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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霄渾身戰慄,挪動著依偎在景生的胸前,“被你……被你折騰成這樣……哪……哪裡還走得了……景生……睡吧……”說著明霄就貼著他汗津津的心口閉上雙眼,眼角忍了許久的淚悄悄地溢出,轉瞬便與熱汗混合在了一起,分也分不清了。

  景生得到了明霄的允諾,心裡一松,手臂攬著他滿足地沉入夢鄉,明霄卻於此時睜開了雙眼,長睫撲簌簌地掃過景生的肌膚,也沾上絲馥郁的體香,那個龍紋胎記好像就在眼前,明霄伸指細細摩挲著,再未闔上過眼。

  朝陽初升,千絲萬縷的金色陽光穿過煙色紗幕照在景生的身上,在他墨黑的鬢邊跳躍,慢慢游上鼻翼,閃入眼帘,景生的濃睫顫抖著,倏地睜開雙眼,楞了一瞬,景生就探手摸向身邊,身邊已空空如也,景生猛地心底劇跳,朦朧的睡意一掃而空,他騰地坐起身,回頭四顧,哪裡還有明霄的身影。不好的預感像毒蛇似的盤在心裡嘶嘶吐信,景生披衣飛身下床,剛奔至殿門邊就聽吱呀一聲輕響,沉重的檀木大門被緩緩推開,衛無暇一身明黃朝服端立於門旁。

  “母后——!”景生悽厲地呼喊,卻再也邁不動腳步。

  衛無暇瞭然又憐惜地點點頭,步入殿門,“阿鸞走了,不到卯時就走了,我目送他出的景德門,他真是個懂事明理又有決斷的孩子,令人心折,璟兒,你莫要辜負了阿鸞的一番苦心。”

  景生呆立在寢殿之中,心卻早已飛出了道道宮門,道道城門,一直追隨著那個最心愛的身影,隨著他跋山涉水重返南楚,隨著他一起黯然神傷,一想起夜半時分阿鸞主動求歡,自己與他癲狂盡歡,景生就心如刀割,那……那明秀的人兒不知有多疲倦,最近他又常常脾胃不和,這一路不知又將多麼辛苦!

  “母后,我……我對不起阿鸞!”忍了許多,景生喟然開口。

  “阿鸞許你暫時對不起他,卻不願意你對不起自己的職責。”衛無暇並未回頭看著景生,她的目光穿透窗格,穿透層疊宮閣,也追隨著那個毅然又絕然,轉身而去的阿鸞,感佩於他的勇氣和智慧。

  “璟兒,你放心吧,娘親定不會讓你們心事兩空,我必全力以赴,令你們心想事成!”

  第141章

  四月初四,清明時節,暮雨纖纖,夏江以南已是一片碧野蔥籠,田壟間點綴著早開的黃花,星星點點,萱萱騰騰。

  “阿鸞,你……確定不需我們陪你入宮?”唐怡與明霄並立於船窗前,看著撲入眼帘的寶豐碼頭,碼頭上人流穿梭,雖未見迎候東宮王駕的朝廷命官,卻也看到大興宮中的禁衛宮侍整齊地排列在碼頭上。

  明霄搖搖頭,雙臂環抱,“不用,我已不是三歲的孩童了。”他在心裡苦笑,——三歲時,他已沒有娘親,他從未享受過孩童的快樂!

  “小怡,你就在此換船回大華島吧,景生不是有許多布置安排嗎?你已經陪我走了這一路,下面的路我必須自己面對。”

  細密的雨絲吹掃而入,刮在臉上生疼,還帶著一絲絲寒涼,時已仲春,為何濕潤的空氣中仍充溢著肅殺蕭瑟?

  唐怡側眸望著明霄略顯蒼白的面色,不禁有些擔憂,輕聲叮囑:“阿鸞,你這一路都胃口很差,好像根本就吃不下什麼東西似的,還是思慮過重,我要給你診脈你又不肯,如今回了宮可要找太醫好好診治一下。”

  明霄轉身離開窗口,望斷萬水千山也望不盡相思意,不如不看!

  “我胃口不好主要是上次喝酒傷了胃,慢慢調養也就好了,哪裡就用看太醫了,看了太醫不是病也被治出病來了。”明霄悶聲說著,唐怡知道他自眼疾痊癒後便非常排斥醫藥,想想也真是可憐,治療眼疾時不知被逼著吃了多少苦藥。

  “那你就真要注意調理呀,可不能不想吃就不吃,那樣就真會餓出胃病的。”唐怡努力勸說著,從東安一路南下,不過就十幾天的路程,明霄倒像是又瘦了一圈,臉頰凹陷,下頜尖尖,襯得那雙杏子眼更大更明亮了。

  “等我安排好小花兒交代的各項事務,就來臨州看望你,但願那時你也可以啟程去東安了,我們正好同路。”唐怡的話已說出口,才覺得不太妥當,後悔得心疼,可卻無法收回了,她眼睜睜地看著明霄的面色變得更加蒼白,“阿鸞,我——”

