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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請上任

  侍御沈立人名孫漣,京邸臥病十餘日,謂所親曰:“有朱衣人從空下中庭,謂直隸保定城隍神缺,當命予攝。予以‘老父在南,妻子無托,孑然單身,客死可憫’乞朱衣人善為我辭而另選焉。朱衣人去而復來云:謂‘爾父以庶民受待從封誥,已榮甚,有弟在,不至失養;子已游庠,復何慮?苛召人而皆辭,將無可召之人矣!’朱衣人語如此,予殆不望生,若為我治後事。”所親多勸慰,謂是病譫語耳。然沈自是不復作聲,藥飲皆屏。凡三日,更定後,車夫宿門下,聞叩門聲甚喧,問之,則曰:“請老爺上任。”車夫嫌其錯打門也,令別尋門戶去。叩門者云:“的是汝家。”車夫云:“我家老爺是京官,十年不出城,現在臥病,那得上任?”叩門者曰:“非外官也,吾曹是直隸省城隍衙役,明日新官上任,長接在此。你家無人管事,並不打點一些行裝犒賞,所以告與汝知。”車夫大恐,縮頸被底,睡不成夢。四更後,但聞沈從內呼從而出,肩輿扛梢觸門有聲,謦劾宛沈也。聲漸遠,始聞侍沈疾者哭聲。明日,車夫以告沈所親,始知前日語非譫。

  通幽法

  南塘通判顧梅坡說:張天師有通幽法,有不白事,能遣陽魂至夜台召鬼問話。鬼如何語,即借人口出之,其人不自知也,必愚笨人方可使。梅坡曾親見五十六代天師。

  時有法官某失所司俸銀五十兩,求之不得,愧恨自縊死。既死,所失銀仍不可得,主人乃用通幽法:令水夫某立門檻上,噴水貼符百餘紙,幾滿身矣。眼、耳皆貼符,惟不貼頂與口。水夫初猶身動,繼則不動如鑄。少頃出聲,則抵冥府門,見某法官肩梁帶繩,在冥府門外立候發落。見水夫至,則曰:“汝歸告天師,銀則所私孌童某置地板下。”天師遣人揭看,果錙銖不失,因問:“爾肩何梁?”則云:“縊死鬼皆負梁連繩,不能脫,甚苦其重,惟陽間為之作法事方能脫,否則不脫不能另投生也。望天師慈悲,為作法事。”天師許之。

  忽傳冥王諭天師府法官:“知道爾等屢以細事動擾幽冥,來使責二十板,後當戒絕,否則且獲重譴。”水夫方僵立,忽作屈身狀,呼二十滿而起,仍僵立,冥語皆水夫口述,天師如問供狀,水夫隨問隨答。問畢,水夫忽云:“本府門神不令入。”則作法者忘焚飭門神一符也。既醒,水夫覺足力乏甚,問冥事殊瞢瞢,但覺去時貼符漸多,則身上束縛漸緊為窘。兩脅逼甚,覺魂從頭頂迸出,痛不可當。其歸也仍從頂上入,滿身舒快,如釋重負,如倦極之得眠也。醒後,臀有杖痕,色青,久始褪。自此,法官不敢輕用通幽法。

  喜婆

  越郡城有惰民巷者,居方里,男為樂戶,女為喜婆。民間婚嫁,則其男歌唱,其婦扶侍新娘梳妝拜謁,立侍房闥如婢,新娘就寢始出,謂之喜婆。能迎合人,男女各遂其歡心。服役民家有常主,如田之有佃,得自相頂替,賣買皆有契券。事婚嫁祭祀外,常時則以說媒售農錦為業。

  有某公子者,少年好狹邪游。一日,其素所昵喜婆來告:“某日郎可至我家,當治具相待。”公子如期往,則曰:“請俟之,尚有佳境。”公子未解也,謂是狎語耳。少頃,有輿女客至門入,見之,則少艷也,衣飾整麗,年二十三四也。喜婆旁通言語,坐定進茶具。喜婆出,反扃戶去。公子喻意,乃近少艷,不峻拒也。歡畢,問姓與住處,皆不答;求再約,則曰:“視緣盡未耳。”啟幃出,則喜婆已啟扃久矣,為整妝,擁之登輿去。公子固問喜婆以少艷姓氏,則亦堅不可泄也。

