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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牆壁上有很多孔,而且很光滑,不由得讓柏哈利胡思亂想,認為這是被幾個世紀裡,尋求與自己同一類解脫的人們用“水流”給沖的。

  (非也。那石頭上的孔是被挖的。這裡就是傳說中的子宮洞了,孔即代表子宮了。)

  他還注意到,“廁所”的一部分被胡亂塗鴉刻畫了。

  (這些中國文字雕刻的內容是有關生殖女神的:生命之源、給曾經不孕的女子帶來好消息的載體。“打開我的方便之門,”柏哈利自作主張地如此翻譯,“好讓我可以隨處接受宿命的安排。”)

  就這樣,柏哈利用嘶嘶響的涓涓細流在此寄存下了他的宿命。

  最後,他感覺肚子正常了,真是解脫呀!

  遠處,女記者決定再多拍些柏哈利這個白種男人的鏡頭,以突出說明遊人來自世界各地。攝製組沿著小路向上走,在大概五十英尺遠的距離,攝影師把調焦鏡頭對準柏哈利,而他正在陶醉地釋放呢。攝影師嘴裡冒出了一連串罵人的話。他把剛才所見告訴其他人。

  “狂妄的混蛋!”

  攝影師和音響師還有男歌手,都沖向他們那被弄髒了的神聖之地。

  朱瑪琳和埃斯米也跟上去,又糊塗又害怕。

  柏哈利對身後的騷亂很吃驚,回頭看看是不是寺廟起火了。那幾個男的是要被洪水沖走了嗎?柏哈利向騷動處走過去。出乎意料,三個人把自己圍了起來,還朝著自己呸呸呸,面孔都因憤怒而扭曲了。不懂漢語也能知道他們是在罵人,就連穿粉色套裝的女記者,也都遺憾地盯著他:“你真丟人!真丟人!”

  柏哈利暈頭轉向,急忙跑向朱瑪琳:“你和埃斯米到底做了什麼錯事?”

  這問話沒頭沒腦,可柏哈利覺得他們像要把自己宰了。

  “應該問你到底做什麼了?”朱瑪琳惱怒地回擊,“他們一直喊著什麼撒尿。你有沒有往哪個神龕上撒尿?”

  柏哈利怒了:“當然沒有了!我用的是室外的小便池——”

  說到這裡,他意識到可能的又可怕的事實真相。

  “哦,糟糕!”

  他發現那位身穿古代服裝的姑娘,正用手機向白族村長報告這裡發生的事。

  柏哈利真是吃驚:怎麼他們的手機在深山裡還能收到信號!

  (看來不能小瞧了中國移動,抑或聯通!)

  他們十二個人的命運轉折點來到了。

  我漂浮在柏哈利的上空,雖然一直都想阻攔他,但命運已然如此註定了。

  其實,不僅僅是柏哈利,我的朋友們都犯下了愚蠢的錯誤——

  石鐘山的詛咒(5)

  白族管理員在一處洞穴里發現了溫迪和懷亞特,兩人差不多都要脫光衣服了;魯珀特從碎石堆里被救了出來,可是一處脆弱的植物被糟蹋了,一尊石刻神像的腳也碎了;為躲避雨水,馬塞先生踢開一扇貼著官方封條的門,他和妻子還有海蒂擠了進去。管理員發現他們進了禁止入內的寺廟,喊他們出來。馬塞夫婦揀起木棍瘋狂揮舞,竟然把管理員們當成搶匪了。海蒂發出恐怖的尖叫,以為自己要被誘拐綁架,賣到jì院去呢。

  收費亭那個老頭其實就是白族的村長。他對榮小姐大聲喊叫,要求對這些令人髮指的罪惡採取巨額罰款。當他明白對方根本一個字都聽不懂時,便改用普通話大聲咆哮,直到榮小姐哭起來他才停下,每個人都看到她丟盡了臉。

  最後,老頭說每個“美國小流氓”都得付一筆“服務費——一百塊人民幣,一百塊!”

  榮小姐轉告本尼,本尼想總算擺脫了!一百塊人民幣,比舊金山的泊車費還便宜。

  很快,一疊錢交到了老頭手裡,但老頭仍然在發火,榮小姐只能閉著嘴不敢抬頭。

  榮小姐總算上了車,眼鏡片像起了霧似的。她坐在前排,顯而易見是在顫抖。她沒有點人數,也沒向大家說明下一步安排。

  回酒店的路上,我的朋友們幾乎一言不發,只剩下指甲撓癢的聲音。他們在路邊休息站停車休息,去洗手間的時候,一大群蚊子落下來,好像是軍隊來驅逐他們。海蒂趕緊掏出氫化可的松,但已經沒時間使用避蚊胺了。

  本尼已筋疲力盡,真是山雨欲來風滿樓,大家會怎麼想呢?都是因為自己選擇了榮小姐,才造成這種的後果吧?他儘可能地任勞任怨,可大家都沒看到!他們沒有感謝,只有抱怨和憤怒。

  馬塞先生率先打破了沉默,他說沒有標誌說明,誰知道是寺廟還是監獄?

