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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弄清瑪麗亞路后街的方位又叩響了一戶人家的門環,未待那年輕男戶主開門李子龍先急忙聲明:

  "別怕!我們不進你的門,只......只想問個路!"那男人一臉驚懼:

  "你......你們是從軍人營里逃出來的吧?"李子龍點點頭:

  "是的!我們想問一下,瑪麗亞路后街怎麼走?"那男人道:

  "順這個弄堂到底就是!"

  他們剛走了幾步,那男人開門追了出來,四處看看沒人注意,又指點道:

  "往前百十步的地方有個巡捕房,你們要繞開,走右首的弄堂然後左拐,再斜插進去!"

  李子龍和趙畢成真誠地向那男子道了謝,順著青石弄堂一路躲閃著向前走。凼那男子的指點,一路上是平安的。

  然而,在瑪咖亞路后街查找康家所住的公寓樓門牌時,卻碰到了麻煩,四處響起了警笛盧,雷德路軍人營的暴動這時已驚動了整個租界,租界內西洋軍警和萬國商團的聯台大搜捕開始了。 '

  是幾個賣笑的妓女救了他們。當一個脖子上吊著警笛的巡捕從他們身邊走過時,賣笑的姑娘們聚攏在一起用袒胸露背的軀體,遮住了那巡捕搜尋的目光。過後。又是一個被姑娘們喚做阿艷的妓女將他們送到了瑪麗亞路后街卜四號公寓康家門前。

  站在康家門前,望著半掩著的奶黃色房門和站在門旁的康小姐,李子龍和趙畢成的精神幾乎崩潰了。那期待的一刻足極漫長的,仿佛比洋浦港兩天三夜的激戰還要漫長。雙方相互打量的默默無言中,已凝聚了無法畝述的千盲萬語。康小姐顯然驚懼不安,那迷亂慌張的眼神把許多沒有說的話都說了出來。他們的目光則註定是焦慮而陰鬱的,像落水者抓住飄過來的一根浮木,抓住後再也不願撒手了。

  終於,奶黃色的門漸漸開大了,康小姐於無法擺脫的驚懼中,勇敢地移開了堵在門IZ的身體,急促地說了聲;

  "進......進來吧!"

  進門之後。李子龍的頭腦一陣眩暈,軟軟地倒下了......

  第二十七章

  雷德路第八軍人營的暴動,鬧得租界空氣異常緊張。西洋軍警抓捕人犯的踏踏腳步聲響了大半夜。各主要路口遍布抄靶子的巡捕,偶爾還有爆響的槍聲從遠處傳來。

  蘇萍站在二樓臥室的窗前親眼看到,兩個身著深綠色卡嘰布營服的中國軍人被持槍巡捕從對過的亞歷山大夜舞台門裡拽了出來,其巾的 個抓住f把於不願走,還對夜舞台里的人嘶聲大叫:"同胞們,為人都要講良心!你們不能見死不救啊!我們在S市作戰不是為了自己......"沒人答理,醉生夢死的中國人早把這些獻身國難的國軍忘了。他們既沒替那兩個中國軍人換下刺眼的營服,也沒把他們帶到自己的寓所藏起來,於是便有了這令人心碎的一幕。

  淚水從眼中緩緩流出,順著白皙的面頰往下流,為那兩個孤立無援的中國軍人難過,也為這座陷城的懦弱、麻木羞慚。潛意識中認定,作為棲身租界的中國市民,她也是要為這座陷城的忘恩負義承擔責任的這座陷城的是心還在淪喪。歐羅巴飯店的標語已拯救不了淪喪的良心了。這大約是十一時左右的事情。快十二點時。樓下客廳里的電話鈴響了,父親不在家,姐

  姐蘇英和妹妹蘇多已經上床,她下樓接了電話。

  電話是瑪麗亞路后街女同學康安娜打來的。和雷德路軍人營李子龍副旅長通信聯繫,用的是康安娜的地址。康安娜在電話中說,那個李於龍逃到了她家裡,還帶了一個人,問蘇萍能不能馬上把李子龍和那人接到蘇府去。

  蘇萍握著話筒呆了。電話還在響:

  "萍姐,萍姐,你聽清了沒有!"她訥訥地道:

  "我在聽哩,你......你說!"

