頭看了一眼,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忽然問:「李醫生,剛剛那位先生的狀況,你了解?」

  李醫生按好針頭,給她貼上創可貼,這才看了看她,恭敬語調下笑意淡淡:「說不上了解,畢竟人家權威人物貼身跟著,可能是身體突感不適,走到中途正好到咱醫院門口就進來了一趟。」

  權威人物?

  顧湘?

  她擺手,示意醫生先等會兒。

  「怎麼了?您還有哪不舒服?」醫生看了她。

  吻安只是問:「他身體是什麼情況?」

  原來是要問這個,醫生雙手揣回衣兜,微挑眉,「看起來是不怎麼嚴重,就是身上有外傷,加之精神疲勞,整個人顯得有些憔悴,沒做全面檢查,但沒估計錯的話,這些應該都只是併發症,主要病症就不清楚了,那位女士不讓問。」

  「你先出去吧。」吻安閉了閉目。

  房間裡安靜下來,她才皺著眉,這麼說,他的病還沒好,至少還需要修養?

  回來這麼趕,是因為她捅出了這麼大的事,怕她收拾不了這個局面麼?

  所以,她是應該感激他心裡還念著她,還是愧疚自己的莽撞又連累他了?

  「金秘書。」許久,吻安開口。

  金秘書一直在旁邊安靜的坐著,聽她叫自己,趕忙走過去,「您說!」

  吻安淺笑,「不是什麼大事,就是想問問你,能見到我之前的司機麼?」

  金秘書蹙眉,「您說易木榮啊?」

  然後為難的搖頭,眉頭高高挑起,「都說內閣變動很大,我看變動最大的就是您的司機了,以前在內閣一幫護衛裡邊一年半載都不吭一聲,這一轉眼,成了聯合署將軍的隨從?」

  吻安柔唇彎了彎,她也沒想過身邊埋了個身份特別的司機。

  「等抽空,以你的名義讓他來見我一面吧。」她道。

  金秘書蹙了蹙眉,不太理解,以顧小姐自己的名義豈不是更好請人?

  吻安只是想,宮池奕不想見她,估計也會約束他身邊的人。

  從醫院離開已經是下午了。

  吻安靠在后座上,習慣的抬手開了窗戶。

  金秘書朝後看了看,欲言又止。

  知道她喜歡老喜歡開窗,但她這幾天感冒,想了想,看她今天心情不佳,還是算了,今天也沒怎麼有風。

  倒是玩笑的道:「也就您敢動不動就開窗戶,換做什麼司令、大臣的,恨不得再加一層防彈玻璃。」

  吻安笑了笑,「你是想說,就因為我沒安全意識,那晚彈頭才從脖子擦過的?」

  金秘書「呵呵」一笑,「我就是這麼一說。」

  不過吻安還是把窗戶關上了,誰讓她一直都是個怕疼、怕死的人?

  收回手,又道:「給總長打個電話吧,我這兩天身體不適,想休息一陣,內閣裡邊平穩現狀的工作就麻煩他老人家了……」

  說著又自己擺擺手,「還是我自己來吧。」

  雖然該清除的人都清除了,但要平定局面,補充新鮮血液進去,工作量也很大,親自打個電話顯得有誠意。

  金秘書只問了句:「現在直接送您回去?」

  她點了點頭,已經拿了手機。

  目光順著看到了之前記在手掌上的號碼,又念了一遍,記進腦子裡,轉手才給行政總長打了電話。

  而她手掌的這個號碼,此刻也在另一張紙上安靜躺著。

  男人遒勁的筆記印在紙張上,偌大一張白紙就寫了這一個號碼,擺在深棕色古木辦公桌上尤為顯眼。

  易木榮進去時,自然也是一眼看到了號碼,不明所以的蹙了蹙眉,但是什麼也沒問。

  來時顧湘說他今天狀況有點差,讓少談點公事,一看他此刻沉峻的五官,易木榮哪還能不言聽計從?

