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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半城顯然傻了,喃喃了一會兒才說:“是一個朋友從古墓里弄出來的,說是這墓葬在漢朝古墓下面,肯定比漢朝更早,估計要值個幾百萬。”

  谷老頭兒一陣搖頭,從家裡取來一本書,放在眾人跟前,發黃的書皮,卻是一本正楷館閣體《判案例鈔》。

  我知道這種書,這是當年一些印版作坊,類似後世出版公司的書房,輯錄一些衙門裡傳奇案例的書籍。一是勸世諷喻,二是獵奇記傳,滿足當時老百姓的獵奇心理,類似後世《公安紀實》之類的雜誌。

  這會兒谷老頭兒把書擺出來,不緊不慢地翻到了一頁,示意我慢慢看。

  明隆慶年間,新鄭溱水旁有戶殷實人家,老父原是一個秀才,久試不第,遂罷了科考之心,一心耕讀傳家。膝下唯有一女,小字綠柳,姿容出眾,才名遠播。許多自詡風流的才子書生紛紛提親,奈何姑娘清高,一個都沒入她法眼。

  隔壁村有個無良書生,狡計頗多,對姑娘懷有覬覦之心。於是趁姑娘踏春之際,設了個局,與一夥無賴合夥演了一場“惡少欺凌落魄賣畫書生”的戲碼。這落魄賣畫書生懷才不遇,虎落平陽被犬欺,偏又有錚錚鐵骨。姑娘頗為書生抱不平,混亂過後幫書生收拾畫攤,看看那書畫都入得眼,不諳世事的姑娘就有了傾慕之心。書生本就是個有才無德的,詭計得逞,借了姑娘的一片真心,輕易壞了女孩的身子,還拿了女孩贈的綠絲巾四處顯弄。此事傳至老秀才耳里,不禁大怒,就到縣衙里去告書生無中生有,污衊女兒名節,敗壞自己名聲。

  書生無賴,到了衙門偏說是女孩不守婦道,春心思動,於踏青之際勾引自己。仵作婆子驗了女孩,發現已非完璧,又有絲巾為證,最終老秀才被判了誣告。

  想綠柳一介閨閣弱質,在公堂上拋頭露面,當眾被人輕賤,老父又因自己被當堂杖責,而自己心心牽掛的郎君竟然是個無賴,回去就吊死在屋裡,並留言:綠柳綠柳,心喪如藕,稟啟蒼天,必應我禱,來世若見,寢皮食肉。

  老父見了此書,悲從心中來,既已認定是女兒不守門禁,壞了家風,又見做此惡毒之語,恐轉世淪為惡人,於是穿鑿十丈為穴,打造了一口鐵棺材,把女兒葬下,又化了一漚銅水澆鑄上去,並立碑為誓,如此槨見天,如那書生來世有應,必遭厲鬼纏身而死,同時從龍虎山天師那裡請了一面鎮魂鏡,照著鐵棺銅墓,以鎮女兒魂魄,避免她出來作祟。

  我吃了一驚:“難道說那個鎮魂鏡竟然是父親為自己的女兒造的?”

  老頭兒點頭:“是啊,我也是看見了那個鎮魂鏡才想起來這段傳說,後來我看到銅鏡背後用鋼鏨刻畫的符咒,就更加確定是這個典故了。”

  就在趙半城嫁女兒的前幾天,這個綠柳的鐵棺銅墓被盜。發現盜洞之後,文物部門進行了搶救性發掘。挖開這個墓後,發現了裡面的石碑和鐵棺,還割開了棺材,裡面只有一顆心形的碧玉石,在太陽下一照便化為了灰燼。等於說這個墓沒有出土什麼有價值的文物,唯一一件在墓里負責鎮魂辟邪的銅鏡卻被盜墓賊揣走了。

  趙半城當時為了女兒婚禮,無所不用其極,有人投其所好,拿了這面銅鏡給他。趙半城還專門找了懂行的朋友看,一口咬定是真傢伙,而且價值不菲。老趙一高興就重金買了下來給女兒用,哪知卻招來了禍事。

  谷老頭兒講到這兒,歇口氣喝茶。我的疑問來了:“難道新娘子發瘋真的是這個鎮魂鏡上附著的怨氣所致嗎?”