  “我知道你是在為我們祝福,可……可這事恐怕不會這麼順利,明年此時我能啟程去東安已是最樂觀的估算了。”明霄細聲說道,他從未將這個估算告訴過景生,那傢伙要是知道了,恐怕真會將他鎖在咸安殿裡。

  “你已接受了大夏帝後的金冊和金印,這……這就相當於是已經和小花兒註冊了,就是還沒擺酒……呃……也就是大婚……”唐怡夾七拉八地說著,因為焦慮說得格外混亂,連她自己都連連搖頭,明霄自然也是聽得滿頭霧水,但聰明如他,細一琢磨,便也明白了個大概。

  “你是說我們已經成親了,就是還沒有……還沒有……”

  “就是還沒有舉行正式的官方儀式。”唐怡斬釘截鐵地替他續道:“所以,其實你除了道義上對南楚,對王上的責任,你完全可以一走了之,當然,在你安排好南楚諸事前,你永遠也不會丟下南楚和王上一走了之的。”

  明霄不說話,只點點頭,他對南楚有責任和義務,而他對景生有無盡的愛意和眷戀,此事,是否真的自古難兩全呢?

  就在他們相對無言,愁緒滿懷之時,船已泊岸,雙福躬身走入艙房,“殿下,寶豐渡已到,咱們是……”雙福眉毛一挑瞄了唐怡一眼,隨即接著問道:“咱們是直接回東宮還是……”——還是前去覲見王上?這句話在雙福的喉嚨里打轉卻終未出口。

  “我們直接去宗廟,今兒是清明,我要去給母后上香,而且……”而且之後的話,明霄頓了一下也未出口。

  ——

  大興宮西內謹政殿中一片昏暗,晚來雨急,夜風將起,吹得燈燭霍霍搖動。

  武王明澗意仰靠在榻上,面容清瘦,面色陰沉,他的手裡捏著那封昨日才由禮部轉呈的大夏衛太后的親筆信函,心情萬分複雜,如吃了一粒裹著蜜的黃連,先嘗到點甜,隨即便被無盡的苦所淹沒。

  “什麼時辰了?”明澗意側身看著身旁侍立的雙壽,雙壽眼皮微跳,卻眼也不眨地回復道:“酉時已過。”

  明澗意眉頭微皺,撐身而起,卻又咬著牙倒回枕上,“太子不是早該到了,怎麼這個時辰了竟還未到?”

  雙壽眼眸低垂,雙臂抱緊拂塵,只覺風雨欲來,滿殿蕭瑟,“回王上,今兒下了一天的雨,恐怕船不好走,東宮和謹政殿都派了人去寶豐渡,太子殿下的船一到他們就會來報的。”

  雙壽縮縮脖子,總覺得穿得不夠多,在此乍暖還寒時節,風雨疾馳,竟比冬季還陰寒,穿多少都不嫌多。

  就在這時一個小內侍出現在內殿門口,只張望了一眼,就被雙壽叫住,“你慌慌張張的什麼事?進來回話。”

  小內侍磨蹭著走進來,低著頭,“回王上,太子殿下的船半個多時辰前已到寶豐渡。”

  明澗意一下子坐起身,右手按著腹部,額上沁出細汗,雙壽也踏前半步,懷中的拂塵微微震顫,“那殿下此時也該入宮了。”似問又似答,雙壽回眸看了武王一眼。武王的面色更加陰沉。

  “殿……殿下去了宗廟……正……正在王后的神位前負荊罰跪……”小內侍囁嚅著繼續回報,說到後面臉兒已煞白,他斷續微弱的話驚得武王和雙壽同時‘咦’地低呼出來。

  武王咬著牙從榻上站起身,微晃了一下,雙壽看見,想上前攙扶卻終究不敢,死死忍住,心裡砰砰砰地急跳著,“這不孝子竟還有臉面到他娘跟前跪著,孤倒要看看他是如何負荊請罪的!”武王深吸口氣,緩步走出內殿,雙壽趕緊跟上去,一邊回頭吩咐那個呆愣的小內侍:“還楞著幹嘛,趕緊去叫人準備轎輦。”

  南楚明氏宗廟並不在大興宮中,而是在吳山腳下臨湖之西側,東側便是南楚的各司省衙門。大興宮中有王道直達宗廟之內,疾風暮雨中,武王一行來到宗廟正殿旁的東配殿,還沒進殿,就見雙福等東宮內侍黑壓壓地趴跪在殿門外,聽到紛雜的腳步臨近,他們誰都未曾抬頭,而是更深地俯首默跪。

  明澗意在雙福身前停了下來,雙福只覺戾氣壓頂而來,不禁呼吸困難,片刻後,那玄表朱里的王靴便轉了個方向隱入殿門,雙福不但未覺鬆了口氣,反而更覺緊張,一口氣憋在胸口,真恨不得能撲進殿中代替鸞哥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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