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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件事情,我始終認為很值得思考的,就是諾貝爾獎金。諾貝爾獎金,大家都認為是了不起的,以為得諾貝爾獎金就可以入文學史了。過去我也這麼想過。可是到今天,為什麼我們一個諾貝爾獎也沒有得呢?大江健三郎,這個人我認識,五十年代,他大學還沒畢業時隨代表團來北大訪問過。代表團也見了我。在座的有研究日本文學的嗎?大江健三郎那時候來的,我不是說他不應該得,我看瑞典科學院,對大江健三郎的評價還是很高的,就說這個人應該得諾貝爾獎金,我不是說他不應該。這是第一。第二個問題就是,過去得諾貝爾獎金的,從1900年還是1901年開始,到現在將近快一百年了吧。得諾貝爾獎金的確實有大家,這是不能否定的,將來能夠傳世的大家,當然確實也有不但不是大家,二流也不夠,就是那個賽珍珠,我很有意見,《黃土地》那書我也看過,我是從藝術方面說的,那個書沒有什麼藝術性,它能得諾貝爾獎金,中國的得不了。後來我聽說馬悅然是瑞典科學院管這個的,說話算數的,他跟別人講,他說中國之所以沒有得諾貝爾獎金,就因為中國文學作品的翻譯不好。這是胡說八道的事情,你並沒有規定你這種文學作品要翻譯成哪種語言哪,那麼世界上得諾貝爾獎金的,除了英文,意德法的,都翻譯得好嗎?我就感覺到諾貝爾獎金,這個大家也承認,政治性是很強的,對我們這個社會主義國家,對當年的蘇聯,都是歧視的。前幾天有一次會上我也講,我們中國有些出版社,或者我們中國的學術界,用不著大聲疾呼來宣傳諾貝爾獎金。好多出版社利用諾貝爾獎金來做生意,宣傳諾貝爾獎金的作品集,又是每個人的介紹,我看大可不必,而且這個東西,從這裡看起來它很不公正。這是順便講的,因為大家也是搞這個的。下一個問題是送出去,拿來我們會,但送去怎麼送?有各種各樣的辦法,如你們呢,眼前就有留學生,北大也有一批留學生,就是送去的對象,讓人家了解我們。當然讓人家了解我們的目的也不是什麼民族狹隘主義,人與人之間相互了解,對將來世界和平也有好處,我覺得這是國際主義,不是狹隘的民族主義。說我們文化就高於一切,不是這麼回事。一個拿來,一個送去。我想,我們這兩方面的工作都應該做好。占大家的時間太多了,謝謝大家!

  東學西漸與“東化”(1)

  最近,我的學生蔡德貴告訴我,青島大學學報《東方論壇》準備開設一個新的欄目“東學西漸”,並轉達該學報雜誌社社長馮國榮教授的意見,請我寫一篇文章,我很高興。由《東方論壇》開設“東學西漸”,我覺得這個欄目開得好,開得適逢其時。我很願意寫一篇文章談談我的看法。

  溫家寶總理2003年12月在哈佛大學做《把目光投向了中國》的演講時,提到2003年9月10日教師節那天,他到醫院看我,說我們在促膝交談中,談到近代有過西學東漸,也有過東學西漸。十七到十八世紀,當外國傳教士把中國的文化典籍翻譯成西文傳到歐洲的時候,曾經引起西方一批著名的學者和啟蒙的思想家極大的興趣。這個問題是文化交流的問題。

  我一向特別重視文化交流的問題,既主張拿來主義,也主張送去主義。對中國與外國的文化交流,我的基本觀點是“拿來”與“送去”。我認為,文化一旦產生,其交流就是必然的。沒有文化交流,就沒有文化發展。交流是不可避免的,無論誰都擋不住。從古代到現在,在世界上還找不到一種文化是不受外來影響的。交流也有壞的,但壞的交流對人類沒有益處,不能叫文化。對人類有好處的、有用的、物質、精神兩方面的東西交流,才叫“文化交流”。文化不論大小,一旦出現,就會向外流布。全人類都蒙受文化交流之利。如果沒有文化交流,我們簡直無法想像,人類會是什麼樣子。

  一種文化既有其民族性,又有時代性。一個民族自己創造文化,並不斷發展,成為傳統文化,這是文化的民族性。一個民族創造了文化,同時在發展過程中它又必然接受別的民族的文化,要進行文化交流,這就是文化的時代性。民族性與時代性有矛盾,但又統一,缺一不可。繼承傳統文化,就是保持文化的民族性;吸收外國文化,進行文化交流,就是保持文化的時代性。所以文化的民族性與時代性這個問題是會貫徹始終的。

  為了保持文化的時代性,自二十世紀以來,出現了一種提倡“全盤西化”的觀點。“全盤西化”和文化交流有聯繫。現在,整個的社會,不但中國,而且是全世界,都是西方文化占壟斷地位,這是事實。眼前哪一樣東西不是西方文化?電燈電話,樓上樓下,就說我們這穿的,從頭頂到鞋,全是西方化了。這個西化不是壞事情。“西化”要化,不“化”不行,創新、引進就是“化”。但“全盤西化”不行,不能只有經線,沒有緯線。“全盤西化”在理論上講不通,在事實上辦不到。

  就目前來說,我們對西方文化和外國文化,當然要重視“拿來”,就是把外國的好東西“拿來”。這裡涉及有關文化的三個方面,物的部分、心物結合的部分、心的部分,都要拿。“物”的部分,當然要拿,咖啡、沙發、啤酒、牛仔褲、喇叭褲,這一系列東西,只要是好的,都拿。我們吃的、喝的、穿的、戴的,乘的、坐的、住的、用的,有哪一件是完完全全是中國土生土長的?汽車、火車、飛機、輪船,我們古代有嗎?可可、咖啡、紙菸、可口可樂、啤酒、香檳、牛排、麵包,我們過去有嗎?我們吃的土豆、玉米、菠菜、葡萄,以及許許多多的水果、蔬菜,都是外來的。這菠菜的“菠”字,本身是音譯,不是意譯,它叫菠棱、菠稜菜,是印度、尼泊爾一帶產生的。茉莉花也是外來的,甚至連名字都不是中國固有的。我們用的樂器,胡琴、鋼琴、小提琴、琵琶,也都是外來的。拿來,完全正確。現在我們確實拿來了,拿來的真不少,好的壞的都拿來了。連愛滋病也拿來了,這是不應該的。心、物結合的部分比方說制度,也可以學習。最重要的還是心的部分,要拿價值觀念、民族性格。因為我們的價值觀念、思想方式,不能馬馬虎虎,得把弱點克服,要不克服的話,我們的生產力就發展不了。從長期的歷史研究中,我得出一個非常可貴的經驗:在我們國力興盛,文化昌明,經濟繁榮,科技先進的時期,比如漢唐興盛時期,我們就大膽吸收外來文化,從而促進了我們文化的發展和生產力的提高。到了見到外國東西就害怕,這也不敢吸收,那也不敢接受,這往往是我們國勢衰微,文化低落的時代。

  東學西漸與“東化”(2)

  但是,我們不能只講西化,不講“東化”。“東化”,報紙上沒有這個詞兒,是我發明的。我們知道,漢唐的時候,是“東化”的。因為世界的經濟中心、文化中心當時在中國。在明末清初以前確實有過東學西漸。不能只重視“西學東漸”而忽視“東學西漸”。根據歷史事實,在中西文化交流史上,“東學西漸”從來就沒有中斷過。中華文化的博大精深吸引了西方傳教士、外籍華人、留學生、商人等的注意,並通過他們廣泛傳播到世界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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