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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池在夢裡不住呻吟。再醒來已經是黃昏,人們各自散去,只有琛兒守在身邊。她剛一轉動,琛兒便醒了,翻身爬起,關切地問:“好點了沒有?要不要喝水?”滿臉焦慮擔心。

  天池虛弱地一笑,說:“你是不是怕我又一睡不起?”

  琛兒笑著說:“怎麼會?”然而很明顯地長吁了一口氣。

  天池閉一閉眼睛,記憶一點點浮起,慶祝宴,蛋糕,裴玲瓏,吳舟哥哥,刀……

  玲瓏的話真像一把把飛刀:“她算什麼東西?從小沒爹沒娘,來路不正,長大了又搞東搞西,已經結了婚,沒過三天又離婚,躺在病床上也不安份,還要搭上一個心理醫生為她跑前跑後,你以為她是純情少女嗎?她根本就是狐狸精……”

  狐狸精。裴玲瓏居然送給自己這樣一個稱呼。傳說中的狐狸精不都是千嬌百媚,法力無邊的嗎?有誰像她這樣笨拙無用?非但不能未卜先知,甚至連自己的過去都不清楚。

  天池嘆息:“琛兒,我結過婚,我結過一次婚的。是嗎?”

  琛兒要深吸一口氣,才敢回答:“是的,紀姐姐,你結過婚。”

  “他是誰?那個做過我丈夫的人,我有再見過他嗎?他為什麼不來找我?”

  “是我哥哥。”

  “你哥?”

  “對,就是那個每天在咱們樓下站崗的燈柱男人,他就是我哥哥。你們領了結婚證,還拍了婚紗照,我做伴娘,程之方做伴郎,連新房都裝修好了,可是,婚禮沒來得及舉行,就被延期了,後來,發生了一系列的事,你們,就又離了婚。”

  結婚,離婚,天池捧住頭,覺得裡面打雷一樣陣陣作痛,琛兒的哥哥,那不就是盧越?難怪每次看到他會覺得心痛,難怪握他的手裡有如觸電,原來他們曾經肌膚相親,心靈相通。她一直覺得自己和他有過去,卻怎麼也沒有想到,竟會是這樣的過去!她竟然和他結過婚,拍了婚紗照,還裝修了新房。但是,他們又離了婚。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婚姻會如此短促?到底發生了什麼樣可怕的往事?

  她本來以為自己的過去就只是吳舟一個人,她的前半生因為暗戀而錯過,故而在夢中一直苦苦地渴望醒來,渴望一場真正的愛情。是這種熱望使她清醒的。卻原來,她不僅實實在在地戀愛過,還結了婚又離了婚。她不僅是棄兒,更是棄婦。她到底是一個怎麼樣可怕的女人?她究竟還有多少過去?

  天池痛哭起來,抱住肩膀縮成一團,嚶嚶地哭著。

  琛兒慌了,她刺激了天池嗎?她是不是做了什麼錯事?會有什麼後果?

  她手忙腳亂地給程之方撥電話,語無倫次:“老程,你快來,紀姐姐醒了,我,我跟她說了,說了她結過婚的事,她,她……”

  程之方這一驚非同小可,緊著喊:“盧琛兒,你慢慢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天池怎麼了?”

  “她在哭,哭得很兇,你快回來。”

  程之方鬆一口氣,又忍不住嘆一口氣,該穿幫的到底穿幫了,最壞的事已經發生,還有什麼可怕的呢?現在,是他面對天池,面對現實的時候了。

  他沒有急著過去,卻拿起手機,撥給了盧越……

  真相大白

  紀天池和盧越再次面對面地坐在一起。

  這一對曾經的戀人,短暫的夫妻,在歷經了那麼多的恩怨離合之後,終於又以夫妻的名義見面。然而,她看著他的眼神,是這樣陌生,驚疑,不願置信。

  他們之間的距離,比在葵英路山牆下第一次重逢時更加遙遠,遠不可及。

  隔在他們中間的,不只有破碎的婚姻,傷心的往事,更還有生同死。

  生死只在一線,曾經她已經險些跨越,而今終於被拉回來。然而,她已經忘了他,忘得這樣徹底而決絕,把他丟在陰陽界的另一邊。

  “天池……”盧越低語,一聲呼出,卻忽然哽咽了。他好想把她抱在懷中,緊緊地,緊緊地抱在懷中,痛哭一場。這是他的親人呀,是他結髮的妻,他到底做了什麼不可饒恕的錯失,竟在人生的旅途中失落了她,勞燕分飛,漸行漸遠,終於走向兩個極端。今生今世,他還有機會有可能再尋回她嗎?前些日子,他們明明很親切很快樂的,她是喜歡見到他的,現在她知道他的身份了,還願意和他在一起嗎?

  一絲希望升上心頭,盧越振作一下,再喊:“天池,你都記得了?”

  “你是……我丈夫?”天池怯怯地問。

  “是。我是。你原諒我嗎?”盧越充滿希望地問。

  然而天池搖搖頭:“我不記得,是琛兒這樣告訴我的。琛兒說,我們曾經結過婚,又離了婚,為什麼?”

  “你,不記得?”

  “對不起。”天池抱歉地笑,那麼柔弱的淡薄的一個笑容,楚楚動人,“盧越,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

  盧越愣住。她做錯了什麼?天池呀,善良克己的天池,雖然她的外表變得與以前大相逕庭,內心卻絲毫沒有改變,還是那樣地寧願責己不肯怪人。結婚又離婚,她第一個問題就是她是不是做錯了什麼。天知道她是多麼完美,多麼無可挑剔,她什麼也沒有做錯。做錯的,是他,是這個不可饒恕的罪人!

  然而,他有勇氣把那些罪惡的往事對著她一一道來嗎?盧越沉默了,他沒有辦法開口,他沒有勇氣告訴天池那些傷心往事,他不能夠對她重複他曾經對她做下的一切。這段日子裡,他和天池時時見面,每一次都讓他激動萬分,卻又令他痛苦萬分,因為他不知道當真相大白時會是怎麼樣。現在他知道了,即使人們當面告訴天池曾經她是他的妻,她仍然記不起過去,她仍然不願意記起過去!

  只為,過去太殘忍,太不堪。而那殘忍不堪的往事,又只有他一個人最清楚。他,卻無顏啟齒。

  當猶大跪在耶酥面前,就算他肯認罪,然而他能夠心平氣和地把那些罪狀一一複述嗎?那會比耶酥釘在十字架上更痛苦。

  十字架,不僅背在耶酥背上,更釘在猶大的心上,真正萬劫不復的,是猶大,不是耶酥!

  盧越終於知道,他和天池,是再也沒有機會的。她的遺忘,是最徹底的拒絕。要麼永不提起,要麼永不知道,然而現在,她已經“知道”,卻仍未“記起”,他,還有什麼機會?

  他不是沒有努力過,他們見面,約會,共舞,像一對知心好友那樣溫和地交往——如果真的只是好朋友也罷了,可是,他是那樣地愛她,愛到萬劫不復一般痛苦而絕望。

  絕望,是他的命運,他的十字架,他必須背負!而嫉妒和背叛,便是十字架上的一橫一豎,縛住他,一生都不容推卸。

  “想起你,總是先想起海,盧越,我們和海,到底有什麼關係?”天池茫然地問。

  盧越又是一愣。他們和海,有什麼關係?恨海難填,而他們站在海的兩岸,相望不相親。

  他仿佛看到,天池是怎麼樣一步步踏進無邊的恨海,而他,沒有救她,只是眼睜睜看著她沉沒——不,他根本就是那個推他落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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