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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將老母說服的,惟有多談一談羅四姐的性情才具,漸漸地讓母親有了信心,自然水到渠成。

  就在這時候,古應春陪著洋人到了杭州,談妥公事,派人陪著洋人去逛六橋三竺,古應春才跟胡雪岩詳談羅四姐所託之事。以及烏先生代筆信中的內容,認為事機已成熟,可以談嫁娶了。

  “我門老太太還有顧慮。”胡雪岩說,“老太太是怕她只能任勞,不能任怨。”

  “那麼,小爺叔,你看呢?”

  “這要先看我們怎樣子待人家,”胡雪岩說:“羅四姐不肯拉倒,如果肯了,她總也知道,我不能拿元配休了,討她做大太太,而只有做小。做小稱太太,又讓她掌權,她只要這樣想一想,就算有閒言閒語難聽,一口氣咽得下去,自然心平氣和了。”

  “小爺叔的話很透徹。”古應春自告奮勇,“我來跟老太太說。”

  說當然有個說法,根本不提胡雪岩,只談七姑奶奶跟羅四姐如何投緣,以及羅四姐如何識好歹,因為七姑奶奶待她好,所以言聽計從,情如同胞姐妹。

  胡老太太很尊重患難之交的古應春夫婦,對七姑奶奶更有份特殊的感情與信心,當時便說:“七姐中意的人,一定不會錯的。這個媒要請七姐來做,我也要聽了七姐的話才算數。”

  一樁好事,急轉直下,看來成功在望了。但古應春心思細密,行事謹慎,覺得樂觀的話以少說為宜。

  “老太太也不要太高興,人家肯不肯,還在未知之數。”

  古應春接下來細談七姑奶奶陪羅四姐去算命,幾乎與吳鐵口吵架的趣事,當然,他決不會透露,這是他們夫婦事先跟吳鐵口說通了的秘密。

  胡老太太聽得很仔細,而且越聽笑意越濃,“原來她有這樣的一副好八字,看來真是命中注定了。”她接著又說:“這種人的脾氣是這樣的,要嘛不肯,要肯了,說的話,一定有一句,算不句。”

  “小爺叔,”古應春又想到一件事:“不知道嬸娘的意思怎麼樣?”

  “她肯的。”胡老太太接口,“我跟她談過了,她要我作主,現在,七姐夫,這樁事情,我就拜託你了。”

  “只要老太太作主,嬸娘也不會埋怨,我同阿七當然要盡心盡力把這件事辦圓滿來。”

  於是古應春為胡雪岩策劃,男家的媒人是七姑奶奶,女家的媒人不妨請烏先生承擔。胡雪岩自然同意,便發了一份請帖,請烏先生吃飯。

  這在烏先生自有受寵若驚之感,準時到胡家來赴宴。做主人的介紹了古應春與其他的陪客,敬過一杯酒,託辭先離席了。

  席間閒談,不及正事,飯罷到客座喝茶,古應春才將烏先生邀到一邊,笑著說道:“烏先生,你我神交已久。”

  烏先生愕然,及至古應春提到彼此為羅四姐一家代筆的事,烏先生方始明白,人雖初識,筆跡早熟,這就是神交,因為如此,一切都好談了。

  “照此看來,事情已經定局了。”七站奶奶很高興他說,“這烏先生看起來很關心羅四姐,不曉得他看了她的新房子,心裡是怎麼想?”

  烏先生等七姑奶奶一走,從房子看到擺飾,在他心目中無一不新,無一

  不精,想不到她如此闊氣,只以有七姑奶奶這個初會面的堂客在,不便現於形色,怕人家笑話他沒有見過世面,此時就不再需要任何矜持了,毫不掩飾地顯出艷羨驚異的神態。

  “羅四姐,我真沒有想到,你年紀輕輕一個女人家,會闖出這樣一個場面來!上海我也來過兩回,說實話,這樣漂亮的帚子,我還是頭一回見。”

  他緊接著又說:“古家當然是有身分的人家,房子雖比你的大,不過沒有你的新,擺飾家具也比你多,可惜有細有粗,有好有壞,不比你的整齊。”

  聽他這樣誇讚,羅四姐心裡有種說不出的舒服,人生得意之事,無過於從小相親的熟人,看到此人肯爭氣、有出息,青雲直上,亂目相看。她此時的心情,亦大有衣錦還鄉之感,不過緊接著而來的感覺,卻是美中不足的空虛。

  “房子、家具都不是我的,我哪裡就到得了能這樣子擺場面的地步?”

  這話在烏先生並不覺得全然意外,略想一想說道:“就算是胡大先生替你置的,即使用了,就算是你的了。”

  “也不是他,是七姑奶奶的。”

  “七姑奶奶?”烏先生詫異,“你們羅家哪裡跑出來這樣一位姑奶奶?”

  “烏先生你纏到哪裡去了?”羅四姐笑道:“就是古太太,娘家姓尤,行七,大家都叫她七姑奶奶,我叫她七姐。”

  “啊,啊,原來是她。”烏先生眨著眼想,越想越糊塗,“那麼,古家兩夫婦,怎麼叫胡大先生‘小爺叔’?上海人叫叔叔叫‘爺叔’,胡大先生怎麼會是他們的小叔叔?”其中有個緣故,我也是前幾天才聽七姑奶奶談起,她的哥哥行五……“

  羅四姐告訴他說,尤五是松江漕幫的當家。尤五的師父跟胡雪岩是朋友,交情很厚,清幫中人,極重家規,所以尤五年齡雖比胡雪岩大,卻尊他為長輩,七姑奶奶和古應春亦都跟著尤五叫胡雪岩為小爺叔。

  “照七姑奶奶說,松江的潛幫稱為‘疲幫’。他們這一幫的漕船很多,是大幫,不過是個空架子,所以當家的帶幫很吃力,虧得胡大先生幫他們的忙。為此,胡大先生在杭州到上海的這條水路上很吃得開,就因為松江漕幫的緣故。”

  烏先生聽得很仔細,一面聽,一面在心裡想他自己的事。他雖受託來做媒,但仔細想想;不是什麼明媒正娶,他這個媒人也沒有什麼面子,所以一路上抱定一個主張,如果羅四姐本人不甚願意,或者胡雪岩的為人,在杭州以外的地方,風評不佳,那就說不得打退堂鼓了。此刻看來,自己一路上的想法,似乎都不切實際了。

  既然如此,就不妨談正事了,“羅四姐,”他說:“你曉不曉得,我這趟為啥來的?”

  這佯問法,羅四狙不免有些發窘,不過這是自己的終身大事,不能因為羞於出口,以致弄成誤會,所以很沉著他說:“是不是我娘有什麼話,請烏先生來跟我說。”

  “是的。我原來的意思,你娘即使不能來,寫信給你,也是一樣,你娘不贊成。她的話也有道理,寫信問你,等你的回信,一來一去個把月,倒不如我來一趟,直接問個明白。”

  “娘要問我的是什麼話?”

  “問你對胡大先生怎麼樣?”

  這一下,羅四姐的臉有些紅了,“什麼怎麼樣呢?”她用埋怨來遮掩羞澀,“烏先生你的話,說得不清不楚,叫我怎麼說?”

  烏先生在關帝廟設座賣茶,一天見過三教九流的人不知多少,閱歷甚豐,不過做媒人卻是第一次,因而有時不免困惑,心想,大家都說“媒人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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