  「您找我?」易木榮站定,才問。

  男人坐在椅子上,目光淡淡的從紙張上抬起,「她怎麼樣了?」

  易木榮蹙了蹙眉,「您問顧小姐吧?」

  一會兒才道:「這幾天在感冒,今兒不是您讓參與會議麼,後來是總長代為發言的,她應該去了一趟醫院,不是很嚴重。」

  房間裡就此安靜了好久,等他再次問話時,易木榮以為自己聽岔了,略微詫異的看了一眼那邊抿了薄唇的人。

  然後見他深暗的眸子抬起,無聲的壓迫,易木榮這才趕忙道:「這我就不太清楚了,不過顧小姐這兩年都很忙,坐那個位置您也知道閒不了,更不可能談戀愛解決私人問題。」

  而後笑了笑,毫不誇張,「再說,您想想,她現在的職位,哪個男人敢染指?一批舊派她說砍就砍,私自貿易您那塊地也是瞞著英方說做就做了,就她這厲害勁兒,誰敢要?」

  話是這麼說,可他在英政宮和醫院走廊看到的,依舊是那個顧吻安,喜歡仰著臉看他,情緒絲毫不掩藏,眸子裡滿是無聲懇求,半點沒有首輔的威嚴。

  又聽易木榮,「不過,之前跟顧小姐接觸過的那位郁先生,今天剛邊境一開放就入境了。」

  提起郁景庭,宮池奕已然下顎微微收緊,不言。

  「篤篤!」顧湘在外邊敲門了,「我進來了?」

  男人信手捻了那張紙給了易木榮,冷聲淡淡,「查查。」

  易木榮楞了一下,趕緊把紙張拿過來,快速塞進兜里,轉眼顧湘就進來了。

  「宮先生,該吃藥了。」顧湘好像天生一雙笑眼,每次見都是笑著的。

  餘光也瞥了一眼易木榮,「談完了麼?」

  易木榮笑著點了點頭,看了男人,「那我先走了?」

  顧湘把藥放在他手心,溫水放在桌邊,見他仰頭吃完,才略微抿唇,「今天的那位顧小姐……」

  話音才到這兒,他把杯子放回著實,玻璃與桌子接觸的聲音不大不小,打斷了她的話。

  他高大的身軀也從桌邊離開,話題毫不相干:「明天英方的人拜訪,一概不見。」

  顧湘抿了抿唇,微笑,「知道啦!」

  說著略微挽了他的胳膊,順便扶著他往外走,「你最近食慾不好,要不要專門找個廚師過來?」

  不過想了想,他現在身份特殊,找外人進來也不安全,還是算了,笑道:「你還是繼續忍受我的廚藝吧,反正余小姐也過不來。」

  男人一貫的寡言少語,顧湘也習慣了。

  *

  吻安沒回外公的堡樓,回了宮池奕留下的山水居。

  這個地方本來不是這個名字,是她後來改的,簡單詩意。

  金秘書還笑話過,「說好聽了是有山有水,但是缺人氣兒啊,偏僻、靜謐,養老似的,但是隱秘性也極好,這點符合您的身份。」

  一個人安靜的坐在窗台前,這實在不是以前那個顧吻安的生活習性,以前這個時間,她不是在會所就是在酒吧,或者,宮池奕的床上。

  坐了會兒,看了看時間,果然還是坐不住了。

  按說,她最近不該回這兒的,那晚的暗殺事件地點周圍做了防護,但經過那個地方,想起當時的驚險,她還會覺得後背發涼。

  車子停在那個位置上,低眉握了握手心,那晚他掌心裡的溫度依舊清晰。

  驀然蹙了蹙眉,他當時那麼緊張,和正面接觸的寡淡判若兩人,是明面上避諱跟她接觸?

  那私底下呢?

