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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我來,幹掉崗樓里的機槍!"

  那弟兄想溜:

  "到......到啥時候了,還......還管這些!"他甩手給了那弟兄一個耳光:

  "混帳,我們是革命軍人不是烏合之眾,不能只顧自己!"那弟兄握著槍。眼睛卻還在向源源滾過的人流看,一副可憐而可恨的樣子。

  他又命令說:

  "守住門口,不要讓任何西洋軍警再衝進來,老子得讓樓上的機槍停下來。"

  卻不料,他剮進人崗樓,東西流動崗哨上的幾個西洋士兵就沿著營區外牆沖了過來,那弟兄慌裡慌張放了兩槍,轉身逃了。衝過來的西洋士兵沒管營門口的人潮,都從偏門進了崗樓。他上樓時,已聽到了他們的喘息聲和很響亮的關門聲。

  沒有退路了,樓上射擊孔前的機槍在噠噠響,身後爬上來的西洋兵在哇哇叫。身後的西洋兵還開了槍,子彈把士敏±樓梯打得直冒煙。

  他顧不得身後射來的子彈,把懷裡的手榴彈掏了出來,將拉環膏到了無名指上。衝上樓層,一聲斷喝:

  "都他媽給我住手!"

  射擊孔前的西洋鬼子呆了,身後衝上來的西洋鬼子也呆,他們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手上套著拉環的手榴彈。他的中局話他們聽不懂他手上的手榴彈意味著什麼他們是懂的,那是不用解釋和翻譯的軍人的語言。

  一個軍官模樣的高個鬼子喊了聲什麼,兩個射手從機槍邊退開了。

  他也在退,慢慢往牆根退,繼而,又順著牆根往機槍射孔前退。套著手榴彈拉環的手指禁不住劇烈抖動起來,連他自已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突然拽響它。

  事情鬧到這一步,鄭鵬乜心裡清楚,不論營區內的弟兄們走掉多少,反正他是走不出去了,為了第八軍人營弟兄們的自由,為了未來自由的七七二旅,他今夜必得獻出自己的那份自由,乃至追求自由的生命。

  當時確乎想到了死 面對著他的許多槍口都可能射出一顆致命的子彈,而只要這顆致命的子彈射過來,那麼,就只好同歸於盡了。他不虧本。在洋浦港面對東洋鬼子他沒虧本,這回面對西洋鬼子,他同樣不會弓本。

  那當兒,他還以中國國民革命軍陸軍七七三獨立旅的名義說了話,說得斷斷續續卻鏗鏘有力:

  "兄弟邡鵬飛代表七七三旅全體弟兄,告訴你們,我們沒有與你們西洋各國為、為敵的意思!我們的敵人是東洋鬼子!我們要走出這裡去打、打東洋鬼子只要你們不用武力阻攔,我們、我們就可以相安無事,如果你們敢再對我們的弟兄開槍,兄弟就、就和你們一起去見上帝I"

  那個高個子西洋軍官也在說話,一邊說, 邊試探著想往他面前挪。

  他又一聲怒喝:

  "站住!再往前走,老子就拽響它!"那西洋軍官聳聳肩,站住了。

  他的忠勇無畏給奔向自由的弟兄們創造了機會,緊張的僵持中他聽見營門口的腳步聲踏踏不斷。不知是不是幻覺,飛人耳畔的腳步聲漸漸變得越來越響,越來越有節奏,仿佛在操場上進行隊列跑步一般。

  淚水禁不偉從深陷的眼眶裡滾落出來。他流著淚想,七七三旅自由了,他死而無憾了。他鄭鵬飛完成了掩護全營區逃亡的任務,履行了軍人的神聖職責,未來自由的七七三旅會記住他。

  李子龍在躍出營門前的一瞬間注意到崗樓上的機槍不響了,被機槍火力切斷了的人流重又恢復了洶湧的奔突,這才被趙畢成拖著衝上了營區外的雷德路。

  趙子龍有些放心不下,在雷德路上跑著,還不時地回頭張望,氣喘吁吁地問趙畢成:

  "崗樓是不是真被鄭團長他們拿下了,要不要派人去看看?"趙畢成道:

  "不必!鄭團長有辦法!在咱七七三旅,最有辦法的就是鄭團長!咱們不要替他擔心,完事後他會跟上來的!"

