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 指證蕭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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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依不饒,居然不肯讓貞敏公主走,這讓貞敏公主的身子一陣子的顫抖。

  貞敏公主禁不住發顫在想,蕭英想要留下自己,要將那種種侮辱人的手段,盡數用在了自個兒的身上。貞敏公主眼波流轉間,竟不覺透出了森森恨意。她輕柔的跪在了地上,雙手手掌按住膝頭,卻也是生生將那衣衫揉得生皺,狠狠的抓緊。

  靜貴妃不覺含淚哭訴:「蕭侯爺也是不必為了敏兒開解,我雖是她母妃,可若不是我打小嬌慣,何至於讓她養成這副性情。她性兒不好,總是要受些教訓,方才知曉懂事的。」

  說到了這兒,靜貴妃卻也是忍不住掐了自己親身女兒一把:「敏兒,你還不快些認錯。」

  靜貴妃心裡有些這急,只盼望能將女兒送出京城。

  留在蕭家,豈不是要受這般折辱。

  貞敏公主唇瓣輕動,一時間卻也是說不出話兒來,一雙眸子更不禁灼灼生輝。

  自己有錯?便是對別人有錯,可是對蕭英卻是一片真心,掏心掏肺。她實也不知,自個兒哪裡對不住蕭英。如今,倒是成為了自己的錯了。

  宣德帝緩緩說道:「這個逆女,是你素來驕縱,方才養成了這般模樣。如今嫁入了北靜侯府,那也是不見如何收斂,不肯孝順婆母,侍候夫君,只滿京城鬧這麼些個么蛾子,讓那些流言蜚語,傳得到處都是。只恐留她在蕭家,還會多生事端。」

  他心忖,自己對這個女兒也算是不錯了。當初,可是貞敏公主鬧著嫁過去的。

  如今無論真也好,假也罷,這個女兒,到底順了她的意思,不讓她留在蕭家。

  以前宣德帝覺得這個女兒漂亮、孝順,如今心裏面的想法卻是不一樣。朝廷局勢這般微妙,可是貞敏公主卻仍然只圖自己痛快,鬧得滿城風雨,沸沸揚揚。打小錦衣玉食養著她,讓她過著金尊玉貴的生活,自己這個父皇又這般寵愛,想不到這個女兒居然是不見有那半點感激之情。

  事到如今,宣德帝也是覺得,自己對這個女兒,可謂是仁至義盡了。

  蕭英心中一陣子的不甘願,貞敏公主已經是他的妻子了,卻憑什麼送出京城。可是如今既已然有這般傳言,鬧騰得沸沸揚揚,宣德帝如此處置,也容不得自己不順。陛下多疑,縱然有用得著自己的地方,可是心裏面必定記恨。想到了這兒,蕭英內心越發後悔,早知曉,就不要讓貞敏公主從馬車裡面跑出來了。說到底,自己到底只是個臣子,卻也是不免有那諸般顧忌。倘若自己大權在握,誰也是不能將自己勉強了去。來日方長,只要貞敏公主仍然是自己的妻子,他必定能再將貞敏公主納入掌中。

  貞敏公主唇瓣輕輕動了動,原本要說話兒,可那話到了唇邊,卻也是怎麼都是開不了口。

  靜貴妃忍不住再掐女兒一下:「敏兒,你還不認錯?」

  這一下,可是掐得有些狠,掐得貞敏公主皮肉生疼。

  靜貴妃也是急了,這可是大好機會,難道敏兒捨不得蕭英,不想離開北靜侯府。

  貞敏公主自然不會捨不得蕭英,她知曉自己為什麼不說話,因為她內心之中,很不甘心。那縷縷酸澀憤怒,就這樣子湧上了心頭,令貞敏公主難以啟齒。

  除了怕,她還恨蕭英,恨透了這個混帳。

  憑什麼,如今還說這一切是自己的錯,是她不好。

  她忍不住想起了百里聶說的話,說自己不像個公主了,全無銳氣,也無驕傲。

  從前她是眼睛裡面揉不得砂子,時移世易,卻要自己忍氣吞聲。

  可是這又有什麼法子呢?誰讓自己處境堪憂,別說保持從前的驕傲,就算是想要逃脫蕭英,也是機會難得。而這難得的機會,就擺在自己面前,她又如何還能鬧性子?

