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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每次休息時,凌太總是坐在岩石上遠眺這幅景象。這時的煙抽起來特別香。

  “喂,你又在張望什麼呢?”

  加治宇一從遠處出聲喊他。加治是個年過三十的男人,和凌太住在同一間工棚,也是賭友。他是個來自大阪的流浪漢。

  “嗯?”

  “喂喂,你快看那邊,看那個!”

  凌太朝加治指的方向看去,下方有兩輛藍色汽車正迎著陽光爬上盤山路。

  “怎麼了?”

  “那是A電派駐工地的所長,據說今天是第一次來視察。”

  為了監督工程進行,負責施工的A電力股份有限公司會時常派員工來出差。其中高級職員住在公司的員工住宅,其他人則合住在宿舍。工地所長最近才換人。

  “嗯……”

  凌太茫然地眺望著汽車。

  5

  兩輛車在礦山前停下,有大約六七人下車,站成一排朝這邊仰望。站在中間的兩三個男人正說著什麼,最中間那個人大概就是新所長,由承包商的主管陪同。

  但凌太對他視若無睹,他銳利的眼神射向男人身旁那名女子的雪白臉龐。那女人穿著輕便的純白洋裝,看起來風姿綽約。

  那張臉很眼熟,是那時候的那個女人,那個在他越獄之後,跟他一起游過濁流的女人,是他幫她吐水、為她做過人工呼吸的女人。一年前的那張臉,他並未忘記。

  凌太感到很不可思議,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重逢,對方居然是A電派來的所長的夫人。這個世界還真是說大不大,說小又不小,況且這可是在深山裡啊。

  女人當然沒有注意到凌太。工作匯報完畢,一行人又回到車上,高級轎車閃爍著尾燈揚長而去。

  “怎麼樣,那女人很漂亮吧?好久沒看到美女了,在柏部可找不出這種貨色。要是能跟這種女人睡覺,一晚上三千圓我也願意出。”加治在一旁說道。

  所謂柏部,是離這座水壩二里遠的山中溫泉區,那裡有廉價的女人,加治經常光顧。

  “怎麼樣,阿凌,你看得那麼仔細,不會心癢嗎?今晚回想起來可別慾火焚身哦。”說著,加治咧開大嘴笑了。

  凌太默然沉思。

  那晚,他賭輸了。一股莫名的焦躁令他無法專心賭博。

  賭場設在另一間工棚,後面就是河水。雖然是在警察鞭長莫及的山上,他們還是儘量選擇避人耳目的場所,因為勞務部嚴禁工人聚賭。他們一邊聽著山谷里嘩嘩的水聲,一邊摸牌。

  工人的收入有限,賭不起大的,頂多賭個兩三百圓。

  凌太輸了六百圓就離開了賭場,加治瞥了他一眼說:“怎麼,這麼快就‘萬歲’了嗎?”

  “萬歲”就是舉手投降的意思。

  加治自己倒是財星高照,還留在賭桌上。

  凌太正要回到工棚之際驀然駐足。他忽然想去A電的員工住宅看看,這種衝動還是前所未有的。

  不過就算去了他也不打算怎樣,純粹只是想看看員工住宅。

  員工住宅位於能俯瞰工地現場的高處,那裡開出一條寬敞的道路,平整的土地上錯落有致地種著灌木與花草。

  凌太爬到那裡駐足仰望,四周空無一人,背後是繁星點點的夜空。三間一模一樣的員工住宅並排立著,只能看出其黑色的輪廓。凌太知道,最左邊那間是所長的宿舍。

  屋裡的燈已熄滅,窗口一片漆黑。

  那個女人就睡在那間屋子裡……凌太想起女人當時仰臥在自己雙膝之下,想起她那張臉。

  少了白天的機器噪聲,寂靜的深山夜晚,瘴氣狠狠地滲入凌太的肌膚。

  翌日,凌太白天一邊工作,一邊不時地瞥向員工住宅。高地上的員工住宅在下面看起來很小,最左邊的那一間和昨晚不同,現在正籠罩在明亮的陽光中。

  看不到人影。他期盼著或許能見到那女人的身影,但終究還是什麼都沒有。

  凌太想見那個女人,倒也並不是想幹什麼,只是想跟她說說話。他們曾經一起在洪水中撿回一條命。他很懷念,純粹只是懷念,他覺得自己只有這個念頭。

  去拜訪一次吧。但上工的日子不能去,他身上太髒,又有工頭和管理員盯著。對了,等下回下雨天的時候去吧。下雨天休工,留在工地的人也不多,應該可以避開眾人的耳目偷偷造訪……凌太如此下了決定,畢竟如果深夜探訪的話,會很不方便。

  按日計酬的工人向來最討厭不能上工的下雨天。然而,凌太卻巴望著降雨。

  連著兩三天都是好天氣。

  “怎麼不下雨呢……”

  凌太下班後仰望著天空如此抱怨。

  “你在胡說些什麼呀,像我們這種人,碰上下雨天不是要喝西北風了嗎?”身旁的加治說道。

  不過,下雨天終於還是來了。

  6

  凌太穿上乾淨的襯衫與不太髒的長褲走出房間。因為他沒傘,所以戴上了工作帽,披上雨衣。

  正懶洋洋躺在房間裡的加治抬起頭來大呼小叫。

  “呦,呦,大帥哥啊,一大早就要出門去柏部探望你的老相好嗎?”

  凌太走在上坡路上,心情雀躍。一旦見了面,對方一定會大吃一驚吧。他猜想那女人肯定也很懷念那段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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