  李子龍叉問:

  "鄭團長知道不知道到瑪麗亞路后街那個姓康的女學牛家找我們?"

  "知道,我告訴過他!"

  眼前是一片自由的夜都市風景。搖曳著路燈燈影的大馬路筆直寬闊。馬路上來往馳過一輛輛汽車和黃包車。汽車的車燈探照燈一般白亮,把路面照得血¨同鏡子。黃包車車鈴清脆地響著,把那悅耳的金屬撞擊聲傳向路旁的深弄。遠處的洋樓上,霓虹燈在閃動,妖冶的女人和一排排洋字碼忽隱忽現。

  路上有不少行人,行人見他們衝過來,都閃靠在路兩邊,詫異地望著他們看好像他們是什麼地方跑出的怪物一般。

  這時,李子龍已隱隱約約感到了什麼地方不對勁,特別是當他和趙畢成營長從一個捂著鼻子的闊太太面前跑過時,不安的感覺益發地強烈了。他們沒看到預期中的熱情的民眾倒是看到了不少驚懼、麻木、乃至厭惡的面孔和眼神,這不能不使他們失望、沮喪。

  在雷德路拐彎處,迎面過來幾個抄靶子巡捕巡捕們瞄著穿綠色營服的弟兄們開了槍。李子龍眼見著幾十米外有兩個弟兄像跌了跤似的頹然倒地,又見路邊的不少弟兄在扭頭往回跑。他心中一緊,忙和趙畢成一起鑽進了身邊的一條小弄堂。幾個弟兄跟了過來。

  他轉身將他們攔住道:

  "分散走!大家都分散走!聚在一起目標大,懂不懂?"

  那幾個弟兄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有兩個又上了馬路,另幾個往路對過的小巷去了。

  他和趙畢成在弄堂里狂奔丁半天,在快到弄堂口的時候,敲響一家住,|的房門,想進去躲躲,待躲過今夜的搜捕,換上便衣再去找瑪麗亞路后街的康小姐。

  不料,那戶人家連門都役開,只從門縫裡看了他們一眼,就"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隔著門板,一個中年婦人隨:

  "老總,你們......你們行行好,別......別給......我們找麻煩,這......這裡是租界,不是咱、咱中國地盤,西洋人和巡捕房我們都......都惹不起......"

  李了龍這才明白,他和七七二旅的弟兄們寄予無限希望的S市民眾真靠不住了,甚或連那個主動給他們寄信寄包裹的康小姐也靠不住了,他們今夜奔向自由的行動,大概要敗在這些他們為之戰鬥的中國民眾手中。

  趙畢成不死心,扒著門板苦苦哀求:

  "大嫂,不......不說我們是打鬼子的中國軍人,就......就是說我們是普通中圍人,您......您也不能見死不救啊"

  屋裡沒有任何回音。

  "大嫂,大嫂......"

  屋裡乾脆連燈也拉滅了。

  李子龍拉起趙畢成,切齒道!

  "不求她了!這樣的中國人活該做亡國奴!也他媽的只配做亡國奴!"

  出了弄堂口,叉是一條太馬路路燈明晃晃地照著,路上行人挺多,街面日爭是商號、店鋪。他們不敢冒險,探頭探腦地試了幾次認定沒有抄靶子巡捕,才箭一般地射過去,掩身於對過的窄弄里。

  已不敢指望誰會收容他們,只一心想著得離霄德路軍人營遠一些冉遠一些,爾後去找瑪麗亞路后街的康小姐--唯一的希望在康小姐身上,如果連康小姐也不願見他們,那他們只好聽天由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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