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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杜華遇難後,長華殿雖一直空置,但卻保持著他生前在此居住時的原樣,衣物書籍雜物均放置於原處,井井有條,好像他從未離開過一樣,每天都有東宮的內侍前來收拾打掃。

  “立春回來了嗎?”

  衛無暇站在長華殿主殿門邊,回頭問著匆匆跑上石階的端午,她們於一個時辰前乘船在平湖旁的寶祥渡下船,等暮色深濃後便潛入靠近平湖的長華殿,立春立刻前往翔鸞殿找到雙喜,告訴他衛太后到訪之事。

  端午點點頭,“回來了,帶著人在周圍巡視呢。”端午陪著衛無暇步入大殿,擰亮手中提著的風燈,“雙喜去見了武王,說是他馬上就到。”

  衛無暇心裡一晃卻並未停下腳步,慢慢地走向後殿中的內寢,“端午,你可知璟兒在此住了多久?”在風燈搖曳的燈火下,衛無暇仔細地查看著內寢中的每個什物,好像是在翻看兒子的舊日時光。

  “娘娘……”端午輕聲開口,心裡無限唏噓,“那天你告訴我皇上的事後,我就特別去查了關於杜華在南楚的情況,其實他在這長華殿只住了兩天,他在東宮也才呆了三天,後一天好像是住在翔鸞殿。”

  ——其後的一天他就被殺害了!端午沒有再說下去,衛無暇瞭然地深深點頭,她這一生註定只能保有一個孩子,華璃和璟兒必不能兩全!

  “娘娘,如今才算是兩全了,他們倆終於身神合一。”端午早猜出衛無暇的心事,立刻開口勸慰。

  衛無暇聽了只淡然一笑,——所謂身神合一也只是一種安慰之辭罷了,阿璃和阿璟都曾真真實實地存在過。

  “璟兒寫的書都放在哪裡?我想帶回去詳細閱讀。”衛無暇穿過內寢的邊門往東配殿走去。

  “一般書齋都在東配殿,娘娘,我們這就過去看看吧。”端午邊說邊推開那扇沉重的檀木大門。微明的暮靄中一列列的書架出現在她們的眼前。

  “果然書齋就在這裡了。”衛無暇輕快地迎著書架走過去,就在這時,正對著殿門的那列書架忽地向一側滑開,動盪的光暈倏地映亮了昏暗,隨著突然閃出的燈光一個瘦高的身影出現在書架間,“啊……”

  “啊……”明澗意和衛無暇幾乎於同時低呼出聲,隔著數步之遙,他們倆相對而立,卻像是隔著宇宙洪荒。

  明澗意才踏出暗道,只略抬眸,便見一個秀麗之極的身影迎面而來,那……那真的就是他朝思暮想的無暇嗎?她玄錦兜帽下的面孔依然如記憶中那般秀美,一雙星眸怔怔地望著他,眸光明燦,隨著時間的推移,無暇怔悚柔和的眸光漸漸變得犀利,形狀美好的唇瓣也緊緊地抿起。

  衛無暇猛然見到明澗意,震驚之餘只覺心cháo起伏,對面站在燈影里的男人已不復當年的意氣風發,清峻的臉上留下了時光的刻痕,依然高挺的身姿透出了一絲力不從心,不知承載了多少歲月的重負。

  衛無暇收回目光,一邊努力平抑著激盪的心情側眸望向端午,端午立刻瞭然地閃身走出殿門。此時遮掩暗道的書架已然回歸原位,雙壽見端午消失在門邊,不禁抬眼看向武王,明澗意微不可查地點點頭,雙壽便也緊跟著端午走出了東配殿,並隨手緊緊闔攏殿門。

  “武王陛下一向可好?”

  衛無暇首先開口,她的聲音喜怒莫辯,她的目光坦然平視,好像並未看向明澗意,這麼多年來,衛無暇曾想像過無數次再遇明澗意時的情景,雖然明知這不太可能,但依然在腦中反覆練習相遇時自己的表情和話語,應漠然以對,故作無所謂,現在真的與他相對而立,想到他對阿鸞所做的一切,那份兒無所謂也變成了憤怒,至於自己當年受到的委屈和背棄,衛無暇反而真的並不那麼在意了。

  明澗意聽到衛無暇近乎平板的問話,驟然而驚,五臟六腑都好像已被捆綁,他只覺透不過氣來,初見無暇的激動欣喜迅速冷卻,心情一下子沉入無盡的孤寂。

  “衛……衛太后可好?”明澗意反問道,心中竄過一陣劇痛。

  “不好。”衛無暇簡單明確地回答。

  明澗意又是一驚,根本沒料到衛無暇會如此回答一句客套,他一下子噎住不知該如何開口,就聽無暇繼續說道:“只因阿鸞收了我的禮物,你便將他打得奄奄一息,他如今傷得只剩半條命,我兒也急得丟了魂兒,我……我又怎能好?”