  她這是全無辦法,蕭英看她一眼,自個兒就怕了,就更不用說對付蕭英。

  貞敏公主有錐心之痛,其實自己也應當忍一忍。

  這般想著時候,貞敏公主死死的咬緊了唇瓣,耳邊卻是聽到了蕭夫人一副寬容大度姿態說出來的言語:「陛下言重了,其實,敏兒來咱們府上雖然是有些小性兒,可是那也不過是小女孩情態,年紀小,不懂事。蕭家上下,卻也是沒人見怪。」

  看似寬容,卻挑明是貞敏公主性子不好,所以才鬧得生份,以至於胡言亂語。

  蕭夫人被那些流言蜚語所擾,也是恨透了貞敏公主了。她故意這樣子說,其實是讓別人知道,那些關於蕭家的流言蜚語也不見得是真的,是因為娶了個刁蠻公主,和人處不下來,所以如此害夫家。這是因為貞敏公主心性狠毒,不是蕭家不好。

  當然蕭夫人也不是傻子,也不會樂觀的以為,這樣子說一說,別人就全信了。

  不過如今貞敏公主想要離開蕭家,必定也是會順著陛下的言語去說,會承認這件事情。別人就算是半信半疑,也是會心裏面更偏向蕭英一些。

  蕭夫人內心嘆息,能挽回多少,那就算多少了。

  而她心中也是忍不住嗤笑,貞敏公主就算離開了蕭家,來到了睿王妃身邊,看來也不是那個安安分分的主。別的不說,她來沒多久,就因為丫鬟服侍不周到,居然就鞭笞丫鬟,好大的脾氣。這事兒,也不知是誰,有心無心,如今傳得赴宴的人都差不多知曉了。

  蕭夫人這樣子說,卻也是與宣德帝想法差不多。畢竟宣德帝覺得表面上看,自己與臣下和樂融融是最要緊的。這件事情解決了,所犧牲的卻是百里敏的名聲罷了,可這樣子的犧牲,其實也是算不得有什麼大不了的了。

  宣德帝輕輕的嘆了口氣:「蕭家倒也大度,是敏兒沒有福氣。」

  貞敏公主聽得心尖發顫,那股子荒唐的感覺又是湧上了心頭。最初,她見到蕭英時候只有恐懼,只想要有多遠跑多遠。可是如今,貞敏公主內心之中,那憤怒卻也是生生壓下了恐懼了。

  這不公平,明明自己才是被蕭家所害,被欺辱的那一個。如今大庭廣眾,卻成了自己不是,說她性子不好,說要將她送出京城受責罰。

  不錯,自己認了這個冤枉,便是能離開京城,離開蕭英,離開這個傷心之地——

  只要她忍一忍。

  可百里聶的嗓音,卻仿佛不合時宜的迴蕩在自己耳邊。

  「你能夠咄咄逼人時候,偏生放人一馬的寬容,那才是別人可以感受到的恩惠與寬容。當你什麼都沒有時候,你退一退,別人只會加意欺辱你,瞧不上你。」

  如今她已經失去了很多東西,若再退一退,當真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安寧?

  不錯,父皇如今是欲圖將自己送出京城,讓自己離開蕭家。可是之後,蕭英再行騷擾,父皇可還會理會?那時候,只怕陛下的心,會變得更加不耐。那時候,自己再來哭訴,只怕滿京城的百姓,也是會覺得自己反覆無常,索然無味。

  你退一步,別人不會放開了手,對你留情,反而是會變本加厲,咄咄逼人。

  貞敏公主手掌攪著膝頭的衣衫,越攪越緊。

  那日在皇宮,父皇對自己不理不睬,母妃也是含淚認命。如果不是自己大起膽子,從馬車裡面跑出來,鬧騰得滿城風雲,父皇也不會恩賜似的給自己做主,容許自己離開京城。

  不錯,要是自己不爭取,那就什麼都沒有。

  誰也不會可憐你,幫助你,為你籌謀,將幸福的未來輕輕送到你的手掌心。包括自己的父母,包括她那個宛如仙人的皇兄!