  半小時後。

  顧南還在加班,接到她的電話才匆匆趕到酒吧。

  吻安看了他,淡笑,把一杯酒遞過去,「又加班?」

  顧南不再像之前那麼不愛交流,也沒那麼自卑,畢竟是雜誌社一把手了,倒是很喜歡微微的笑。

  喜歡笑這一點,讓吻安一下子想到了那個年輕的女孩。

  顧南不知道她叫他來幹什麼,也不知道她這會兒怎麼會盯著自己看,只笑了笑,道:「工作量大,再說,不加班還真沒事做,正好最近新聞很值錢,多賺點兒!」

  最近新聞是很值錢,全是大新聞,而他還是專門負責對接內閣的,光是最近內閣的獨立,和英方吃癟接受經濟處罰這兩個大新聞就夠吃大半年了。

  吻安倚在吧檯邊,眉眼略略的彎著,語調揶揄:「整那麼多做什麼,你又不肯戀愛,不娶妻成家?」

  她之前還想撮合他和金秘書來著,顧南一點意思都沒表示,她討了個沒趣。

  顧南聽罷笑起來,「不是給我掙,給我妹妹攢著,她出嫁總得風風光光的吧?」

  沒有父母,便是長兄為父。這樣的情況,讓吻安一下子想到了余歌兄妹倆,到現在她也不知道余歌被調哪兒去了,那個男人回來了,卻不見余歌,而是換了顧湘。

  下一秒,她才後知後覺的蹙起眉,看著顧南,「出嫁?」

  而後略微抿了一口酒,語調清雅,「我記得,你妹妹今年畢業?是要回來麼?」

  提起妹妹,顧南臉上有著自豪,也有著幾分愧疚,因為他的前科影響了妹妹。

  才道:「回不回來還不清楚,半個月前給我打電話,說想借點錢買東西。」然後笑起來:「不都說,女孩子注重化妝、穿戴就是戀愛的趨勢麼?我也得提前備著出嫁事宜不是?」

  戀愛麼?

  吻安握著酒杯的手緊了緊,臉上的笑意很勉強,索性沒說什麼,仰了酒杯。

  顧南愣了一下,也沒顧上身份,趕忙壓了她的杯子,但她已經喝乾了,這才皺起眉:「金秘書說您感冒,之前的傷不也沒痊癒麼?還是少喝點。」

  她只是笑了笑,眉眼彎彎,「反正也沒人心疼。」

  說完,才覺得對著什麼人該說什麼話,對著顧南說這個不太合適,才彎唇:「沒事,小酌怡情。」

  不等顧南說什麼,她又倒了酒,看似不經意的問起:「我當時安排人送你妹妹出國的事,你還記得麼?」

  顧南點頭,「當然記得!」

  看了她,滿是誠懇,「如果不是您的安排,她不會從那麼好的學校畢業,以後的社會地位也不可能有多高。」

  顧南笑了笑,「我對這些事不太懂,但是特意查過她的學校,在國際上很有名,是很多權貴子弟都不一定能進的地方。」

  吻安只彎了彎嘴角,「那也是你妹妹本身成績好,有那個能力從那兒畢業!」

  就因為這樣,顧南才為她感到自豪。

  他撓了撓頭,微靦腆的笑著,「還是您給的機會,否則一切都不可能。」

  她輕輕抿了酒,淺笑,「你也幫我做了不少事,每次關鍵時刻都要靠你,值得的,等你以後有什麼需要,也可以找我,不用見外。」

  不過顧南是進過監獄的人,對有些事的看法跟別人有差,看了看她,道:「您現在是主掌內閣的,權力越大越難擔,有些事顧不好會落人話柄。」

  吻安笑起來,「看樣子你是有什麼也不找我了?」

  顧南一愣,擺手,「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之前雜誌社裡有那麼些言論,覺得咱倆同姓,可能關係特殊,這對您的政治影響不利。」

