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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愁眉將精潔的早膳一一擺上外廳的圓桌,正要招呼皇上和殿下用膳,就見苦臉急慌慌地走進來,顧不上請安,只一疊聲兒地回稟道:“雙福總管,雙福總管來了,就……就等在門房裡!”

  “什麼!”這次是明霄低呼出口,情急下他猛地撐起身一下子碰到傷處不禁疼出一額的汗。

  “你說殿下的內侍總管雙福公公來了?”景生也覺不可思議,嘴裡問著立刻俯身心疼地為明霄拭去細汗。

  “對,正是雙福總管!”苦臉清楚地回答,“他沒提別的,只說是武王陛下讓他來照顧殿下的。”

  ——嗯!明霄和景生又是一驚,倆人心中均是暗流洶湧,驚疑不定,景生看了一眼已擺好的早膳,剛要詢問明霄的意見,卻聽那人兒已經冷靜地開口了:“我們先用早膳吧,我還真有點餓了。”

  景生鬆口氣,連愁眉苦臉也都跟著鬆口氣,青鸞殿下經過此事倒顯得更加鎮定怡然了,好似心中再無牽掛,無懼則無畏。

  景生親自服侍明霄用膳,並不假手於人,兩人只安靜地吃飯,既未談論太后也未說起雙福,清風暖陽中,明霄強壓住胃中不適,勉強用了早膳,景生自己也有點食不下咽。

  淨面洗手後,明霄淡聲吩咐:“請雙福進來見我。”

  “是。”苦臉答應了一聲就退了出去。

  景生剛要為他蓋上錦被,卻見那倔強的人兒竟咬著牙慢慢撐著坐了起來,寢袍內的雙腿簌簌戰抖。明霄重傷下大量失血,又多日趴臥,此時猛然坐起自然渾身無力,景生見他搖搖欲墜便立刻坐到他的身邊,想要支撐他又怕碰疼他的傷口,只得伸臂虛環著他,心裡為其喟嘆,——阿鸞被武王下令鞭撻,眾宮侍在側旁觀,這對他來說真是奇恥大辱,恐怕比賜死更令他難以忍受。

  就在這時,腳步聲急急而來,片刻後雙福就邁入了外廳,才一抬頭驟然看到明霄端坐床頭,雙福不禁目瞪口呆地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鸞哥兒……”呼聲出口,雙福已老淚縱橫,膝行數步來到珠簾之前,雙福抬起頭看到床邊並肩而坐的兩個少年,相依相偎,真似恍如隔世一般,不禁悲喜交加,強忍了數日的淚更像決堤了似的滑過皺紋遍布的老臉。

  “雙福起來回話,”明霄半倚在景生的懷中,仿佛得到了無窮的力量,“你如何能在此時來到夏陽?快將來龍去脈報與我聽!”

  雙福抬袖拭了拭淚,停了一瞬才能勉強開口回話:“那晚殿下被陛下救走後,王上就命老奴趕往渡口察看船隻情況,若有可疑船隻離港便立刻跟上,只要確認了殿下的行蹤就留下照顧殿下。”

  雙福言簡意賅,明霄和景生卻都悚然而驚,武王不愧是鷹王,心思縝密,一猜既中。景生的背上立刻飆出細汗,——當時只顧急著救人完全忘了警戒,倒叫武王鑽了空子,他若有心加害,恐怕自己和明霄都已死無葬身之處了。這可真是一個天大的教訓!

  “父王……還有什麼吩咐?”明霄掙扎著問道,眼眶酸脹。

  雙福略垂下頭,一字一句地說道:“王上說殿下母后的神位在臨州,日後……日後王上的神位也在臨州……”說著,雙福就從隨身攜帶的錦囊中取出一個錦盒,正是盛裝金冊金印的那個錦盒。

  明霄聽了這話,又一下子看到這個錦盒,眼眶驀地變得通紅,但卻始終無淚,他點點頭,咬著牙說道:“青鸞永生不敢忘!”

  第145章

  夏曆四月十七日黃昏,暮靄低沉,雲深處,半露月影。吳山大興宮謹政殿中,一室蕭索,素燈閃耀,武王明澗意半倚半坐半閉著眼眸,手指著案几上的一堆奏摺,“你派船把奏摺給他送去,他無論到了哪裡都是南楚的青鸞,都要負起自己的職責。”

  “王上——!”站在案幾前的雙壽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王上……王上如此說來是……是不打算再換王儲了?

  “那個已成痼疾,這個又……又心不在楚……孤還有什麼選擇?”明澗意的聲音里也含著一絲蒼茫。

  “王上,青鸞殿下心在天下!”

  雙壽此言一出,殿堂內立刻陷入死寂。明澗意緩慢而沉重的呼吸也似膠著於凝固的空氣之中了,隨即他‘哈’地一聲大笑起來,笑聲里充滿著嘲諷,“……哈哈……是有意天下的那小子心在青鸞!”明澗意乾笑了兩聲便又皺緊眉頭,“那個華璃不是一向病弱嗎?怎麼……怎麼倒有餘力誘拐青鸞?他們華家的人雖不通政務倒是一向多情!”