  衛無暇單刀直入的發問一下子將明澗意逼到死角,武王的面色青紅不定,氣息也越來越急,“那可並非尋常禮物,那……那是你大夏的皇后金冊與金寶!”明澗意既憂心青鸞的傷勢,又因從前之事見愧於無暇,真真是憂心如焚,想了又想,才遲疑著如此作答。

  衛無暇一聽就挑起雙眉,“怎麼?阿鸞配不上那金冊金寶嗎?還是大夏配不上南楚?”

  “呃——”明澗意一下子被無暇問得噎住,全然沒想到她將這兩個全然不同的事務相提並論,剛要開口辯解卻又被無暇搶了話,“阿鸞那孩子真似明玉珍珏,你……你怎麼就忍心下得去手?我答應了他要將金冊金印取回,陛下還請擔待。”衛無暇一想那浸滿了鮮血的刑架,和……和那個可能已然逝去的胎兒,就心疼得紅了眼圈,側過身不欲再看武王。

  明澗意見她如此激動,心裡雖窘,但也浮起一絲氣惱,心想青鸞受了那無妄之災還不是因為你的那個寶貝兒子,不禁也冷下聲音說道:“大夏皇后的金冊金印我自不敢留,已派人送到了夏陽,太后何時將太子青鸞送回南楚呢?”

  他不說還好,他這一開口可把衛無暇更氣得夠嗆,倏地轉身面對武王,微微揚起下頜:“送阿鸞回來白白讓你打死嗎?真正該懲治的你放縱不管,卻將那麼好的孩子往死里打!”

  “你……你說什麼?”明澗意震驚地問道,抬手扶住旁邊的書架。

  “我說什麼你不明白嗎?你還欠我兒杜華一個公道呢?他……他屈就下嫁明霄……卻……卻被明浩一槍擊斃……這……這筆帳又怎麼算?”衛無暇逼視著明澗意,絲毫不讓他有躲閃之機。

  ——啊?!明澗意不敢置信地愣在當地,再也動彈不得,原來……原來那杜華真的是無暇之子!是呀,杜華,杜華,原來他姓華!

  “他……他他……是你的兒子?”明澗意明知故問,完全是因為太過震驚!

  衛無暇深深點頭,“對,他是我的孩兒,當初他下嫁阿鸞為承徽,也無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只憑你的一紙詔書和他對阿鸞的情意,卻被你的二王子明浩殺害,此事還沒有了斷,如今你又為了阿鸞與阿……阿璃之事責罰於他,你不覺得太過分了嗎?”衛無暇眸光爍爍,說話的聲音雖不大,卻咄咄逼人!

  武王原本還理直氣壯,此時一聽無暇提及杜華,便一下子無比沮喪,明浩的所作所為確實罪不容恕,只因當時自己一時手軟才放他逃亡,如今杜華的娘親興師問罪找上門來,明澗意還有何顏面,但他畢竟為一國之王,輸人不輸陣,只得勉強端起架子,強詞奪理道:“杜華遇害始末……還……還未最後查明……他……他當時也是自願嫁與青鸞,可如今你兒華璃卻誘拐青鸞,我教養他那麼大,是為了他能振興南楚而不是去做什麼後宮領袖,一國之後!”明澗意越說越覺得有理,視線一掃,發現衛無暇已面色煞白,星眸幽深,不禁心虛地猛地頓住,再也說不下去了。

  衛無暇瞪視著面前憔悴而又執拗的男人,慢慢走上前去,慢慢逼近他,一字一句地說道:“你心中只有南楚沒有天下,你只想著讓阿鸞光耀南楚卻從未想過他可以光耀天下,不是因為你沒有野心,而是因為你一向狹隘偏執,而是因為你從不認為阿璃能與阿鸞分享他的國家,再者,你恐怕還不知道吧,在大夏只有一國之後,並無後宮領袖,大夏宮中並無嬪妃後宮,從文帝時起已然如此了。如今我兒成璟帝也早已表示除了阿鸞,他不會再有任何其他後宮。”

  “呃……”明澗意喉中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咦便再也說不出話,不止是因為衛無暇直言不諱的批評抨擊,更是因為她切中要害,恰恰挑明了自己隱晦的想法,而最後有關取締後宮之說簡直就是匪夷所思了,青鸞身為男子,不可能誕育子嗣,華璃若無其他後宮,大夏豈不是要絕後!

  衛無暇不等武王發話就繼續言道:“不怕你鄙夷嘲笑,我有野心,我盼望分裂而治的三國能最終統一,我盼望我兒和阿鸞能共同完成這一宏願,你以為將來阿鸞只是大夏之後嗎?不!他也將是統一國家的另一位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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