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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不管私生活再怎麼糜爛,川上還是照常去銀行上班,堅守自己的工作崗位,照常駕著銀行配車四處拜訪客戶。這一帶以前屬舊住宅區,但如今放眼望去淨是新蓋的房子,不過氣氛倒寧靜得一如往昔。家家戶戶依舊圍著杉木圍籬,雜木林零星散布,馬路依舊彎彎曲曲的,岔路多而複雜,走進去很容易迷路。

  川上很勤勞地拜訪客戶。每當有新客戶加入,他的活動範圍就會隨之擴大。在遠離都市塵囂的社區里,不管走到哪裡,都有一種踏入世外桃源的感覺,一路上幾乎看不到幾個行人。

  某日,川上走進某條小巷,看到某戶人家門口掛著“勝村”的門牌,不由地停下了腳步。

  這是幢有杉樹圍籬的雙層大別墅,外觀老舊。房子後面有一小片雜木林,四周則是新蓋的房子,位置極為隱蔽。

  川上立刻意識到這是新的勝村和服店。“勝村”這個姓氏本就不多見,門牌上的字體更是最好的證明——是他曾在和服店門口見過的優雅毛筆字。門牌旁邊掛著一塊檜木板,上面用可媲美名家書法作品的漂亮字體寫著“書法教學”四個字,這讓他更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會錯的。原來,從那條交通混亂的狹窄馬路上消失的“勝村和服店”搬到這裡來了。這裡離那裡並不遠,想必從和服店改成雜貨店的那一天起,他們就搬過來了吧?

  川上不禁想起從前經常在和服店門口瞄到的那個五十出頭、瘦瘦高高的老闆娘。丈夫死了,她為了謀生,便開始利用一技之長教書法謀生了嗎?聽說他們沒有子嗣,對一個獨居老婦人(現在就稱她為老婦人未免太早了)而言,這裡還真是不錯的隱居之所。

  之後川上每次經過附近都會特別留意“勝村”家門口。但不管何時經過,他們家玄關的格子門總是緊閉著,二樓的木板套窗也幾乎沒開過。看來她因為獨居而非常小心門戶哪。話說回來,如果她選的房子小一點,就不需要這麼費心了。不過身為書法老師,學生應該不少吧?這般大小的房子還是必要的。

  川上不是每天都來,卻也算經常到這附近,因此他有很多機會觀察這幢房子。甚至不惜繞一點路,只為從她家門口經過。然而,不管他什麼時候經過,都始終看不到有人進出。

  既然是書法老師,應該中學和小學的孩子也教吧?孩子們大多會放學後或傍晚時分過來上課,成人則是下午三點或晚上。依照每名學生的情況,授課時間不同是很正常的,可他從沒見過有學校里的學生出入她家。不過跑外務的川上每次路過的時間都不固定,所以才碰不到她的學生吧。

  不管怎麼說,這都是一間安靜的書法教室,川上突然興起,想跟那位高貴的太太學寫字。從學生時代起,他就一直想把書法練好,可以說如今又重拾初衷了。

  都這把年紀了才想學書法,這是出於怎樣的心態?

  動機來自於神谷文子。神谷文子就是他在小鋼珠店認識的女人。

  文子在銀座的酒吧工作。川上一開始約她在咖啡店聊天,後來逐漸發展成不正常的男女關係。雖然他們走的是最通俗的不倫之路,可再怎麼老套,對置身其中的當事人而言,都有各種不尋常的煩惱。

  對川上而言,這可是前所未有的經驗。他被神谷文子折磨到了什麼程度,我們不得而知,不過這痛苦確實持續了將近一年之久。

  找文子作為外遇對象,對川上而言是吃力了點。他希求的類型其實是像谷口舊書店老闆娘那樣悶騷型的順從女人。只有兩人獨處時,對方才會拋開矜持,嚶嚶啜泣地投入他的懷抱,這種欲拒還迎的浪勁是他最喜歡的。剛開始的時候,文子確實在某種程度上滿足了他這樣的期待。

  但神谷文子壓根兒就不是順從的女人。不過這對男人來說反倒有另一種新鮮感,因為這種感覺在妻子身上找不到。雖然川上的妻子對他也絕對稱不上順從,但她的霸氣是身為富貴人家的小女兒自小嬌生慣養出來的。換句話說,在她身上是天真和不懂事的成分居多。

  而神谷文子的不馴不一樣。川上迷上她之後才發現,文子的戀愛對象不止他一個。於是,他開始陷入無止境的煩惱。

  如果在這裡學書法,說不定能稍微緩解目前的不安,川上心想。書法一向能帶給他平靜,就算寫書法不能完全消除他的苦惱,但至少能在運筆的當下,暫時忘卻吧?

  他又想起在勝村和服店門口看到的那位太太,如果向那樣的人學習書法,應該會進步得很快吧?在川上眼裡,和服店老闆娘是個很有魅力的女人,他也很喜歡她家現在的環境。

  某天,他終於鼓起勇氣,按下掛有“勝村”門牌的這戶人家的門鈴。

  周圍十分幽靜,路上幾乎不見人影,正值初春,來時的路兩旁開滿了白梅。從她家後面的雜木林里傳出珍稀鳥類的鳴叫聲。

  過了一會兒,玄關的格子門拉開了一條縫隙。

  “請問是哪位?”女子探出半張臉問道。

  這附近常有推銷員上門推銷,所以太太們會特別謹慎也很正常。從狹窄格子門縫隙里露出的臉孔和勝村和服店裡的那張臉一樣,絕對沒錯。

  “不好意思。”川上趕緊脫下大衣,周到地鞠躬,“我是看到這塊招牌,想來學習書法的。請問您可以教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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