  薇拉看了看他說:“不管是什麼地方,你也不應該隨便闖進去。”

  除了本尼,薇拉對別的男人都討厭,因為就是這幫男人違反了規定,好像這是男人的特權。

  柏哈利後悔不已,自己真像個傻瓜,朱瑪琳一定也這麼責怪他。當時是他惹惱了電視台,自己反而對瑪琳大喊。柏哈利坐在汽車最後邊,把自己關禁閉了。朱瑪琳確實對柏哈利很生氣,她討厭別人向自己大喊大叫。

  溫迪對這些事並不害怕,她靠在懷亞特身上,一想到光天化日之下被發現,就傻傻地笑了起來。是啊,相當刺激,只是方式怪一些。她頑皮地告訴懷亞特,而他則點點頭,雙目緊閉。懷亞特參加過環保旅行,遇到別人踩到植物,或有人抓蜥蜴回家當紀念品,他總要憎惡地繞開這些傢伙。他可不想自己也成為這類人,他的心裡充滿了後悔和愧疚。

  埃斯米跟媽媽坐在一起,低聲吟唱著《鈴兒響叮噹》。她希望電視台仍能採用她唱歌的這段拍攝。

  巴士抵達酒店,榮小姐低聲對司機說了幾句。司機下去後,她低著頭站在過道前方,吞吞吐吐地告訴大家——明天她不再帶隊了。

  因為白族村長說要向旅遊局報告。她的上司已給她打電話了,要她立即回去匯報。她或許會被開除,但請不必為她難過,這是她的錯。她本該把大家聚在一起,向大家解釋注意事項的。她非常抱歉沒有能力帶領這個“各持己見的旅行團”。既然大家意見如此不統一,她就應該堅決地作出決定,來防止“違反規定”的事情發生。她的大眼鏡上滿是淚水,渾身上下都是僵硬著的,似乎隨時都會大聲痛哭。

  雖然榮小姐不稱職,可是我的朋友們一想到她可能失業,還是感到莫名的傷感。他們用眼角互相瞄著,不知該說些什麼。

  榮小姐顫抖地深吸一口氣,拿起塑料拎包下了車。

  大家突然議論起來。

  “事情真亂!”莫非說。

  “我們該給她一筆離別小費的,”柏哈利建議,“現在湊些錢吧。”

  “多少?”馬塞夫人問,“二百元人民幣?”

  “每人四百。”薇拉說。

  柏哈利揚起眉毛:“四百?那加起來有五千塊了。太多了吧。她會認為我們憐憫她的。”

  “可是我們確實同情她呀。”薇拉說。

  “我要給更多些。”本尼說,然後又尷尬地補充,“唉,是我的錯,是我選了她做導遊。”

  他發現在這一點上沒人反駁。他感到更加羞愧了,有被大家拋棄的感覺。

  突然,榮小姐又返回來了。但願榮小姐沒聽到他們之間的話。她對大家說:“我忘記告訴你們另一件事了。”

  她的前客戶們都禮貌地聽著。

  “白族村長告訴我另一件事。非常重要,必須要告訴你們。”

  噢,糟糕,本尼想那村長也許想要更多的錢。剛才罰每人二十美元太便宜了,便宜得讓人難以相信。這次他們可能要被敲掉幾千美元了。

  榮小姐沒有像剛才那樣低頭,她的頭髮蓬亂,像充了靜電的王冠。她目光直視前方,好像能透過車後窗看到我的朋友們的未來——

  “村長不允許你們進入其他景點……不准坐纜車去氂牛坪,不准參加古代音樂會,不准攜帶旅遊紀念品離去……”

  本尼感覺自己要沉沒、要淹死了。他崩潰地看著旅行計劃,完全陷入了混亂。

  石鐘山的詛咒(6)

  “他說因為你們褻瀆子宮洞,在座的每個人都會遭報應:沒有小孩,沒有後代,永遠不能結婚。”

  馬塞夫婦互相看了一眼。

  榮小姐的聲音抬高,大聲說道:“他說即使你們付一百萬美元,也無法逃脫厄運……他會告訴所有神靈,給這些外國人下詛咒,詛咒將永遠相隨,今生來世,天涯海角,永不終止。”

  海蒂聽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榮小姐深吸一口氣,就在下車前鄭重地說:“這一點請你們一定要記住!”

  此時此刻,我的十二位朋友腦中都浮現出那隻水牛,跪在深深的泥中,永遠都難以拔出。

  最致命的改變(1)

  夜幕降臨的同時,我的朋友們驚魂未定地回到了麗江。

  本尼把大家帶到一個古老的地方——“慷慨的山谷餐廳”,上午他們還不願來這裡呢。

  大家順從地拿起我稱之為“冬日美味”的菜單,沒人有心情再去尋找更“自然”或更“原汁原味”的菜式。他們慶幸石鐘寺的壞運氣並沒跟到麗江,老闆還給他們優惠,他稱之為“免費驚喜”!

  第一大驚喜是餐廳本身。這裡安靜而迷人,一點也沒有旅遊景點的嘈雜,這個選擇當然也是我的功勞。餐廳布局精緻,庭院已改裝成餐廳一部分,正對著窄窄的河道。眼前的河流猶如一條優美的緞帶,蜿蜒穿過麗江的街道。如果你坐在石階上,還可以把腳伸到水流中。餐廳的桌椅很古舊,沒有擦痕或菸頭的痕跡,一個世紀來的食物碎屑填滿了fèng隙,運到美國或許會成為很受歡迎的古董。

  啤酒來了,我的朋友們互相祝願:

  “願明天更順利。”

  “更順利!”

  馬塞先生建議大家以民主的方式,決定是否明早離開麗江去蘭那王國。只有本尼、薇拉和埃斯米反對。

  這對本尼來說當然很重要,如果提前離開麗江,他就得準備新的旅行計劃,但這實在太冒險了,他投了反對票。民主方式在旅行時毫無用武之地,只要你是領隊,就應該有絕對的權威。

  薇拉也投了反對票,她以前是大公司的高管,有天生的領導才能。只要她作出決斷,然後盯著下屬要求意見一致,一切就都搞定了。但現在是在中國,她只是旅行團中的普通一員。她在投票時說:“我不相信那村長能阻止我們去其他地方。他能上網給他在各地的親信發EMAIL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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