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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報什麼警?”老頭兒一愣,隨後放聲大笑,“你說這些小孩啊?”

  我都快哭了:“谷大爺,看在我對您還算恭敬的分兒上,您就放了我吧,我保證不亂說。”

  老谷頭兒笑了一會兒,招手讓我過來:“你來摸摸,都是假的。”假的?我遲疑了一下。“還記得上次你在我這兒見過的那條活靈活現的狼狗嗎?”我點頭。“我求那個做狗的巧匠朋友做了這八個真皮小娃娃,就是為了應付今天的事。”

  見我還是一臉戒備,老谷頭兒只得抓起來一個小娃娃,兩手一扯。我上前一看,還真他媽是假的,竟然是用橡膠和橡皮泥做出來的堪比真人的小娃娃,我這一顆心才落進了肚子裡。

  “我說老爺子您這是弄的什麼玄虛,差點沒把我尿給嚇出來。”我有點埋怨。

  老谷頭兒長嘆一聲:“我等這一天,等了幾十年,總算平安過去了。”

  “谷大爺,到底是什麼事,弄這麼大的動靜?”我好奇道。

  老頭兒想想說:“今天反正無事,就都給你說了吧。”說完就直接關了店門,徑直領我到後屋,挪開一個箱子之後,我發現牆裡有一個神龕,神龕里端坐著一個神像,是一個高冠老者。“你知道這是誰嗎?”

  我搖頭。

  “他就是泰山府君。我們谷家供奉的神仙。剛剛那個人就是要把他給接走。”

  我一臉茫然,老谷頭兒恭敬地上了香,之後告訴我,事情要從他父親那輩說起。

  當年老谷的父親還不是盜墓賊,也不會什麼陰陽術數,只是個生藥鋪的小夥計。有一年中原大旱,饑饉無食,老谷父親收了一些懷山藥連夜回店鋪,走到一個荒崗實在走不動了,就在荒崗的小廟裡休息。

  半夜的時候有人推他,睜眼一看,只見是一個老頭兒,戴著一頂很高的帽子,穿一身古人的衣服。那老頭兒見他醒了,對他說:“後生,你且來幫我一個忙,之後定有重謝。”

  老谷父親聽說有重謝就趕緊起身,那人領著他來到廟後面,只見一大堆書卷冊牘。老頭兒說:“漏夜突然下雨,房子失修,只能將這些書卷換個地方,煩勞後生給我幫個忙。我這兒還有些卷冊急著要改,天亮有人來接我,否則就來不及了。”

  老谷父親見是一些書卷,以為老頭兒可能是個寄居在廟裡的教書先生,二話不說就開始幫老先生搬這些卷冊。

  老谷父親年輕力壯,很快就把這些卷冊搬了個七七八八。那老頭兒趁他搬書的時候開始伏案執筆勾畫個不停。

  當老谷父親搬到最後一堆的時候,一卷書冊掉落在地上,老谷父親就去撿,一看卷冊封面上寫著應天府字樣,仔細一看正是自己所在的府州村鎮,隨手翻開一看,就見自己東家的名字寫在第二頁,名字後面用黑筆寫著“某月某日已病卒”。

  老谷父親僅粗通文墨,哪知道卒是什麼意思,正待開口去問,突然聽見門外有人打鬧的聲音。老谷父親一睜眼,才知道自己做了一場夢,趕緊檢點了一下身邊的東西,錢糧貨物都在。回想昨晚的老者和事情,心道可能只是南柯一夢。可是他走了兩步,發現廟後的小供桌上竟然供奉了一座小神像,酷肖昨晚夢裡的那個老者。老谷父親心裡一動,恭敬地拜了兩下,就把這神像裹進了包袱里。

  出門一看,是饑民在門外吵鬧,原來昨晚又餓死了七個人,老谷父親為了避免露財招禍,趕緊悄悄溜了。

  回去之後也沒當個事,照常做事,只是日子越來越不好過,身邊餓死的人越來越多。漸漸地生藥鋪也經營不下去了,每天只能混個半飽,就連東家都生了怪病,眼見得沉疴不起。東家有天說,看來自己挨不過今年的臘八了。一句話讓老谷父親上了心,他一想,自己在夢裡看到的那個卷冊,上面寫的某月某日不就是臘八前一天嗎?