  而此時此刻,那輕紗帳中,那薄雲輕霧間,那麼一雙漆黑的眸子,卻仿佛在朦朦朧朧間,閃動著明亮的光彩。而這樣子一雙眸子,卻輕輕的盯住了貞敏公主的背脊。

  百里聶瞧著自己的妹妹,看著貞敏公主瑟瑟發抖的身軀。

  貞敏公主唇瓣動動,仍然是說不出話來,她只覺得自己嗓子好似被什麼堵住了,生生啞巴了一樣。

  靜貴妃也提點自己女兒幾次了,眼見貞敏公主這樣子渾渾噩噩的,卻也是不由得氣打不了一處來。貞敏公主不說話,也只能讓靜貴妃開了口了:「陛下,你瞧她這樣子一副倔強的性子,只怕當真是不能將她留在了北靜侯府了,免得反而結仇結怨。」

  靜貴妃自忖自己也是了解宣德帝的。

  如今宣德帝還要利用蕭英,平衡東海微妙的關係。也許正因為如此,宣德帝也不想因為留下了貞敏公主,讓這份嫌隙越來越深。

  果然因為靜貴妃的話兒,宣德帝的一雙眸子也是飽含了慍怒之意。

  這個女兒空有美貌,嬌艷無雙,卻實實在在,是個糊塗的性兒,竟也不知為父分憂。

  「好了,如此性子,明日便送你離開京城。」

  靜貴妃心中雖苦,卻也是禁不住鬆了一口氣。

  然而卻忽聞貞敏公主悲切激動嗓音:「父皇不可聽信蕭家的一面之詞,女兒嫁入了蕭家,既沒有對婆母忤逆,也是沒有對夫君不敬。我雖為金枝玉葉,可是卻也是想要做一個好媳婦兒,好妻子!可是卻也是沒想到,蕭英,蕭英他本性殘虐,新婚第一日,就虐待妻子,將女兒打得渾身是傷。便是回宮見父皇母后,那也是鼻青臉腫,不得不以輕紗覆面!蕭英他暴虐之性,縱然是皇族公主,金枝玉葉,他也能狠下心腸,照打不誤,其心可誅!」

  聲聲悲切,句句泣血,令人不覺心驚。

  輕紗帳中,百里聶舉起了茶杯,輕輕的碰著唇瓣,面上也是沒什麼多餘表情。他只緩緩的,將杯中已經微微發涼的半杯殘茶,緩緩的一飲而盡。

  少女尖銳的嗓音,迴蕩在了每一個人的耳邊了。誰也沒想到,睿王妃大宴賓客,邀請滿京城的權貴,連陛下也紆尊降貴,來此捧場。而就在這裡,面對那些早就聽聞過關於蕭家種種流言蜚語傳聞的賓客,貞敏公主滿足了他們所有的好奇心。

  她竟當眾撕破了臉,直指蕭英虐待!

  周圍不知不覺,竟似安靜下來了。

  蕭夫人也是氣得不輕,胸口起伏,身軀輕輕的顫抖,卻也是說不出一句話兒。別人瞧見了,只道蕭夫人是心中憤怒,可是蕭夫人心裏面是清楚的。除了憤怒,她內心更多的是恐懼和害怕。百里敏穿著那身嫣紅的嫁衣嫁過來時候,仿佛這一切的事情,都已然是沒完沒了,再無可遮掩。

  而蕭英瞧著貞敏公主,那眼裡竟不自禁的涌動了幾許的狼狽。

  那種狼狽,卻不是因為貞敏公主當眾揭破了真相,而是因為當自己決意稍退一步暫且放過貞敏公主時候,偏偏貞敏公主卻不依不饒起來。這讓蕭英覺得,自己仿佛輸掉了什麼似的。

  而這樣子的狼狽,卻讓蕭英內心充滿了惱恨與困惑。明明自己也是想方設法,讓貞敏公主是一無所有了,為什麼貞敏公主居然還能如此要強,逼迫到底呢?難道僅僅因為公主這個頭銜,就算是虛銜了,底下什麼都沒有了,貞敏公主居然還能如此的驕傲。