  說到底,顧南無論什麼時候,都在為她考慮。

  就沖這一點,吻安也覺得當初安排他妹妹出國值了,煩悶了一下午,心裡舒服了不少。

  從酒吧出來,顧南一定要送她回去,吻安也沒推辭。

  到了家門口,她才想起來隨口問了句:「你妹妹,是學醫的吧?」

  顧南點頭,「對,還是我建議她學這門的,有一項本事好走社會嘛。」

  她點了點頭,淺笑,「你回吧,路上慢點開。」

  吻安進到客廳的時候,顧南才調轉車頭返回,她就在窗戶邊站了好久。

  客廳里,乃至整個房子都是空落落的,兩年來,她卻頭一次覺得這樣的安靜讓她不舒服。

  大晚上的怎麼也睡不著,手裡握著的手機隨意刷著新聞,電話打進來時她還蹙了一下眉。

  一串號碼有點熟悉,但一時間想不起來。

  片刻才接起:「餵?」

  那邊的男人聲音裡帶著笑意,聽起來很開朗,「顧小姐,打擾你休息了麼?」

  吻安皺了皺眉,「你是?」

  「晚晚跟我打過招呼了。」對方笑著道:「你放心,我絕對保密,在我這兒你不是什麼久負盛名的女首輔,只是晚晚的閨蜜,你可以放心!」

  一來就先表明立場,顯然認識她。

  吻安反應了會兒,才想起晚晚下午給她打電話介紹的酒吧老闆……

  「是你啊。」她略微尷尬的笑,沒想到晚晚居然這都跟他說了,畢竟是她的小心思,還不一定做不做,弄得她不知道說什麼好。

  「顧小姐不用不好意思。」男子笑著,滿是輕快,「我喜歡晚晚的性子,對你也自然不陌生了!」

  嗯,也不知道是不是誇獎,就說她們這兩個倉城名媛很「獨特」?專門弄那種藥?

  吻安咳了咳,「那個……你打電話來是?」

  「哦!」對方這才道:「我今天剛從倫敦飛回來,不過晚晚說慢了一步,否則直接找你去了,現在只能請你抽空過來找我拿東西了。」

  東西?

  吻安抿了抿唇,「我跟晚晚開玩笑而已,沒想真拿什麼藥……」

  男子「呵呵」一笑,「看來顧小姐比晚晚省事多了?……沒關係,你來了告訴我就行,東西隨時給你備著,要不要都沒事,過來交個朋友也不錯,是不是?」

  她笑了笑,「等晚晚過來,我們去你那兒放鬆倒是可以的。」末了,才想起來問:「我還沒問你貴姓?」

  「隨晚晚一起叫我老毛吧。」

  隨後兩人有聊了會兒,老毛忽然問:「你睡不著嗎?」

  吻安楞了一下,只聽他笑著爽朗的道:「我剛接完晚晚電話就上了飛機,一下機就想著撥過來了,這會兒才看到時間,居然這麼晚了,要是沒打攪顧小姐,那就說明你失眠了!」

  她這才笑起來,這人確實挺有意思,難怪那段晚晚決定離開聿崢時找了老毛,還能安然熬過去,是個挺不錯的朋友。

  等他掛了電話,吻安也打算睡了,這次沒太煎熬便入眠。

  但這麼晚,易木榮卻睡不成。

  大晚上還在書房,看了看因為疼痛而皺著眉的男人,略微遲疑:「……宮先生?」

  他抬頭看來,壓在桌面的拳頭生生握得白了骨骼,又看似無事的壓下去,平靜沉嗓,「你說。」

  易木榮上前,道:「這號碼是愛丁堡的,剛剛還和顧小姐通過話。」

  抿了抿唇,不知道能不能說,見男人不言,才道:「政治這方面,顧小姐是沒什麼問題,也許是私交不錯的朋友,畢竟身居高位,戀愛狀況不可能對外公開的。」

  他這麼說,主要是因為真的很晚了,這個時間,不是政治關係上下級,不是朋友,那還能聊什麼?

  只能是戀人密語了吧?

  宮池奕下顎緊了緊,眉峰蹙起,整個人越顯鋒利。

  但在易木榮看來,他這是痛得,急忙走過去,「要不要叫顧湘?」

  男人抬手,也沒讓他扶,自己坐回椅子,伸手按了按膝蓋處。

  易木榮也不知道能做什麼,只趕緊幫他倒了水遞到手邊,皺著眉,「我當時就說了自己能解決,讓您不用出面,您非得提前抵達,遭這罪……」

  他的話還沒說完,宮池奕已經陰冷的一個眼刀子削過來,易木榮只得閉嘴。

  想起那晚的驚險,好像他要不來,自己也真的搞不定,說不好顧小姐真的就葬身海底了。

  嘆了口氣,也只好不說這個了,「要不您早點去休息,有什麼事明天談?」

  男人薄唇緊抿,抬頭看了他一眼,「不用去內閣?」

  畢竟他的工作是她的司機。

  易木榮搖頭,「不用,顧小姐最近幾天修養,內閣的事,暫且由總長負責。」

  宮池奕隱忍的閉了閉目,「你不是說她沒事麼?」

  易木榮過幾秒才反應過來他是要知道這個,道:「顧小姐感冒是好得差不多了,但之前傷在脖子,差一點就擦破大動脈,受了那麼大驚嚇,加上這兩年來政情太過緊張,好容易內閣獨立了,她想緩口氣也正常。」