  老頭兒搖搖頭又點點頭,這下把我搞糊塗了:“到底是還是不是啊,您老人家倒給個準話?”

  “當時搶下來這面銅鏡沒多久,新娘子就自己醒過來了,什麼也不記得了。大家都認為這個古鏡是個法器,附著了綠柳的冤魂,上了新娘子的身,以伸張冤屈。也有人說那銅鏡是個不祥之物,把壞運氣帶給了這對新婚夫婦。當時趙半城也覺得這銅鏡大大的不祥,結果我沒花一分錢,就把趙半城花了上百萬弄到的銅鏡弄了過來。”老頭兒喝了口茶,慢條斯理地說。

  “哦!”我做恍然大悟狀,仿佛了解到什麼了不起的真相。

  老頭兒看到我貌似明白的樣子,又狡猾地一笑:“你要知道,有時候這些銅鏡可不是一般的東西,古書上記載一些銅鏡確實能拘人魂魄!”

  “啊,您又把我搞糊塗了。”我抗議道。

  “小子,糊塗總比假明白好啊。走了走了,大爺今天提前打烊。”老頭兒下了逐客令。

  準備走的時候,我突然站住了:“大爺,您這新銅鏡給我來一面吧,將來省得我未來媳婦再找古銅鏡。”

  老頭兒哈哈一笑,遞給我一面:“送你了,不收錢。”

  鬼祭

  文/陰陽眼

  自打看到街上有人抬著七口小棺材同時出殯,我就覺得要出事了。

  七口黑漆泥金小棺材,長三尺許,棺頭寬不過五寸,圓天方底,兩個大漢肩上抬一口,分別是左上右下。

  走到老街的十字路口,兩條大漢就撂下一對紙紮的童男玉女。火苗迎風一閃,兩個紙人就燒成一陣青煙,紙灰飄得滿街都是,大漢們燒完紙人,繼續往前走。

  這副詭異的情形任什麼人看了都會起雞皮疙瘩。除了遠遠看熱鬧的人,平時喧鬧的老街靜得如同被雨水刷過一般。

  我心裡一陣發毛,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等那些人離開了視線,拔腿就跑。

  一路狂奔到古雅軒,上氣不接下氣地對老谷頭兒說:“你知道嗎?我看見路上有七口小棺材,還有白紙人……”

  老谷頭兒淡淡一笑:“我知道,不就是有人鬼祭嘛。”

  他淡定的語氣讓人心裡發毛,我心裡惶惶然,他卻一副智珠在握的表情,一口一口啜著功夫茶,滿不在乎的樣子。看老谷頭兒如此坦然,我心裡也稍微安定下來。

  老谷頭兒見我坐下,從茶洗里拈了一個茶杯給我,洗燙沖之後,慢悠悠地給我斟滿了一杯茶。

  我喝乾茶水,忐忑地問:“老爺子,您上次說過這路頭鬼祭得用七個小孩子,最後一次見也是民國時候了吧?”

  老谷頭兒也不接我的話,滿滿地又給我倒了一杯茶:“快來了,喝完了這杯,你去後面避一避吧。”