  龍胤皇族,那也是沒什麼了不起。蕭英這樣子想著,卻也是死死的捏緊了拳頭,手掌發出了咯咯的聲音。

  宣德帝也是讓女兒這番哭訴,鬧得措手不及,一時容色鐵青。

  睿王妃跟前,自己女兒居然是損及龍胤顏面,全無朝廷,更無國家大事,鬧得面上無光。這靜貴妃平時瞧著倒也是溫良敦厚,自己還以為她很賢惠。然而靜貴妃卻根本不會教導女兒,竟似教導出了這樣子一個糊塗東西,這般貨色。如今大庭廣眾之下,貞敏公主居然是讓自己這個父皇顏面無存,實實在在,也是令宣德帝氣惱。他更忍不住心忖,自個兒對這女兒,最後一縷疼惜憐愛也是蕩然無存。

  從此以後,卻也是休想讓自個兒在意貞敏公主一絲一毫!

  一道溫婉的嗓音卻在宣德帝耳邊響起:「陛下可是不要動怒,氣壞了自個兒身子。敏兒性子忤逆,我怕是教導不好了,可是也是犯不著為這個逆女,弄得你氣不順。陛下是天下人的君主,自然也是要將自己的身子顧惜好了。否則,只恐怕天底下的百姓,那可都是會無依無靠。」

  如此溫婉熨帖的言語,自然也都是出自周皇后之口。

  周皇后雖然是與宣德帝歲數相差懸殊,然而到底是大家出身,一舉一動都是十分沉穩,極富有皇后風範。

  有她這份賢惠熨帖,宣德帝內心之中的惱意方才也是消散了不少。

  不錯,自個兒身子要緊,倘若當真被這個逆女給氣壞了,豈不是不值得?

  他面色卻也是禁不住沉了沉:「逆女,事到如今,你竟還有底氣,在此信口雌黃。你丈夫婆婆,對你百般寬容,人前人後,從無半點詆毀言語。偏生你卻不知曉好歹,不知道惜福!」

  瞧貞敏公主這桀驁不馴的樣兒,就算是挨了打,那也是咎由自取,也是怪不得別的人的。

  貞敏公主卻也是輕輕的抬起頭來,不覺淚水盈盈,宛若嬌花,十分明潤,然而卻流轉了幾許堅決之色,分明也是伶牙俐齒:「倘若我丈夫與婆婆,都沒有在父皇跟前說我不好,只說我十分賢惠。那麼究竟又是誰,讓父皇知道我這個蕭家兒媳,不孝順婆母,不敬重夫君。請父皇將這個人請上來,女兒膽敢與他當面對質,我理直氣壯,也不怕這般與人對質。」

  宣德帝這樣子說話時候,也是不加思索,只想讓別人知曉這個女兒的刁蠻。

  他這話自然是有些破綻,可是他也是沒想到,女兒居然膽敢當眾頂撞自己這個父親。

  自己是天子,貞敏公主居然如此無禮,倘若是個男兒身,他幾乎便是要疑人要反了。

  蕭英也是嘆了口氣,一副不忍模樣,又似為了宣德帝著急:「敏兒,你這般說我也不要緊,怎麼可以頂撞陛下。這倫常禮數,難道你都不理會了。」

  而他這番言語,貞敏公主卻不覺充耳不聞,仿若沒聽到也似。

  貞敏公主也是豁出去了:「想來除了蕭家的人,沒有人膽敢在父皇面前,告女兒的不是。這有的人,背後極盡詆毀,可是今日人前,卻萬分寬容大度的模樣。簡直是兩面三刀,令人作嘔。父皇,求你相信女兒,這一切都是蕭家詆毀女兒,算計你的孩子。如今我跟蕭家各執一詞,卻盼望父皇明斷,不要相信蕭家說的那些話。」