  先前,易木榮總覺得宮先生坐在聯合署將軍的位子上,對這個顧吻安關注有加,是怕英方真的做出什麼危害國際交誼的事,畢竟她的政治觀念純正,提攜這種人才省心。

  但是越來越覺得不是那麼回事。

  「您該不會是?」易木榮狐疑的轉眼。

  被男人陰冷的視線盯得沒了後文,隨即傳來他低低的聲音:「命你月底回聯合署。」

  易木榮一愣,擺手,「別!我的將軍大人,剛剛我是真的什麼都沒猜!」

  宮池奕沒再說話,緩緩邁步出了書房。

  易木榮這才鬆了一口氣,好容易從聯合署出來,怎麼能輕易回那個悶死人的牢籠去?

  聯合署凌駕於各國政律之上的存在,不大不小的國際問題派士員,嚴重了才會由將軍出面。將軍的身份幾乎不為人知曉,因為要隨籍分布居住,隱匿身份可以避免諸多安全問題。但士員大多都得在那個牢籠好好錘鍊才有機會下放處理國際事務。

  易木榮就是那個體質帶衰,從來沒機會開眼界、處理國際糾紛的人,總算出來了一回,自然要多待一些時日。

  至於,他猜到的事兒,當然也沒八卦得到處散播,但總覺得討好一下顧吻安不是壞事!萬一就有了機會直接定居在外,不用回聯合署閉關了。

  這麼想著,機會還真就來了。

  第二天一早,金秘書給他打的電話。

  易木榮笑著點頭,「有,有空,顧小姐要見我麼?」

  「地址我會給你發過去的,你準時過去就好,別讓顧小姐久等。」金秘書習慣了謹慎囑咐。

  易木榮點著頭,淡笑,「好。」

  不過,他到的時候,吻安還是早到了,已經坐了會兒。

  「顧小姐!」易木榮笑著走過去,在她對面落座。

  吻安以前不怎麼留意他,長相也不算初中,但今天的表情算是比以往出眾了。

  她接過茶盞,對著服務員清雅語調:「麻煩帶上門。」

  等服務員走了,吻安才抬眸看了易木榮,意味不明的口吻:「易先生身份成謎呢。」

  一個正式的稱呼「易先生」嚇得他都快站起來了,訕訕的笑著,「顧小姐,我就是您的司機,不用這麼客氣。」

  吻安笑了笑,「所以,不打算跟我說說你另外一位主子?」

  這個……

  易木榮略微為難的笑,「國際規章的緣故,還真不能多說,但您放心,將軍對您沒惡意,他數次拒絕見您,也是為您好。」

  能知道他這個身份的人,不是快退休了,就是政治生涯差不多結束了。

  她略微蹙眉,「你以前……是不是不在外行走?」

  不然,兩年前,宮池奕公開說過愛慕她,要追求,這種新聞雖然過去了,但多少應該會聽說,易木榮卻好像一點也不知道,除非他以前與世隔絕。

  易木榮被她問得愣了愣,但也只是笑,不多說。

  吻安也不跟他囉嗦,抿了一口茶,直接問:「那晚是他救了我,是麼?」

  易木榮咳了咳,將軍那晚的確空前焦灼,但送她去醫院時,她都昏迷了呀?