  後一年,公子觀水嬉,則畫船中其人在焉,珠翠滿頭,婢媼侍側,喻意以目。無何,舷摩槳擊,一見而散,不可復識矣。

  獺淫

  獺性淫。吳越小家女人多於水中洗褻衣,獺食之久,能為異迷人。

  雌者多就異類交,為異則迷惑男子,亦不遽至魅死。其雄者聞少婦褻衣氣,輒纏繞不去,雖眾逐擊之,至死勢不痿。

  辛亥十一月,蔡村人娶婦,客散,婢僕客就寢。郎醉先睡,新娘閉戶解帶,則有物繞兩足間,作鼻嗅口涎狀。新娘駭怪,性頗慧,不作聲,密啟戶告其姑,知是獺怪。新婦歸房,則獺在門跪俟,隨新娘繞足如故。移時,翁姑結健者十餘人,各持一燭一梃入房,即扃門守定,見獺共擊。獺上床則上擊,落地則下擊,走几案則聚擊,屋無完器,而獺已聚梃斃於地矣。毛黑如鑒,身長一尺五寸,勢長七寸,與人無異,而肉棱甚大。剝其皮,售值足償所毀器物。其肉腥不可食。

  或曰:“獺肝髓入醫經。其勢異若此,可為房中藥,惜醫經不載,而村人皆不之知也。”

  虎困藤斗

  樗里王姓童子攜藤斗糴米,時暮雨,過溪邊木橋,童子即以斗加頭上,手扶木欄過橋。有虎在橋下伺,前咬童子頭,得其斗而去。童子仆地,謂是人所推跌,ㄏ其斗而去也。明日,山中人見虎狂走遍山,則虎銜藤斗不可脫也。

  虎口合則藤斗隨合,虎口張則藤斗隨張,斗塞滿口。藤性韌,絲絲嵌入虎牙縫中。虎性躁,不可耐,走三日而伏斃於山中。頭猶仰,張其,口猶含藤斗也。

  甘公入夢

  甘冢宰汝來,余已未座師也。其孫立功,某科翰林,典試湖北,卒於貢院。後其季父廣作漢興道,監試秋闈。夜臥床上,夢立功搴帷入,驚曰:“二叔在此耶?”道台亦驚醒。向之旁人,方知所居之處,即當日主考停棺之所也。

  ●卷八

  屍變

  鄞縣湯阿達在京,其兄來而不禮。或問之故,曰廿年前曾與兄守一鄰女之屍,兄下樓取茶,阿達慕屍之美,有邪心。看之良久,屍忽立起,繞室逐之。阿達至門想走,而門已外扣,蓋其兄上樓時見屍相逐,故畏之而扣門也。阿達跳窗走,屍不能跳。阿達暈死瓦上,屍亦僵立不動。次早,家人上樓視之,屍猶僵立,乃取米篩降屍而殮之。隔三日,阿達從市歸,白日見此女詈其不良。阿達入城,再入京,至今不敢歸。

  鬼買行頭

  杭州線店施三聘,死後無子,妻以其家盜轉嫁某。三聘到冥府告狀,冥王不准。施商之判官書役。云:“婦人轉嫁,不取夫財,則我輩無可辨也。你妻取財而嫁,則你有錢與我輩;我輩拿你妻來,雖老爺得知,亦無大罪。但你須攜銀子來買陰司行頭,才好去嚇後夫,並可以取汝妻之魂。”施如其言,渡江到本家借取冥資四百作使用。後夫家聞爆竹放則鬼叫,見溺死者、縊死者,皆行頭所為。

  鬧十月以後,有新死木匠鬼來,胥役云:“此人力能取汝妻之魂。”匠果斫其床,截其足,妻果叫三日而卒。後夫取用之資,醫藥棺槨祈禱之費,適如其帶來之數。

  韓六三事

  錢鋪葉姓,十九歲,病廿餘日,忽起跪數日,自言曰:“我山陰活無常韓六也,今為冥役,生前與汝叔好。汝壽未盡,以幼時背後罵小寡母受冥譴。然尚可挽回,須爾叔一行,可俟我本官後日出外拜客時,至岳廟前東首第一位判神前焚鏹虔叩,當為爾囑託內幕挽回。但入廟不可聲張何事,只多焚楮錠可也。”翌日,韓復至曰:“爾叔可集客作保狀,立時焚之,我當齎去,為爾關說。爾叔明日午時來,毋俟我主歸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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