  那日在宮中,其實貞敏公主也可以如此傾述。只不過那一刻她見到了宣德帝偏幫蕭家,頓時也是心灰意冷,只覺得別的話兒,那也是不必說了。

  如今貞敏公主內心卻也是有個聲音在悄悄講話,仿佛在告訴她,事到如今,不必顧忌。

  況且那日在宮中,張淑妃壽宴而已,雖然有些京城貴眷,可是人數也不多。可不是今日,睿王妃將大半京城的王公貴族都請來了,他們都瞧著,連東海的人也都瞧著。

  自個兒若是今日不說話,便是再無說話的機會。

  她也顧不得羞恥,驀然撩開了衣袖,露出了欺霜曬雪的手臂。

  而那條手臂之上,卻也是有著累累傷痕,觸目驚心。

  「女兒嫁給了蕭英,就被弄得滿身是傷。那臉上的傷,蕭英下手得輕些,可是女兒身上的傷,蕭英下手卻也是沒一點兒客氣。如今女兒渾身遍體鱗傷,就算養了月余,仍然是傷勢未痊癒。這足見,足見蕭英也是如此折騰女兒的,心狠手辣!」

  在場之人,似也聽說過,貞敏公主身上滿是傷痕。

  只不過這條流言,和別的故事糅合在一起,不免是讓人忽略了這件事情。

  畢竟尋常百姓,居然能窺見公主渾身是傷,被夫君惡毒的毆打凌辱,這也是一樁令人不可置信的事情。

  可是如今,卻證明了貞敏公主是真受了傷。

  既然如此,別的看似滑稽不真的流言,是否有可能是真的?

  諸多好奇、探尋的目光,頓時也是落在了蕭家人身上了。

  便是宣德帝,一時也是說不出話兒來。

  其實他內心深處,何嘗不知道,也許貞敏公主在蕭家受了委屈。可是夫為妻綱,這似乎也是沒什麼大不了的。蕭英是個武將,招惹了他脾氣,他下手難免狠了些。難道因為這樣子,便處置了蕭英?為什麼貞敏公主不能忍一忍呢?

  然而如今,宣德帝看到了貞敏公主手臂上的傷痕,卻也是有些吃驚。

  原本以為蕭英是小打小鬧,可貞敏公主手臂上傷痕卻是觸目驚心。

  他腦海裡面驀然是浮起了一個念頭,蕭英下的這個手,卻也是未免太重了點吧。

  到底是自己女兒,縱然對貞敏公主已經是沒有了從前的喜愛,可是想到蕭英如此不顧忌自己這個陛下,宣德帝內心也是有些不舒服。

  當然,也只是有些不舒服而已。

  靜貴妃也嚇了一跳,今日貞敏公主居然是如此頂撞陛下,她也是給生生嚇著了。

  她趕緊也是擼下了貞敏公主的衣服袖子,替貞敏公主遮去手臂上傷痕。

  這女兒家的清白最是重要,如今在場這麼多外男,卻窺見了貞敏公主的手臂,也不知是否會覺得貞敏公主性子輕浮,是個水性之人。

  隨便露手臂,也不知貞敏公主會不會被人瞧輕了。

  靜貴妃含淚:「敏兒,敏兒,女兒家的手臂不要隨便露出來,不要啊。」

  她一陣子的驚惶,實在也是不明白,今日的百里敏,究竟是怎麼了,怎麼就跟從前全然不一樣呢?

