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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著手改編的第二部作品《空幻之屋》是在幾年後的事了。一天,我突然冒出個想法,《空幻之屋》一定會成為一齣好戲。我把這個想法告訴了羅莎琳德。在生活中她總是扮演試圖勸阻我又屢屢受挫的角色。

  “把《空幻之屋》改為一齣戲,媽媽?”羅莎琳德面帶懼色地問,“這是部好小說,我也很愛看。可是你無法把它改編成劇本。”

  “我行。”我說,為有了對立面而激動不已。

  “噢。但願你別這樣。”羅莎琳德嘆了口氣說。

  不管怎樣,我興致勃勃地記下了《空幻之屋》劇本的構思。這本書在某些方面當然更像小說而不是個間諜故事。我一直認為《空幻之屋》這部作品由於增加了波洛這個人物而被我毀了。我已經習慣於作品中出現波洛,因此他也很自然地出現在這部作品中,可是他一出現,全都亂套了。他的確大顯身手,可我總想沒有他這部作品會更好。於是在設計劇本情節時,我割捨了波洛這個人物。

  《空幻之屋》脫稿了,儘管除羅莎琳德外還有些人持相反意見。彼得·桑德斯很喜歡這個劇本,他曾把我的許多劇本搬上舞台,他相信這個劇也會成功。

  《空幻之屋》獲得成功後,我開始自討苦吃了。當然,我知道小說創作是我穩定和有保障的職業。我可以繼續這樣編織情節,進行創作一直到老。我對能否再構思創作一部新的作品從未產生過絕望情緒。

  當然,在一部作品動筆之前,我總得經歷極為難熬的三到四個星期的時間。這種痛苦無法形容。獨處一室,咬著鉛筆,眼睛盯著打字機;或踱來踱去,或——屁股坐在沙發里,禁不住想大喊大叫。然後走出房間去打擾某個正忙碌著的人,通常要打擾馬克斯,因為他的脾氣特別溫厚,對他說:“真糟糕,你看我不曉得如何下筆了,我沒法再寫下去了,再也寫不出書了。”

  “哦,怎麼會呢?你肯定能行。”馬克斯常這樣安慰我。他總是帶著期望的語氣邊安慰我,邊將目光轉向他的工作。

  “可我知道不行了,我想不出什麼故事。我腦子裡曾有個故事輪廓,可現在看來毫無可取之處。”

  “你只需闖過這個階段。類似的情況以前曾發生過。你去年就曾這樣嘮叨過,前年也一樣。””這次不同了。”我確信無疑地說。

  但是這次當然也沒什麼不同,儘管我這樣地悽慘和絕望。然而這種特殊的階段需要有所體會。這就像把雪貂放在兔穴里,而自己在洞口守著獵物一樣。在洞穴內一片混戰之前,在無聊中度過漫長的時間,精神上得不到平衡。同樣,腦子裡對想寫的東西一片空白,隨手翻開一本書,但不久又會發現根本沒有看進去;試試做字謎遊戲,心思又沒放在解法上;全部身心都被一種痴呆的絕望情緒所占據。

  之後,由於某種難以名狀的原因,一種內在的動力使人文思如涌。大腦開始運轉,自知這時迷霧已經散去,靈感已經到來。你會突然絕對有把握地弄清楚了甲想對乙說些什麼。你會跑出房間,沿路不停地自言自語,不斷地重複著某節對話,譬如莫德和阿爾溫的一問一答,他們要去哪,另外一個人會從樹後的什麼地方盯著他倆,地上的一隻小死野鴨如何勾起了莫德早已忘卻的經歷,諸如此類的情節。回到家時滿心歡喜,雖然還隻字未寫,但是終於可以動筆了。

  那時,我像是迷上了劇本創作,而這僅僅因為它不是我的本行。劇本要比小說容易寫,因為可以想像出劇情,而不會因那種苦於小說中的描寫而中斷情節的連續性。舞台的時空限制了故事的複雜程度。你不必隨女主人公上樓下樓,或是來往於網球場,對這些情節不必絞盡腦汁進行描寫。惟一要寫的是所見所聞和所幹的事。觀察、傾聽和感受,做到這些就足矣。

  我應該堅持一年完成一本書,我相信能做到這一點。劇本創作不過是冒冒風險,什麼事都是這樣,有成功也有失敗。

  成功會接踵而來,隨後是不明不白的一連串的失敗。為什麼?誰也無法解釋。我發現許多創作家都這樣。我曾看過一個相當不錯的劇本,但它的演出卻失敗了,因為它沒有迎合觀眾的口味,或是因為它不合時宜,或者因為演員陣容對其演出有些影響。劇本創作是一件難以預料的事,每次都是一次有趣的賭博,我喜歡這種冒險。

  寫完《空幻之屋》後不久,我明白應該再寫一個劇本。我暗想,如果可能,我要創作一個不是小說改編的劇本,一個純粹的劇本

  第十章 第二次世界大戰

  1

  我們再次陷入了世界大戰。這次戰爭不同於上一次。人們本來以為這次戰爭還會像上次一樣。因為我想人們料事總是以過去的經驗為基礎的。第一次世界大戰莫名其妙地突然爆發了,就好像它是聞所未聞、毫不可能的事。在人們的記憶中,從沒發生過這種事,人們便以為決不會發生這種事。

  而這一次大戰完全不同。

  起初,人們對一切如常感到驚奇和不可思議。人們以為在第一個夜晚就會聽到轟炸倫敦的轟轟聲。然而,倫敦沒有遭到轟炸。

  馬克斯參加了英國國民軍,我到托基的醫院詢問能否同意我到醫院藥房工作,這樣也可以使我的醫藥知識有所更新,今後或許有用。由於隨時都可能發生大批傷亡。藥房很歡迎我去。羅莎琳德填寫了婦女輔助航空隊的登記表。但是她並不熱衷於此,只是想作為一個戰時女子去試試。

  這時。馬克斯在我們的朋友史蒂芬·格蘭維爾的幫助下參加了空軍感到很得意。這位朋友是一位埃及學教授,他和馬克斯一起在空軍部共事,合住一個房間。兩人都是菸鬼,馬克斯抽菸斗,沒停的時候。空氣渾濁不堪,他們的朋友把他的房間叫“小炭窯”。

  婦女輔助航空隊和其他一些戰時服務單位都沒有吸收羅莎琳德,就我所知,她也沒想干點什麼事。她又打算進入空軍訓練學校,於是又填了一大疊包括日期、地址、姓名和許多官僚們需要了解的雞毛蒜皮的情況的表格。可是一天她突然對我說:“今天早晨,我把那些表格都撕了。我不想進空軍訓練學校了。”

  “是嗎,羅莎琳德?”我嚴肅地說,“你幹什麼應該拿準主意。我不在乎你幹什麼,干你想幹的事。但不要總是三心二意的。”

  “嗯,我想干點更有意義的事,”羅莎琳德說,隨後她像她的同齡人在告訴長輩什麼事時那樣扭扭捏捏地補充說,“我打算下星期二和休伯特·普里查德結婚。”

  這並沒奇怪的,只是有些突然。

  休伯特·普里查德是——名正規軍少校,威爾斯人;羅莎琳德在我姐姐家結識了他。休伯特是我外甥傑克的朋友,常去他家。他也曾來過我家一次,很招人喜歡,文靜,黝黑,養了一大群狗。羅莎琳德和他已經好了一段時間了,但是我沒想到會談到結婚。

  “我想,”羅莎琳德說,“你會來參加我們的婚禮的,媽媽?”“當然會參加。”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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