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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此之故,一個人如果能悟,山青水綠、鵲噪鴉鳴,無一不是佛法;一個人如果迷了,則花池寶樹、玉殿瓊樓,無一不是世間法。那麼,丁雄泉信中所說天上的雲、地上的鮮花、春天的蝴蝶、蜜糖和彩虹、大河邊上的水上人家、西班牙的熱情舞蹈,也都是人心的映現、佛法的真實,只看我們能不能有悟的心,能不能有清明的觀照罷了。

  智*大師在另外一本著作《觀音玄義》里有一段與弟子的問答,也能說明這個觀點:

  問:“闡提與佛斷何等善惡?”

  答:“闡提斷修善盡,但性善在。佛斷修惡盡,但性惡在。”

  問:“性德善惡何不可斷?”

  答:“性之善惡但是善惡之法門,性不可改,歷三世無誰能毀,復不可斷壞!”

  這裡提出了一個驚人的觀點,是說佛並不斷性惡,但因為通達惡,因此對一切惡能自在,不會受惡的影響而生惡,佛也就永遠不會恢復惡。由於佛有這種自在,因此佛不僅不會染惡,更能使惡也化成慈悲力---地藏王菩薩就是以這種在惡中不染惡的慈悲力下地獄的呀!

  我們在惡里受染,不能自在,因此就會被惡所纏縛。其實善惡是非不是主體,人的心性才是主體,於是,浪子、妓女都可以不為惡所染,均可以自在。

  那麼,一個人如何能不被惡所染,得到自在呢?

  答案是非常簡單,就是在我中覺醒,破掉人我的執著。妓女若能破掉了妓女的認知,找到清明的真實,就從時空中醒了過來,她就得到自在了。

  在這個世間生活,我們之所以有喜怒哀樂、人我是非、煩惱痛苦都是因為對於“我”的執著。我們執著自己的身體、名字、利益、事業、社會關係等等,而,這些是不是真實的我呢?

  我們看見的很多書,都把佛的道理說得太複雜、太高遠、太深奧,使大部分的人擔心自己不能追求或沒有資格追求。其實,簡單的一句話就是“在'我'中覺醒”,任何一個平凡人都可以通過覺醒找到存在宇宙中的妙有,哪裡有身份職業的區別呢?覺醒的人一旦破了我執,則“即事而真”、“一心具萬行”、“一切無非妙道,體之即神”、“即明眾生是真際”,道不是那麼遙遠的,道就在我們現實的生活里,離開現實生活的求道就像六祖慧能所言,是在兔的的頭上求角呀!

  超越了世間與出世間的佛教是這樣,而我們所追求的精神生活無不如此,科學家由更深更高的自我來創造更利便於人的生活;藝術家由更深更高的自我來創造多彩多姿的世界;文學家由更深更高的自我來創造更遠大的夢想;我們可以說人類文明的發展,是基於許多人對更高更深自我的開啟,而人類創造的泉源則是基於人的覺醒。

  能覺醒者縱是妓女也是可敬佩的,在《維摩詰經》里有一首偈,其中四句是“或現作淫女,引諸好色者,先以欲鉤牽,後令入佛智”,是說菩薩為教化眾生,可能有各種示現,化為淫女也是可能的。這是何其偉大的識見,只要打破了執著,就知道這種識見真實地超越了人我的見解。

  因此我覺得一個人沒有宗教信仰其實不是那麼重要的,但一個人一定要有宗教的思想與宗教的情操。即使完全沒有宗教信仰的人,也應該透過不斷的覺醒來改造自己,把自我提升到更高遠的精神境地,這樣,無論從事什麼行業,才能在現實生活中有一個安身立命的所在;這樣,無論從事的工作多麼渺小卑微,都能有更大的識見,活得更尊嚴、更自在、更有興味。

  最後,我引用隋朝曇遷法師在《亡是非論》中的幾句話:

  “夫自是非彼,美已惡人,物莫不然。以皆然故,舉世紛紜,無自正者也。”

  我們常覺得自己美麗良善,別人醜陋惡俗,這是人的通病,全世界都是這樣,於是就找不到一個自正的人了。“自正”是在我中覺醒,是在找更高更深的自我。我從十幾歲的時候就希望做一個自正的人,願能“行不負於所知,言不傷於物類”,雖然做自正的人可能要艱苦一些,中宵思之不免悲慨盈懷,但如果不自正則將永為浪子,在宇宙間飄浮不得解脫了。

  現在給你寫信,在我案前的一盆酢漿草正開著紫藍色的花,在每一朵花間我都看到了“自正”之美,它們那麼昂然、自尊、自在,並不因為它們開在山野路邊而畏縮,也不因它們無名不為人知而自怨自憐。當然,種在美麗的花盆裡,它也不會傲慢、偏見,忘失自己在田野中的紫藍色。

  這花,使我們感觸到了宇宙生命的神秘,並知悉了宇宙間自有的秩序,山青水綠,流水不離,深水無波,四季正在靜靜地轉變著,今晨我照鏡子,發現又生了不少白髮,想到這每一根白髮都如野處的幾朵小花,思之不禁憮然。

  憂歡派對

  有兩位武士在樹林裡相遇了,他們同時看見樹上一面盾牌。

  “呀!一面銀盾!”一位武士叫起來。

  “胡說,那是一面金盾!”另一位武士說。

  “明明是一面銀制的盾,你怎麼硬說是金盾呢?”

  “那是金盾是明顯不過的,為什麼你強詞奪理說是銀盾?”

  兩位武士爭吵起來,始而怒目相向,繼而拔劍相鬥,最後兩人都受了致命的重傷,當他們向前倒下的一剎那,才看清樹上的盾牌,一面是金的,一面是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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