  他接著道:「他是不是也受了傷?我原本想去看看他,又怕不合適,能跟我說說他的病情麼?」

  易木榮鬆了一口氣,原來是要問這個。

  微蹙眉,「實話說吧,他對您這邊的情形很關注,病情治療是接近尾聲了,但還沒結束,眼看您把事情鬧大,醫生也勸不住,他非要提前趕來。」

  說吧,笑了笑,「別看他一副高深冷暗,其實脆得很,有時候哪兒碰得重了點,輕易就骨折了,他本不該這個時候來這兒處理事情,但誰也攔不住,所以,那天主司令拍案而起,旁邊的護衛才那麼緊張。」

  說著,易木榮笑了笑,又有些心酸,「案子處理得急,是怕夜長夢多,見那三個人是他很猶豫的,您說,將軍那樣一個人物,萬一起了衝突,或者主司令一巴掌過去他就倒在地上,這威嚴還怎麼樹立,這國際案還結不結了?」

  說得有點遠了,易木榮才把話題扯回來,「那晚為了救顧小姐,他現在膝蓋還間歇惡痛,骨癌的痊癒養護必須很仔細。」

  吻安一直沒說話,她只是覺得他瘦了,並不知道他現在還要忍受疼痛。

  許久,她輕聲:「能帶我去看看他麼?」

  易木榮微蹙眉,雖然摸到了一點兩人的隱秘,還是皺了皺眉,「他不見您是為您好,這案子您占理,但英方占勢啊,如果您太早和他扯上關係,案件的處理就失了威嚴,只剩對您的偏頗了。」

  她笑了笑,這些話是他傳達的藉口吧?

  「內閣已經獨立,我是首輔,不夠占勢力麼?」

  易木榮頓了頓,好像也對?

  但是,將軍好像很不想見她啊,這可讓易木榮犯難了。

  一轉目,找了個理由,笑著道:「顧湘是他的隨行醫生,小妮子對他很負責對外人的接觸就很霸道了,我估計您過不了她那關。」

  吻安神色頓了頓,片刻才淺笑,沒說話。

  直到離開時,易木榮才聽她說:「帶我去買點水果,我跟你去看宮先生。」

  易木榮蹙眉,但她已經抬手撥了長發,彎腰利落的鑽進車裡。

  車上,吻安搜了骨癌護理能吃的東西,除了高質蛋白,就是水果蔬菜為首選。

  所以,她買了一大堆,占滿了她和易木榮雙手。

  到了一處安靜的住宅,易木榮臉上還滿是擔憂,生怕被一句話打回聯合署,看了看吻安,小聲道:「要不,您自己進去?」

  吻安淺笑,「帶路。」

  因為她一個人根本進不去。

  沒辦,他只得硬著頭皮往裡走。

  進了門,水果往客廳放,正巧顧湘從樓上下來,一眼見了易木榮,皺起眉:「你怎麼?」

  話忽然頓住,看了轉過身來的女人,愣了愣,「……顧小姐?」

  吻安笑意溫淡、大方,又端著幾分身份之上的清傲,「又見面了!」

  顧湘不知道說什麼,只是掃了一眼易木榮,才笑了笑,「請坐。」

  吻安並沒坐,只很自然的問:「阿奕在樓上麼?」

  兩個字,讓客廳的空氣陡然凝固。

  阿奕?顧湘詫異的看著她,又看了易木榮。

  只有吻安溫淡淺笑,實則,她一點不喜歡這微肉麻的稱呼,都快被於馥兒叫爛了,可她從來沒跟他取過哪怕親密一點點的稱呼,只能拿來用了。

  「我能自己上去?」見兩人都不說話,吻安再次開口,笑意清雅得體。

  顧湘抿了抿唇,笑意勉強,「我帶顧小姐上去吧。」

  臥室很安靜。

  看起來,他大概是吃完藥準備休息會兒,拉上了窗紗,屋裡略微昏暗。

  男人頎長身軀立在床邊,朝門口看來。

  吻安能清晰的感覺他看到她時眉峰微捻。

  側過身,她看了顧湘,「能麻煩你迴避麼?」

  顧湘再次愣了愣,看了那頭的男人,最終抿唇蹙眉,還是關門出去了。

  也是門合上的那一剎那,吻安身上沒了所有在外的氣息,沒有端著的清傲,也不再溫淡,仰眸望著他,一層濕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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