  "萍姐我想法把他們馬上送過去,不......不、不是我害怕,是......是不安全:萍姐,你知道的,我們這兒是公寓,人多嘴雜,他們逃過來時,樓下一戶人家已經看到,又是一個妓女帶過來的,如果萬一......"

  "我......我明白!"

  "那好!我們馬上動身"

  "別......別忙李......李副旅長和那個人是不是穿的營服?綠色綴黃邊的營服?"

  "已換了!我把父親和哥哥的衣服找來給他們穿了!""你們樓下是不是有巡捕房的巡捕?"

  "剛才有,現在好像沒了!"蘇萍緊張地想了想:

  "再看看,不能大意!還有,要你哥哥一起來,在前面探路,走......走聖安東大學邊上的小弄堂!"

  "好......好吧"

  放下電話,蘇萍馬上感到麻煩大了,就算老天保佑,康安娜兄妹能安全地把李子龍二人送到自己家裡,出走香港的計劃怕也要泡湯。四張船票和通行證件好不容易才弄到手,明夜十一時維多利亞女王號就要開船她縱有天大的本事。也無法在明天一天之內給李子龍二人搞到必要的證件和船票。況且,租界方面還在四處搜捕他們,父親叉不知道這一新的變故。

  真要命這種時候父親竟不在!

  父親這一段時間經常深更半夜才回來,不知去了哪裡,也不知在忙些什麼,她隱隱約約有種不祥的預感覺著父親極有可能公開水出任偽職。前幾天維新政府公然把父親的《大道精神論》大量印刷丁,"東皿反共同盟會"的《新秩序》和租界內外的親日報紙連日刊載談大道思想的文章。她口父親是怎麼回事,父親不予置評,只說決不會做違背中國人道德良心的事。如果此刻父親在家,不知會不會答應收容李予龍二人?她作主收容以後,父親能否於明天一天之內給李子龍二人搞來通行證件和船票?船票還是小事不行,她和湯喜根可以緩一步走,讓車子龍二人先走,最要緊的是通行證件。

  心裡亂糟糟的,怎麼也理不出個頭緒。又想到康安娜住的公寓離蘇府很近。穿過聖安東大學邊的弄堂就到了得趕快到門口看看情勢,把李子龍他們接過來。遂套了件外衣,穿好鞋走出了客廳大門。

  無論如何,她蘇萍得負責任,得拿出中國人的道德良心來。父親沒回來,院門還沒上鎖,門房老張正獨自一人在門口的小房間就著花生米、茴香豆喝酒。她心神不定地和老張打了個招呼,便把面孔轉向了鐵柵門外。

  門外的巡捕已經走了,街面上空蕩蕩、靜悄悄的,唯有亞歷山大夜舞台不時地有歌樂之聲傳過來,隱隱約約,仿佛很遙遠。

  片刻,響起了腳步聲,一個人影順著院牆移了過來,人影衝著她輕輕喊:

  "是...是蘇萍小姐麼?"她當即把門拉開一道縫:"快進來!"

  黑影閃身進來了:

  "康安娜和李副旅長馬上到!"她點點頭:

  "知道了!你留心對過的亞歷山大夜舞台,我看著這邊的街口注意過來的巡捕洋人"

  又過了不到半分鐘,康安娜和李子龍三人一路輕跑著衝進蘇家大門。這期間既無巡捕出現也無任何人走過這片街面,一個很冒險的交接輕易完成。

  康安娜兄蛛走進客廳便告辭了,蘇萍也未挽留,匆匆道了謝,馬上把李於龍二人引上了莊奉賢、汪小江棲身的閣樓。莊奉賢大感意外,從床上跳下來,赤著腳跑到門u,緊緊抱住了李子龍副旅長。汪小江也和那個軍人擁抱在一起了。那場面真讓人感動,四個曾為S市浴血苦戰的七七三旅國軍同志哭了她也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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