  靜貴妃不自禁生出了一縷不安之意。

  貞敏公主卻不覺抬頭,冷冷的瞧了靜貴妃一眼。

  靜貴妃身子微微一涼,竟不覺寒意濃濃。

  自己女兒看著自己,眼神是那樣子的陌生,全無半點女兒對母親的眷念。靜貴妃的心口禁不住在滴血,說不出的難受。

  打小,這個女兒也算是乖乖巧巧。可自己又能怎麼辦,她總是對貞敏公主盡心盡力了,誰讓貞敏公主挑了蕭英這個厲害的。

  想到了這兒,靜貴妃原本伸手,捏住了貞敏公主的手,如今卻也是不由得輕輕的鬆開了,竟似沒有力氣,繼續這樣子握著。

  蕭英那沉穩的嗓音裡面蘊含了一縷慌亂,可那慌亂竟似一份關切之情:「公主,你,你為何手臂有傷,這傷究竟如何來的,我居然一點不知。你告訴我是誰,我定然是為你出氣。」

  他仿若一時情切,要去觸碰貞敏公主,惹得貞敏公主一陣子的惱怒,心生厭惡之情。她身軀一縮,不覺脆生生的說道:「蕭英,你何必這個時候了,居然還惺惺作態!」

  蕭英那一副黯然神傷之態,更難以讓人相信,他居然會虐待公主,欺辱公主。

  他卻言語艱澀:「這,這到底是如何一回事情?公主,公主雖然私底下有自殘的嗜好,然而,我卻沒想到居然是傷及自己到如此地步。」

  一番緩緩言語,看似情真,卻頓時讓貞敏公主倒吸了一口氣涼氣。

  她入墜冰窖,從頭涼到了腳。

  蕭英他竟無恥如斯,他,他居然是這樣子說?他說自己自殘?

  「蕭英,你還要污衊於我。」

  貞敏公主怒極,如此尖銳說道。

  蕭英卻隱忍模樣,不欲說話樣子。比之貞敏公主的咄咄逼人,蕭英竟似隱忍許多。

  一時之間,孰真孰假,倒是讓人難以決斷。

  只不過蕭英京中名聲本也是極好,原本和元秋娘成婚時候,也是未曾鬧什麼么蛾子。況且他素來也是沉穩,便是為了前程,也極難想像,他竟會唐突公主。

  如此鬧來,竟好似貞敏公主這兒少了道理。

  只不過京城向來不乏聰慧之人,蕭英年長貞敏公主許多,自然是更加工於心計,也更加老辣。貞敏公主一身玉雪皮肉,嬌花軟蕊,卻傷痕累累,這終究是觸目驚心,令人心有所觸。若說一切與蕭英全無干係,卻也是難消別人心下疑竇。

  只不過在場的無不都是些個人尖尖,眼瞧著宣德帝震怒,也自然不好添口說些個什麼。

  宣德帝隱忍心中惱怒,他也不是真如此糊塗,只不過如今,睿王妃跟前,宣德帝也終究只想含糊過去。

  「此事暫且按下,敏兒之後,容後再言。今日本是睿王妃的賞菊之宴,不要如此沒了分寸,攪亂了主人家的興致。」

  宣德帝言談之間,居然隱隱有些見怪貞敏公主意思。

  貞敏公主若不這樣子鬧,他也是不會這般尷尬。

  聽得靜貴妃心裡沉了沉,女兒不該鬧的,如今鬧起來,只恐怕連離京也是不成。

  貞敏公主心寒,驀然死死的咬住了唇瓣。許是咬得緊,唇齒間竟似有些個血腥味道。

  耳邊更聽著周皇后賢惠的言語:「這地上涼,貞敏公主還是快些起來,免得弄壞了身子。陛下素來是疼愛憐惜你的,何苦由來。這家事,還是要回家裡面去說。如今大吵大鬧,不免有損臉面。」

  貞敏公主想法卻是不一樣,說到底,宣德帝顧忌的就是面子。要是不為了自個兒的臉面,宣德帝才不會理睬自己。

  如今正因為滿京城鬧得沸沸揚揚,所以宣德帝才會欲圖將自己送走,不然還不是留在蕭家。

  她看得通透,如今自己只有鬧,而且大鬧。

  不然不是被蕭英折辱到死,就是含羞忍辱送出京城。

  貞敏公主心裡一狠,竟似豁出去了。她便想伸手,去拿發間的髮釵。

  便是以死相逼,自己也要咬死蕭英凌虐自己。若不處置蕭英,自己乾脆抹了脖子,左右也不過是一死,又有什麼要緊,總好過苟且偷生。

  如今自己什麼都沒有了,如果不狠,也是不能博一條生路!

