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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穿著類似唐國道士的服裝,手中拄著一柄拐杖。

  拐杖上雕刻著蟾蜍和兔子。

  不過,他總是一天前來一次。一天一次這事也並非有人特地去調查,或問了當事人之後得出的結果。只是在人不知、鬼不覺中,事情變成如此而已。不過,即使如此,那他到底自何時開始這麼做的呢?沒有人知道正確答案。

  自古以來就這樣了——

  人們只能如此說。

  老人一天前來一次——然而,時間不固定。

  有時是早上,有時是中午,有時是傍晚,有時是夜裡。

  據說這老人行走時,口中總是念念有詞,不知在說些什麼。

  「快走快走,不能遲到,嗨喲嗨喲。」

  「走吧走吧,不能太快,嗨喲嗨喲。」

  上坡和下坡時,速度都一樣。

  不過有一點很奇怪。

  凡是遇見這老人的人,他們描述的老人體型或容貌,均各執一詞。

  有人說:「是個瘦瘠的老人。」

  也有人說:「不,不,是個眫嘟嘟的老人。」

  另有人說:「不對,不對,他不瘦也不胖,普通身材。」

  沒有人知道正確答案。

  但是,這老人確實一天一次從琵琶湖方向爬至逢坂山,再下坡前往京城。

  二

  那天夜晚——

  蟬丸法師在逢扳山草庵彈琵琶。

  他獨自一人坐在外廊(注2)彈著〈啄木〉。〈啄木〉是傳自唐國的琵琶秘曲。

  那晚,院子盛開的白梅,香氣特別濃厚。

  蟬丸興致非常好,反覆彈著〈啄木〉。

  彈著彈著,健覺得自己的心似乎溶入自己彈出的曲調中,逐漸往四方擴散解放。大概之前從未有過這種心境,他覺得自己的身體似乎變得透明,體內深處有某種極為明亮的東西在照映自己。

  蟬丸本來就是目盲之人,看不見任何事物,卻感覺有某種明亮物體在眼皮內擴散。

  碰到這種情況,彈琴者若彈得太沉溺,很可能走火入魔,自動化為妖物。蟬丸深知此理,於是在適當時分擱下琵琶。

  四周靜謐無聲,院子的白梅香不時撲鼻而來。

  此時——

  「唔……」

  蟬丸聽到類似呻吟的低沉聲音。

  「唔……唔……」

  「唔唔……唔……」

  似乎有人因痛苦不堪而發出微弱呻吟。

  怎麼回事?

  蟬丸拄著拐杖走下外廊來到院子,順著呻吟聲方向走去。聲音正好傳自梅樹根處。用拐杖探索,原來有人躺在該處。

  蟬丸蹲下,擱好拐杖後,伸手觸摸,果然是人,正發出微弱呻吟。

  「請問,您怎麼了?生病了嗎?」

  對方沒有回應。

  是不是有人來探訪自己,卻因急病身體不支倒在這兒了?蟬丸暗忖。

  然而,蟬丸從來沒聽過那聲音。

  倘若是認識的人,只要摸對方的臉,即能知道到底是誰。蟬丸伸手用指尖觸摸對方的臉,那張臉乾瘦得驚人。

  他不認識對方。

  有鬍鬚,看來是男人。

  細長下巴似乎在發熱,既然用指尖可以感受到熱度,應該是倒地時撞到下巴,留下傷口了吧。

  總之,蟬丸好不容易才把對方抬至草庵房內。

  可是,第二天早上,那男人依舊昏迷不醒,而且不停發出微弱呻吟。問他叫什麼名字,他也無法回應。

  如此過了一兩天,不加怎麼回事,男人的病情仍不見好轉。若是平時,住在附近的人每天都會給蟬丸送來自米、柴薪、鮮魚、蔬菜等,但偏偏那幾天竟沒出現。

  雖然家裡有數天份的白米和柴薪,不用擔心斷糧,但奇怪的是,每次蟬丸打算出門到附近人家叫人來幫忙時,總是無法走出院子。每當他以為走出院子時,又都回到草庵。

  蟬丸束手無策。

  難道是琵琶彈太久,招來妖怪,結果連累不相干的人?

  假如能夠出門,蟬丸還可以去找安倍晴明商討對策,但既然不能出門,他也就毫無辦法。

  ——沒辦法。

  蟬丸死心在家待了三天。

  最奇怪的是那個病倒的男人。那男人從第一天起始終不吃不喝,但伸手觸摸,卻也沒瘦下,反倒似乎愈來愈胖。比起第一天,第三大、第三天時,對方的臉頰明顯多了些肉。

  到了第四天,晴明和博雅不請自來了。

  三

  起初外面傳來腳步聲,繼而是人的動靜。

  似乎有人進到院子裡。

  「哦,這……原來……」

  接著響起不勝欣喜的聲音。

  那是蟬丸熟悉的聲音。

  是源博雅的聲音。

  「看來您平安無事。」

  這是安倍晴明的聲音。

  聽到晴明的聲音時,蟬丸鬆了一口氣。

  不管招來了什麼東西,不管這幾天草庵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要晴明到來,一切都能解決。

  「是,好歹沒什麼事……」蟬丸答。

  「博雅,你把腳踏上那樹枝無妨,但小心別折斷了盛開的梅花。」

  晴明對博雅說。

  「萬一折斷了,我就把樹枝帶回家,插在水桶里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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