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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聰明。

  曾師事文章博士菅原文時(注2),成為文章得業生(注3),自己也在宮廷任職文章博士。然而,有一天,他突然起了向佛之心,皈依佛門,落髮出家。

  法名為心覺。

  由於本性老實,成為僧人時,他經常自問:所謂僧人,到底是何種存在?身為僧人,在這世上到底要做些什麼事才算可貴?

  他自律行為,清心寡欲度日,誦讀經典——這些都是理所當然之事,也是僧人活在這世上的基本教條。但除此之外,僧人又到底該做些什麼?

  心覺得出的結論是修功德。

  能給別人帶來好處的行為,能給別人帶來幸福的行為——這才是僧人應採取的行動吧?

  那麼,「諸功德中,何者為最?」

  在所有功德中,到底什麼事算第一呢?

  對身邊的人行善——倘若身邊有窮人,即脫下自己的衣服給對方;倘若身邊有挨餓的人,即分送自己的食物給對方。自己只要擁有能維持生存的衣食便可。

  但是,這些事在平常也辦得到,更已經在實踐了。何況這些善事只適用在碰巧遇見自己的人身上。

  即便分送衣食給這些人,也不過是一時的功德而已,過不了多久,人們大概又會陷於忍飢挨餓的處境中。

  那麼,自己該做的是不是普及佛教教義呢?

  於是,這位老實人最終得出以下結論—自己能做的第一功德是建造佛堂、製作佛像。

  自己的生命有限。

  總有一天將離開這個人世。

  然而,佛堂和佛像在自己死後仍可以留在人間,直至未來,也可以引導人們走向佛教之道。

  這正是心覺的道理。

  可是,他沒有錢。

  因此心覺決定行走諸國,向各方人士募款。

  心覺在播磨國某河灘,看見幾個人圍著一名法師陰陽師,正在安設好的祭壇前施行祛邪法術。

  所謂法師陰陽師,是打扮成僧侶的陰陽師,乍看之下和僧人毫無兩樣。

  大致說來,陰陽師有三種類型。一是在宮廷工作的陰陽師,另一是在民間為老百姓辦事的陰陽師,第三種則是以播磨為據點的法師陰陽師。他們既非宮廷陰陽師,亦非一般陰陽師,而是僧人陰陽師。

  這類法師陰陽師在進行祛邪儀式時,頭上通常會戴一頂紙糊帽子。這頂紙糊帽子通稱額烏帽或寶冠。額頭貼著一張三角形的紙,正如在死人額上貼的紙那般。

  當時在河灘進行祛邪儀式的法師陰陽師,剛好頭上也戴著一頂紙糊帽子。

  心覺見狀,當下奔往河灘,問對方:

  「法師,您在此地到底在做何事呢?」

  「此地的人屢遭不幸,在下正在祈禱祓戶神(注4)保佑。」法師陰陽師答。

  祓戶神是瀨織津比咩神(注5)、速開津比咩神(注6)、氣吹戶主神(注7)、速佐須良比咩神(注8)四神。

  「可是,您頭上為何戴那頂紙糊帽子?」

  「祓戶神討厭法師,因此我們在進行祛邪畿式時,都要戴這頂紙糊帽子。」

  心覺聽後,冷不防一把揪住法師陰陽師的前襟,嚎啕痛哭起來。

  不僅法師陰陽師本人,連聘請法師祛邪的在場數人,都嚇一大跳。

  法師陰陽師一連疊聲地問:「怎麼回事?怎麼回事!?」請託祛邪的人們,也因事發突然,手足無措。

  心覺撕破法師陰陽師戴的紙糊帽子,淚流滿面地大喊:

  「您為何在成為佛門弟子後,竟然還以祈禱祓戶神接收人間苦惱為由,不守如來戒規,戴上這頂紙糊帽子呢?這不是在製造無間地獄的罪業嗎?太可悲了!您乾脆殺死我吧!」

  您乾脆殺死我吧——雖然心覺如此說,但法師陰陽師當然不能照辦。

  「這位法師大人,您是不是瘋了?您說的很有道理,但有欠冷靜。」

  法師陰陽師好不容易才扭下被揪住的前襟,愕然地望著心覺。

  「我們無法光靠僧人的身分過活,所以才學了陰陽道,勉強掙得每天夠吃的食物。若不如此做,我們根本養不起妻子兒女。連自己能不能活下去都靠不住了,假若再要求我們別做這行,我們只有死路一條……」

  法師陰陽師說的是實話。

  「再說,我當初成為僧人,也並非因為起心向佛,打算修心煉身成為聖人。雖然我打扮成僧人模樣,但日常生活和俗人沒兩樣。我並非自願這麼做,是逼不得已的。」

  對方說得有條有理,一般人聽後,大概會就此作罷,心覺卻不退讓。

  「即便您說的都是事實,但無論如何也不能在三世諸佛的頭上戴上紙糊帽子呀!既然您說基於生活貧苦才不得不如此做,那麼這些都讓您拿走吧!」

  據說,心覺將在這趙旅程中所得的各種布施,一件不留地全給了那名法師陰陽師。

  某日——

  六條院突然遣人來傳喚住在東山如意的心覺。

  心覺向熟人借了一匹馬,騎馬出門,但遲遲未能抵達目的地。

  一路上,馬若要撒尿,心覺就讓它撒;馬若要拉屎,心覺也讓它拉;馬若止步吃草,心覺便停止前進,讓馬吃個夠。

  除非馬吃膩了,否則心覺不會繼續前進。他就待在原地讓馬盡情吃草。

  有時牽馬小吏為了讓馬跑快一點,會拍打馬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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