  他把那句話說了出來,問東家是什麼意思,東家沒好氣地說:“你是要咒我早死啊,這是要於某月某日病死的意思啊。”

  老谷父親一聽這話,趕緊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最後說出在那個卷冊後面看到了他的名字,後面是這句話,而且還把那個神像給拿了出來。

  東家大吃一驚,看著那個神像說:“這是泰山府君啊,是掌管陰司收人命的神仙,他每出現一次都要收走人命。”

  老谷父親只得老實說那晚小廟外面餓死了七個人,東家連放哀聲,說:“怪不得你能請動泰山府君,他老人家須得收了七條人命才能跟你走啊。”

  這泰山府君是上古神仙,漢代的時候泰山主死,泰山府君就是冥神,領群神五千九百人,主治死生,為百鬼之主帥,血祀廟所宗。

  東家說:“你看的那個卷冊里,上面寫著我的名字還有死期,那就是生死簿啊。”

  老谷一聽也傻了,就想把那個神像給砸掉,誰知道東家趕緊護住,說泰山府君最通人情,你給他幫過忙,我們想辦法給他求求情,看能不能放過我。那東家也是個讀過奇書的,就密謀了一場鬼祭,找人買了七個孩子,準備血祭給泰山府君,求府君放了自己。

  原來泰山府君麾下的冥界官吏的出缺,常由陽世亡者或者未亡者來充任,所以才有老谷父親這番夢遇。《泰山府經》說擔任過泰山府君鬼吏的人一生受府君護佑,鬼神不忌,不論正邪財源滾滾而來,且最後還能壽終正寢。同樣,只要供奉了泰山府君的真身金像,就受府君麾下的鬼吏庇佑。

  知道鬼祭血飼了泰山府君,就能移府供養,東家就起了壞心思。半夜的時候老谷父親起夜,聽見東家和掌柜密謀,說等鬼祭之後,就偷偷把老谷父親給埋了,對外就說餓死了,就此奪了泰山府君的供養。老谷父親一聽嚇得魂飛魄散,連夜揣著泰山府君的神像就逃了。

  結果老谷父親連夜出逃,又驚又怕,過了黃河就病餓交加。正當他在荒糙間奄奄一息等死的時候,一群盜墓賊把他給救了。這群盜墓賊剛好缺人手下盜洞,就逼他入伙,老谷父親就無奈地入了伙。

  後來盜墓賊發現了他帶著的泰山府君像,老谷父親就添油加醋,把自己遇見的事情說了一遍,說自己有泰山府君護佑。這群人的首領精通陰陽術數,對此深信不疑,偷偷跟老谷父親約定,跟著他可保富貴,但是兩家人要一輪一甲子來供奉泰山府君。

  老谷父親為了保命就答應了。後來歷經戰亂,這些人風雲流散,老谷的父親由盜墓入陰陽,逐漸也成了這一行的翹楚,這個約定也就忘了。

  直到前些天,有人來小城找到了老谷頭兒,要履行前人之約,老谷頭兒這才想起來父親告訴過自己的這樁陳年往事。待聽說醫院裡有人偷偷收購死嬰,老谷頭兒就知道這是對方要以七子犧牲這個祭祀來迎接泰山府君。老谷頭兒急忙找了自己的那個朋友,做了八個惟妙惟肖的奶娃,號稱是“剛剛犧牲掉的供養,沖解了對方的鬼祭”。對方以為老谷頭兒甘冒殺頭之罪供養泰山府君,嚇得落荒而逃,怕以後是不會再來騷擾了。

