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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回應茂七似的,小原屋傳出歡笑聲。

  「這時,沒想到父親回來了。」茂七以單調平穩的口吻低聲說道。「雖說獲得赦免,但父親是手上有烏黑刺青的人,而且是以前曾徹底折磨過母親與女兒的可憎父親……可憎,會不會說得太過分了?」

  「阿袖八歲時,我因為負債,會打算把她賣到旅館當妓女。才八歲。會做這種事的傢伙,當然很可憎吧?」

  晚風咻地自佇立的兩個男人身邊吹過。

  「回來的父親,要是不去打聽到女兒的住處、跑來探望就好了。」

  茂七慢條斯理地如此說道,勢吉求饒般地看著茂七說:

  「我沒直接去找她。我在小原屋前假裝無事閒逛,一直等阿袖發現我。」

  接著,勢吉打從心底露出歡欣的微笑說:

  「阿袖發現了我。她還記得我。那時,光是這樣我就高興得全身顫抖。」

  如痴如夢地這般喃喃自語後,勢吉壓低聲音說:

  「可是,阿袖認出我時,臉色蒼白得好像見到鬼……」

  「你應該之前就有這種心理準備吧?」

  「那當然。我知道一定會這樣。頭子,我……我曇的只想見阿袖一面,當面向她賠罪,說阿爸對不起她而已。所以才找到阿袖的住處來。」

  「真的嗎?」

  茂七故意冷淡地回應,惹得勢吉緊張得幾乎要拉住茂七的袖子,他說:

  「請你相信我!我心裡只有這個想法,我發誓是真的。見到阿袖,跟她談談……這樣我就滿足了。我是個跟廢物一樣的傢伙,可是,那廢物在孤島經歷了艱苦的生活之後,也有點改變了。稍稍恢復了正派男人的為人父的心。」

  然而,每當勢吉在小原屋附近出現,阿袖總是冷冷地移開視線。

  想見阿袖的勢吉,心神不寧想逃開的阿袖,就在兩人未交談半句話,彼此持續攻防之際,儲樹小巷發生了兇殺案。

  這時,阿袖找到一個可以不用直接去見勢吉,卻又能將自己的情感傳達給勢吉的方法,那正是打掃落葉的這件事。

  我曾經有過很慈祥的阿爸,可是,阿爸被殺了……。

  阿袖這樣向人說謊,讓話傳出去,然後每天藉由拿掃帚打掃落葉一事,對勢吉大喊——我已經沒有阿爸了,我阿爸已經死了……。

  「我有次看到阿袖姑娘用掃帚猛然打掃落葉,現在想來,那應該不是單純打掃落葉而已吧?」

  茂七自言自語般問道,勢吉也喃喃地回答:

  「我雖不識字,但至少會寫自己的名字——用落葉排字。」

  冰冷的夜氣凍得耳鼻一陣發麻,茂七悄聲問:

  「阿袖姑娘演出的那一幕,你見識一次也就夠了,為什麼在阿袖姑娘停止打掃落葉之前,還一直在這附近晃蕩?」

  「因為阿袖拿那起兇殺案當藉口,開始做出打掃落葉的怪事。我想,兇手說不定會伺機對阿袖做出不利的事。我就是擔心這一點,才想儘量陪在她身邊。」

  之後,那預感果然成真。

  兩人沉默下來,傾耳細聽小原屋的可賀之夜;傾耳細聽阿袖的幸福。

  「事情結束了。我已經滿足了。」勢吉緩緩回頭望著茂七,瞼上浮現微笑。「我打算離開江戶。離阿袖遠遠的,去過自己的生活。」

  「阿袖姑娘可能想見你。不,難道你不認為,或許就連現在她也很想見你?」

  茂七說完,耳邊響起阿袖對文次說過的話:「我是那種沒資格接受別人體貼的女人。」

  「那孩子是個體貼的姑娘。以前再怎麼憎恨的父親,如今既然回來了,我不認為她一直拒絕你而從不感到心痛。雖然她編了那種謊言,但你不認為阿袖姑娘其實也很痛苦嗎?」

  「絕對不會。」

  「是嗎?那我告訴你一件事。我啊,從阿袖口中聽到你剛剛說的那些話。」

  勢吉張著嘴巴說不出話來。

  「那晚,你救了那孩子,而且這回輪到你編造謊言,沒暴露半點真相就離開了。你沒說出你是她父親,也沒責問她為什麼編出那種謊言、冷漠地想趕你走。因此,那孩子也明白了,你已經不是以前的你,你已經改變了。」

  茂七推著呆立原地的勢吉的背,將他推往小巷的方向。

  「你去看看吧。聽說阿袖姑娘用落葉排字,給你寫了一封信。」

  勢吉反彈似地奔了出去,久久不見回來。

  「頭子。」

  終於見他從小巷出來時,他聲音發顫、雙眼流淚地說:

  「頭子,我是個幸福的人。」

  「這話等你見到阿袖姑娘時再說吧。」

  勢吉搖著頭說: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有阿袖那封信就夠了。那孩子要是肯原諒我,我單獨一個人也能活下去。」

  茂七對著跨出腳步的勢吉背後喊道:

  「喂,你啊,願不願意幫我做事?」

  勢吉沒有回頭,卻稍微放慢腳步。

  「你只要在這附近問一下『回向院茂七』,就知道我住哪裡。願意的話,什麼時候都可以。來找我吧!」

  當茂七大聲說出「我等你來」時,勢吉的身影已消失在巷口了。

  茂七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然後折返小原屋,與在廚房吃宴客料理的文次回自己家。

  「就這樣,我的夥計生涯也結束了?」文次唱歌般地如此自言自語。「頭子,阿袖姑娘很美吧。我從沒見過那麼美的新娘。」

  第五篇 愚弄伴奏

  1

  阿年之所以到伯父家,是為了尋求安慰,但伯父家中已有訪客;是阿年不認識的面孔。

  對方是個年輕女子,年齡大概和阿年不相上下;胖墩墩的肩膀上,有顆大頭,稀疏的眉毛和一雙眼角都有點下垂,卻不是討人喜歡的那種長相——哭喪著臉,嘴巴也合不攏。阿年突然想起雨中全身濕透了的野狗。

  「伯母,那是誰?」

  從微微打開一條細縫的紙門裡,仔細端詳來客後,阿年如此問道。

  伯母阿里沒有立即回答,她瞟了一眼紙門,想了一下才說:

  「是跟你伯父工作有關的人……應該是這樣吧。」

  「這麼年輕的女子?」

  阿年大吃一驚地說。

  伯父茂七是掌管本所一帶的捕吏。盯內大家都稱他「回向院茂七」。阿年對這位跟自己差不多年紀,受到伯父邀請並與伯父單獨談話,且談得那麼熱絡的年輕女子,甚感興趣。

  「到底是什麼樣的姑娘呢?她應該不是幫伯父做事的手下吧?像文先生和秀先生那樣。」

  阿年說的是茂七使喚的兩個手下。

  阿里只是淡淡地回答「不知道」,接著給阿年倒麥茶。阿年拿起茶杯,麥茶不冷也不熱。

  這時,隔壁房間姑娘的說話聲傳進阿年耳里。

  「……所以我也殺死了上州屋的阿仙。」

  阿年張大雙眼望著伯母,阿里則是一臉的困惑。她雖是捕吏的老婆,但並不擅於對自己人「佯裝不知」。

  「那個人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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