  她衣袖之中的手掌輕輕的顫抖著,正欲伸手摸髮釵。

  驀然一道清清脆脆的嗓音,響徹全場:「陛下明鑑!貞敏公主說的,句句都是實情。月砂可以作證,這蕭英就是個暴虐成性,虐待妻子的混帳!」

  元月砂字字清脆,這嗓音在場所有的人都是聽到了。

  她輕盈的跪在了貞敏公主的身邊,打斷了貞敏公主的動作,也是打斷了貞敏公主的思緒。

  貞敏公主一陣子的驚訝,又不免覺得說不出的好奇。她自然是並不明白,元月砂為何會在這個時候,說出這樣子的言語。

  就好似那日,她出手相助,也是貞敏公主一直都沒有想明白的。

  在場之人,也都想不明白,好奇這位宣德帝親封的昭華縣主,居然當眾指證蕭英,指證這曾經的未婚夫婿!

  這位元二小姐和蕭英糾纏,在場的人也是有所耳聞。照著種種故事聽來,元月砂應當深恨貞敏公主才是,畢竟是貞敏公主奪走了她的夫婿,讓她少了這份機緣。然而事情發展,卻也是總是出乎人的意料之外。

  誰也想不到貞敏公主居然出面咬死蕭英虐待妻子,而元月砂居然也是應聲幫襯。

  輕紗帳中,百里聶的目光輕輕的從貞敏公主身上移開,然後輕輕的落在了元月砂的身上。他提點過元月砂,今日她對蕭英發難,是不會成功的。然而元月砂卻沒有聽他的話,仍然是不依不饒。不過這個結果,卻也是並不出乎百里聶的意料之外。

  雖然只是見過這位元二小姐幾面,百里聶卻也是隱隱窺測到這元二小姐的性情。她性子倨傲,桀驁不馴,又怎麼會乖巧的聽自己話兒?她更不會自己輕描淡寫,三言兩語的吩咐,就將自己的打算拋諸腦後。

  如今,她就是站出來了,當眾指證蕭英了。

  百里聶驀然低低一笑,笑容之中好似有些說不出的味道。

  婉婉將溫熱的茶水給百里聶續上,百里聶卻也是輕品茶水,淺嘗一口。

  他已然忠言相勸,可惜元月砂卻似並不如何樂意聽的樣兒。

  百里聶心忖,非他自負,他若費心算計什麼,總極少會出什麼岔子。那所謂的極少,卻也是近乎罕見。

  今日若要讓蕭英有事,很難!

  茶香輕盈的縈繞在百里聶的鼻端間,唇齒間卻並不能品嘗到任何滋味。他天生,就味覺失調,難以品嘗到什麼滋味。

  那跪著的元月砂,好似一柄鋒銳的寶劍,在陽光之下,寒光凜凜。

  而百里聶那雙深邃的眸子,卻驀然浮起了一縷死氣沉沉,黑得好似瞧不見底。

  元月砂如此言語,自是讓宣德帝本來難看的臉色,如今也是更加不好看幾分了。

  宣德帝驀然輕掃了周皇后一眼,周皇后聞弦而知雅意,自也是懂宣德帝言下之意。

  區區臣女,身份低微,僥倖得了縣主,也算不得什麼。

  以宣德帝尊貴的身份,元月砂哪裡配讓宣德帝呵斥。和女兒斗口也還罷了,元月砂算什麼?

  然而這女子如此無狀,也不能不呵斥。既是如此,這般呵斥之人,自然也只能是周皇后。

  周皇后眼波流轉,對著元月砂,可不似對貞敏公主那般客氣:「昭華縣主,陛下說了,也是不必議論此事,莫非你要抗旨不尊?你好大的膽子!」

  說到了這兒,周皇后面頰之上也好似覆蓋了一層寒霜。

  周氏之事,周皇后也是記得的,只不過一時之間也是騰不出手來對付元月砂。而如今更是傳出了元月砂和周世瀾相好之事,這也是不覺讓周皇后心中更加生惱。這個侄兒雖然是十分風流,卻也是實實在在,不應該鬧騰出這樣子的事情出來。

  周世瀾就算是好色,怎麼也不挑一挑?