  清冷的黃昏里,雙壽已汗流浹背,他上次去東安為青鸞求醫,回來後並未將華璃的變化回報武王。雙壽的心裡也對武王的話頗不以為然:——人家華璃對青鸞一往情深有何不好?難道非要像當年的王上那樣棄情絕愛才是好?

  “船已經回來了吧?雙福留在那邊兒了?鸞哥兒他……?”明澗意抬眸看了雙壽一眼,見他已站起身,仍微垂著頭,仿佛也猜出點他心中的想法,不禁也是心中一痛:自己當年只是諸侯國的世子,不像華寧有一個國家可以倚重!這是明澗意給自己找的藉口,這個藉口已寬慰了他近二十年。

  “是,船是午後回來的,雙福留在夏陽了,就是不知道殿下的情況。”雙壽輕聲回答,就在此時,門外傳來內侍的回稟聲:“王上,東宮的雙喜來了,說是要找雙壽總管回復差事。”

  武王看了雙壽一眼,隨即便閉目養神了,心裡卻七上八下地惦記起青鸞來了。雙壽則快步走出東暖閣,向謹政殿外殿走去,還沒走到殿門就見雙喜翹首以待地頻頻向這邊張望,看到他後便一下子撲過來,神色古怪,“雙喜,何事來報?”雙壽剛開口問,雙喜已湊到他耳邊低不可聞地說了幾個字,雙壽聽後連連倒退,臉上也是一副驚駭的表情,隨即便深吸口氣,拼命穩住心神,沉思片刻便低聲交代起來,雙喜立刻附耳過去,邊聽邊點頭,臉上仍帶著驚怔,但已和緩了許多。

  “那我就先過去照應著了。”雙喜最後答應著便快步走出謹政殿,轉瞬就消失在暮色之中了。

  武王正閉目冥想,卻越想越亂,他的人生就像一盤棋,好像已到了終局,再無子可用,無路可走了。嘆息憋在胸口,就聽雙壽的腳步聲從門口傳來,片刻後,雙壽已進了東暖閣,他的聲音立刻在耳邊響起:“王上,您有故人來訪,是……是王上盼了二十年的。”

  雙壽的聲音如此清晰,明澗意卻覺得那些字句支離破碎,散亂地撲面而來,又散亂地掉落滿地!明澗意瞪著凹陷的雙眼,趨身向前呆望著雙壽,好像根本就不明白他的話中之意。

  “什麼……什麼……故人……”心越跳越急,明澗意已感覺窒息。

  “大蜀璟璃!”

  這四個字一經出口,雙壽額上的汗唰地就流了下來,心裡倒鬆了口氣,像是卸去了千斤重壓。明澗意卻仿佛被這四個字擊中了咽喉,其狠其准,足以致命!

  “她……她來了……真的來了?”明澗意不敢置信地重複著這個問題,就像是重複著他最絕望的盼望,多少個疲倦而又無眠的晝夜,他等來的不過就是遙遠得已然模糊的紀念。

  “她來了,就在長華殿!”雙壽鎮定地回答。明澗意心裡猛地一沉,長……長華殿……為何是在長華殿?

  “她說在那裡等著王上,最後一次。”雙壽的記憶倏地退回到時光的盡頭,在那個暮雨瀟瀟的黃昏,她也曾等待過王上,在夏江之上,卻不得不含恨離去。

  武王撐身下榻,像是服用了靈丹仙藥,身上所有的傷痛都於瞬間消弭,心裡盛滿了希翼,他剛要開口吩咐備輦,雙壽已經踏前一步,指了指武王榻旁的大櫃,“王上,還是走暗道去東宮長華殿吧。”

  武王一凜,想了想便點頭稱是,雙壽解開榻子周圍的帳幕,將長榻圍了個嚴嚴實實,武王一向習慣在晚膳後休憩一個時辰再起來夜讀。

  “王上,披風。”

  雙壽打開衣櫃取出一件玄色錦羽披風給武王披在肩頭,隨即伸手在櫃裡略一摸索,板住暗扣微抬,就聽咔嗒一聲輕響櫃板向兩側彈開露出一個平整的暗道入口,明澗意踏入暗道,回身重又扣上櫃板,便在雙壽的燈燭照耀下向前走去。

  這暗道在大興宮初建之時便已修成,又經過歷代楚王的秘密修護,此時已是可容兩人並行的平整直道,此暗道本來是用以監督王儲的動向,在武王之父執政時,因他擔心王太子利用暗道逼宮,曾一度將其封堵,明澗意繼位後才重新開通此道用來暗中監察明霄。道中設有多個出口,其一便在長華殿的東配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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