  聽完這一切,我心神恍惚,感覺跟做了一場彌天大夢似的。默默地喝完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得準備告辭。誰知道這時老谷頭兒又說了一番話:

  “早些年有一群盜墓賊,挖到了一件絕世古董,為這件古玩爭得頭破血流。頭領和軍師騙一眾夥計,說這是泰山府君,不能賣不能褻瀆,只能供奉,每次供奉都得用七條人命鬼祭才能平安無事。眾人於是不再爭執,由頭領供養。其後風雲流散,頭領把這個古董傳給後人,說將來軍師會使人用鬼祭這個辦法來討要這件古董,你如此如此這般,便可應付。”

  老谷頭兒笑著說完了這番話,之後說:“這兩個故事,你相信哪個呢?”

  蘅芷茶

  文/姻合

  中國自古有茶食這一說法。在古代隨便大家聚在一起品嘗什麼美食,按規矩都不會少了飲茶。唐代盧仝有詩名為《七碗茶》,極盡茶味之美,流傳千古:

  一碗喉吻潤,兩碗破孤悶。

  三碗搜枯腸,唯有文字五千卷。

  四碗發輕汗,此生不平事,盡向毛孔散。

  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靈。

  七碗吃不得也,唯覺兩腋習習清風生。

  同樣也是生在唐朝的茶聖陸羽,將茶道進一步光大,分為九韜:一茶源(茶還在做樹葉的時候),二茶具(採茶制茶的用具),三茶造(茶葉的炮製),四茶器(飲茶用具),五茶煮(烹茶的方法和泡茶的水),六茶飲(喝茶的注意事項),七茶事(有關茶的故事),八茶出(茶區出地),九茶略(因地制宜哪些可以省略),其煩瑣足以讓我們這些喝慣袋裝茶的現代人望洋興嘆,畏而止步。

  但是現代還是有誓死不喝袋裝茶的茶饕,很多茶客不惜重金,甚至傾家蕩產,只求購得一兩半兩罕見珍稀的茶葉。其中最神秘縹緲的莫過於被稱為茶道極致的蘅芷茶,它是世代相傳於茶客間的一個傳說,一種近似於神話中仙藥的存在,卻罕有人目睹,更別說品嘗了。我第一次聽到“蘅芷茶”這個名字,是在某年的杭州城。

  一

  杭州西湖,三月春薰,傍晚的微風夾雜著青糙淡香,吹得人眼皮發重。不遠處是白娘子和許仙重逢的斷橋。夕陽里我和一位叫潘東的茶商朋友走在湖旁的蘇堤上,去一處叫心源的茶社。

  說是茶社,其實不大。只是露天放著幾張石桌石墩。一塊木牌插在糙地上,上面龍飛鳳舞地糙書“心源”二字。遮雨用的油布篷收起倚在不遠處的一棵老松下,而圍著石桌坐在石墩上的茶客們看上去平均年齡比松樹還要老。西湖周圍的美景似乎都打動不了他們,也不見他們端杯,渾濁的雙眼只是盯著桌子上茶杯里的冷茶回想著往事。

  我們兩個年輕人坐在這裡就有些格格不入,茶社裡也沒有服務員,老闆是一位看上去比周圍老人加起來還老的老人家,手和臉的皺紋看著比老樹皮還深許多,端茶過來的一段小路走了半天,顫巍巍地讓我擔心他會不會一跤摔在地上不再起來。不過茶確實是好茶,衝倒出來的茶香立刻蓋過了周圍的糙香。

  “好茶!”我不禁讚嘆了一句,“這是武夷山岩茶里的大紅袍吧?都說大紅袍三年存為珍,七年存為稀,十年存為寶。看這茶湯的淳色,絕不低於八年存。沒想到這麼一個小茶亭,居然能有這種好東西。杭州不愧為千年古城,真是臥虎藏龍。”端茶的老人沖我點頭微笑,袖手退開。這時潘東才低聲埋怨我:“兄弟你就別賣弄了,半吊子的惹人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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