  而元月砂被周皇后呵斥,面頰之上竟無半點懼色,反而緩緩說道:「皇后娘娘恕罪,原本月砂也是膽子小,別說違抗聖名,就算是得罪功勳赫赫的北靜侯府,月砂也是不敢。只不過如今,眼前這披著羊皮的豺狼,居然在這兒大言不慚,當眾說謊。他欺辱了公主,居然還口口聲聲,說傷痕是公主自己所弄,怎麼蕭英不給自己弄一弄?」

  周皇后一愕,元月砂看著還算聰明,可是今日種種言語,卻不覺讓周皇后尋思,這是哪兒來的混貨。

  一時之間,周皇后頗為生惱:「陛下已然開了金口,不允議論貞敏公主之事。你再多說一個字,便照著抗旨不尊的罪過論處。」

  元月砂抬起了精緻的小臉,卻不依不饒:「那月砂就一個字不提貞敏公主,月砂只為自己喊冤告狀。陛下和皇后,就是天底下百姓如父母一般的君主。百姓們受了委屈,也有聖明的君主為他們做主,那麼月砂這個可憐的女孩子,也只盼望陛下和皇后為月砂做主。」

  眼見元月砂一頂頂高帽子扣了過來,周皇后也是為之氣結:「你——」

  元月砂的嘴分明也是堵不住的,已經是不依不饒的說起來了:「貞敏公主和蕭侯爺成婚之後的家事,月砂也是不知曉。如今既然是陛下有命,那麼月砂也是不敢妄自猜測。只不過,從前月砂也是跟蕭侯爺有過婚約,也與蕭侯爺有所接觸。蕭侯爺是什麼性情的人,月砂卻也是知曉幾分。就在那一日,公主選婿,月砂也有入宮。皇宮乃是整個龍胤最為神聖尊貴的地方,然而那一日所發生的事情,真是令人想都想不到。蕭侯爺居然在皇宮之中,將我扯入了一個僻靜的地方,欲圖對我施暴。陛下,這可是禽獸不如的行徑啊。蕭英他膽大包天,恣意妄為,居然想要污穢宮廷!」

  蕭英原本一副極傷心的容貌,漸漸也是染上了一層冰冷。

  不錯,元月砂這樁事情,居然是沒有說謊。那一天,自己是想要玩弄元月砂,所以才讓人將元月砂給弄過來。元月砂不肯,蕭英居然是想要用強。

  他記得元月砂那淡綠色的綢緞裙子,上面一朵朵的白蘭刺繡。那時候自己就是想要撕掉這條淡綠色的裙子,強占元月砂的身軀。只因為那一天,是貞敏公主挑選夫婿的好日子。蕭英多年來的夢,卻要讓那些少年兒郎俘虜,這讓蕭英憤怒欲狂。所以那個時候,蕭英就想要做了些個什麼。對一個女人的失意,無非是將暴行發泄在另外一個女人身上。那時候蕭英挑中了元月砂,以為元月砂會很柔順,然而怎麼也沒想到,元月砂卻是狠辣如斯。

  不過這樁事情,元月砂應當是沒有什麼證據。那個領著元月砂過來的宮娥,她絕不可能出面作證。元月砂挑了這樁事情來說,卻也是只能是自取其辱。

  蕭英做出驚怒交加的模樣:「你,你竟如此污衊於我。月砂,縱然是我負了你,可是你,你決不能玷污蕭家名聲。想不到你無憑無據,竟以自己被我施暴的言語來毀我名聲。」

  元月砂嗤笑:「蕭侯爺這麼一副受盡委屈的無辜樣兒,可當真是令人作嘔無比。這副委屈求全的模樣,你演著也不嫌噁心。難道你忘了,那日我為了脫身,以髮釵刺了你手掌。那一下刺得可謂極深,疤痕難消。請問蕭侯爺,你手腕上傷痕,究竟是怎麼來的?」

  一時之間,眾目睽睽,所有的人目光頓時凝聚在了蕭英的手掌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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