  話音剛落,就聽見路口處幾聲鞭炮的巨響,緊接著是炸子雷噼里啪啦,最少一千頭的鞭炮,我一驚,悶掉手裡的茶之後,槍攆的兔子一般往店後面跑。

  這間古玩店被老谷頭兒隔成前後兩間,前面是櫃檯博古架,後面是庫房兼臥室。柜子當了隔牆,裡間門口一道布簾拉成兩個隔間。

  隔間裡面除了幾個大柜子就是一張小床,老谷頭兒也沒有疊被子的習慣,一床大被子蓋在床上,被子下面似乎蓋著一些衣物,鼓鼓囊囊一大片。

  忐忑不安地坐在床上,就聽見前面的鞭炮聲越來越大,似乎有一群人前呼後擁地來到店門口。等了半天卻也不說話,只聽見桌椅碰撞的聲音。

  我偷偷從布簾fèng隙里向外偷看,只見老谷頭兒大馬金刀坐在店門口正中間,門口外面黑壓壓地站了十幾個人,人後面擺著一排小棺材。

  打頭的是三個人,一個面貌清瘦活像瘦猴的老頭兒,一左一右兩條大漢,正是我在路上看見燒紙人的那兩位。

  那個瘦猴一般的老頭兒穿著一身青袍小馬褂,配著嘴上留的八字鬍,就像老電影裡的猥瑣地主,但一雙眼睛賊亮。他站定之後先仰頭看了看門口的牌匾,嘴角似笑非笑,毫無徵兆地放聲大哭,聲音像鐵器划過玻璃的聲音,嘶啞刺耳。

  瘦猴老頭兒邊哭邊身體向前傾,先是一個長揖,然後一跪,起身之後又是一個長揖,然後又跪,緊接著一個叩頭,繼續起身一個長揖。

  老谷頭兒這個時候已經側身坐在了旁邊,用手裡的一根筷子比畫著,隨著那人的長揖叩首,手裡的筷子時而伏下時而起立,然後還把手邊素白瓷瓶里的酒倒進三個小杯子,隨著他的叩首給灑在地上。

  最後就聽見瘦猴老頭兒突然一聲尖嘯,犀利的嗓音大聲喊:“謹請泰山府君移府,定生死之期,兼注貴賤之分,長短之事。”

  只見老谷頭兒手一顫,輕輕放下手裡的素白瓷瓶,說了一句:“府君不受。”

  瘦猴老頭兒猛地一顫,抬起頭來,滿臉的猙獰之色,幾乎是從牙齒fèng里擠出來一般,咬牙道:“七子犧牲禮齊備,府君緣何不受?”

  老谷頭兒淡然一笑:“八番供養猶在。”

  前面跪著的老頭兒聽到這句話似乎一驚,眼珠幾乎要瞪出來,但還是跪在那裡,胸口明顯地起伏不定,似乎在調節氣息。

  “七子犧牲禮也不差,你東門供養了一百年,也該輪到我們南門了。”那個老頭兒還是一臉猙獰。

  “生祭活養的你們有嗎?”老谷頭兒輕輕問他。

  地上跪的老頭兒似乎被什麼擊中了一般,半天說不出來話。過了好大一會兒才艱難地說:“如今這世道,你哪來的生祭活養,我不信。”

  老谷頭兒點點頭起身站起來朝後面走,一撩帘布進來了,示意我站到一邊去,然後刷地一下揭開被子。

  他這一揭被子差點沒把我嚇得背過氣去。

  只見他的床上整整齊齊睡了八個奶娃娃,不過一個個臉色鐵青,四肢僵硬,有的娃娃屈手屈腳地舉在半空,有的娃娃臉上似乎還掛著淚痕,看這情形,似乎剛死沒多久。

  我的那個心臟啊,幾乎都不能跳了。這老狗太他媽不是東西了吧,怎麼在這裡弄了這麼多死小孩。

  老谷頭兒看也沒看我,直接沖外面招呼:“你可以進來看看。”

  外面的老頭兒似乎躊躇了一下,還是走了進來,他剛撩開帘子布就站住了,不錯眼地盯著床上的這幾個奶娃,臉色瞬間青白不定。

  老谷頭兒似乎有些不在意地說:“最晚的是今天早上才捂死的,你伸手摸摸興許還有熱氣。”

  那老頭兒看了看床上的孩子,又看了看老谷頭兒,一臉震驚。半晌之後才緩緩長揖到地:“還是你們谷家狠毒,服氣了,以後我們家再也不來爭府君的供養了。”說完一個轉身,扭頭就走。

  就聽見外面一陣忙亂,那個老頭兒大聲喊:“把這些東西找個遠遠的地方給埋了,沒給人家錢的趕緊給,咱們走,再也不來了。”

  一陣喧囂之後,外面似乎清靜了。我還處於巨大的驚恐中,兩眼一眨不眨地盯著老谷頭兒,心想知道了他這麼大的秘密,不知道他接下來怎麼處理我。“您放心,谷大爺,我一定不會報警的,這事兒就當我沒看見過。”我話說得語無倫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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