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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現在是朝山丘上走,上坡路很滑,又不平,在灌木叢裡頭走,割傷了他的臉和手,又不斷鉤住他的衣服。他跌倒三次,絆得踉蹌好幾回。哨音沒再聽到了,他找不到那輛別克,也沒找到他來時的路。

  現在他拖著步子,腳下沒東西也會踉蹌,不久他來到山頂,往另一邊下坡時,跌倒的頻率更高。到了山下,他找到一條路,便右轉順著那條路走。大塊黏土不斷沾上鞋底,他必須一次次停下來,用手槍把土刮掉。

  他聽到身後傳來的狗吠聲,搖搖晃晃的停下來,往後看。就在路過,後頭五十呎之遠,剛剛經過之處有一棟房子的模糊輪廓。他轉回去,來到一扇高高的門前。那狗——夜裡不見形影的怪物——在門的另外一邊用力撲躍,叫得很兇。

  奈德·波蒙特摸索著門邊,找到門鈕,打開來,蹣跚的進去。狗後退了,兜著圈圈,佯裝著要攻擊卻始終沒有,擾得這個夜一片喧嚷。

  一扇窗吱呀往上推開,有個大嗓門喊:“你把狗怎麼了。”

  奈德·波蒙特虛弱的笑了。然後他招招手提高聲音響應:“我是地檢署的波蒙特。想借用你的電話。下頭那邊有人死了。”

  那個大嗓門又吼道:“我聽不見。閉嘴,吉妮!”那狗又吠了三聲,一聲比一聲狠,然後安靜下來。“現在說吧。”

  “我要打電話。地檢署。下頭那邊有人死了。”

  大嗓門喊道:“你說什麼呀!”窗子關了起來。

  狗又開始叫、兜著圈子、佯裝攻擊。奈德·波蒙特把沾滿泥巴的手槍擲向牠 …轉身跑到房子後頭不見了。

  前門被一個紅臉圓桶身、穿了藍色長睡衣的矮個子男人打開。“聖母馬利亞,你真是一塌糊塗!”奈德·波蒙特從門口走到燈下時,他喘了口氣說。

  “電話。”奈德·波蒙特說。

  他身體晃了晃,紅臉男子扶住他。“這裡'”他沙啞的噪音說,“告訴我要打給誰、說什麼。你現在什麼都做不了。”

  “電話。”奈德·波蒙特說。

  紅髮男子攙著他進走廊,打開一扇門,說:“電話在這邊,還好老太太不在家,不然你這身泥巴休想進去。”

  奈德·波蒙特跌坐在電話前的椅子上,但沒有馬上拿起電話。他蹙眉看著那穿藍色睡衣的男子,濁重的說:“出去,關上門。”

  紅臉男子沒進房間,把門關上。

  奈德·波蒙特拿起話筒,身體前靠,好讓手肘抵著桌子撐住自己,然後撥了保羅·麥維格的號碼。等待時他的眼皮數度差點闔上,但每次他都努力再把眼睛張開,終於對著電話開口時,他的眼睛全睜開了。

  “喂,保羅……我是奈德……別管了。你聽我說。馬修斯在他河邊這裡的房子自殺了,沒有留下遺囑……你聽我說,這件事很重要。他留下一大堆債務,又沒有遺囑指定執行人,所以要由法院指定一個人去管理他的遺產。你懂了嗎?……是的,去找個合適的法官——比方費普思——我們就可以讓《觀察家報》退出戰局——除非站在我們這邊——直到選舉結束。懂了嗎?……好,好,現在你聽我說。剛剛只是一部分而已。現在馬上要做的是,《觀察家報》一早會有個爆炸性新聞登出來,你得阻止。我建議你把費普思從床上挖起來,讓他發出禁制令——任何東西都好,只要能阻止出報,讓《觀察家報》的員工知道這個報紙今後一個多月會由我們的朋友作主……我現在沒法告訴你,保羅,但那是個爆炸性新聞,你一定要阻止報紙上市。把費普思從床上挖起來,自己親自去盯這件事。報紙上市之前,你或許還有三個小時……沒錯……什麼……歐珀?喔,她沒事。她跟我在一起……是,我會帶她回家……你會打電話跟警方說馬修斯的事吧?我馬上就出發回去。對。”

  他把話筒放回桌上,站起來,蹣跚的走向門,試了兩次才把門打開,然後跌進門廊,撐著牆壁才沒倒地。

  紅臉男子趕到他面前。“靠著我,老弟,我會讓你舒服一點。我弄了一張毯子鋪在長沙發上頭,你就不用擔心泥巴——”

  奈德·波蒙特說:“我想借一輛車。我得回馬修斯家。”

  “死掉的就是他嗎?”

  “對。”

  紅臉男子抬起眉毛,嘬出一聲尖銳的口哨。

  “你能不能借我車?”奈德·波蒙特問。

  “天哪,老弟,講點道理!你現在怎麼開車?”

  奈德·波蒙特搖搖晃晃的後退,避開攙扶。“那我用走的。”他說。

  紅臉男子瞪著他。“你也沒法走。你如果願意等我換衣服,我就開車載你回去,不過我看你半路就會掛了。”

  奈德·波蒙特被那紅臉男子攙著進門時,歐珀·麥維格和艾樂蔚絲·馬修斯都在一樓的大房間裡。他們沒敲門就直接進去,兩個女孩緊靠著站在一起,眼睛睜大,滿臉驚惶。

  奈德抽離同伴的手臂,茫然的環視房間。“薛得呢?”他喃喃道。

  歐珀回答:“他走了。他們都走了。”

  “好吧,”他艱難的說。“我要單獨跟你談。”

  艾樂蔚絲朝他跑過來。“你殺了他!”她喊道。

  他咯咯傻笑起來,想攬住她。

  她尖叫,一雙手朝他臉上打。

  他直直往後倒。紅臉男子想抓住他,但是沒成功。他倒在地板上一動也不動。

  第七章 班底

  亨利參議員把餐巾放在桌上,站起來,彷佛比以往高而年輕。他略嫌小的頭罩在一層薄薄的灰發之下,左右出奇對稱。貴族氣息的臉上,老化的肌肉往下掛,垂直的線條特別清楚,但他的嘴唇並不鬆弛,歲月痕跡也顯然絲毫未觸及他的雙眼:那是一種帶綠的灰,眼窩深陷,不大卻亮,眼皮結實。他刻意用一種鄭重的禮貌語氣講道:“你們能原諒我帶保羅上樓一會兒嗎?”

  他女兒回答:“好,只要你讓波蒙特先生留下來陪我,而且答應不會在樓上待一整晚。”

  奈德·波蒙特禮貌的微笑,微微頷首。

  他和珍娜·亨利走進一個白牆房間,白色壁爐架下頭的柵欄中,煤炭正徐徐燃燒,暗紅的光芒映照在室內的桃花心木家具上。

  她打開鋼琴邊的一盞燈,背對鍵盤坐下,她的頭介於奈德·波蒙特和那盞燈之間。燈光照著金髮,讓她的頭部輪廓髹上一層光暈。她的黑色長上衣是類似小山羊皮的質料,不會反光,她沒有佩戴任何首飾。

  奈德·波蒙特彎腰把雪茄的菸灰彈在燃燒的煤炭上。他的襯衫胸口有一顆暗色珍珠,隨著他移動而映著火光閃爍,像鐵道上警示的紅燈明滅。他站直身問道:“你要玩什麼遊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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