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 蕭英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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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番話卻讓元月砂怒火一凝,目瞪口呆,一股子不可思議的感覺,湧上了元月砂的心頭。

  她雖不太在意男女之事,愛惜之情,卻也不是傻子。那個草原上悶熱的夏日,她眯起了眼睛,盯住相擁的蘇葉萱和百里策,她便懂得了何謂男女之意。如今等到了京城,元月砂也更是瞧得是更多了。

  若眼前這個人不是百里聶,不是這個腹黑陰險,頗富心機,讓人根本猜測不到他想法的妖物。那么元月砂簡直會以為,百里聶是對自個兒有些說不出的心思,含酸吃醋了。

  然而百里聶是如此的坦然、沉潤,面對元月砂那蘊含了幾分質疑味道的眸子,他仍然是容色沉穩,泰然自若。

  元月砂嗤笑:「區區一朵赤菊,又有什麼大不了的。縱然是嬌艷動人,也不過是尋常貨色。」

  她心念一動,手指頭捏著菊花,卻並不肯這樣子狠狠的摘下來。

  一雙幽幽的黑眸,斂去了怒火,反而不自禁的添了幾許幽幽深邃,測度光輝。

  百里聶輕輕說道:「你要不想給,我也是不會勉強。」

  元月砂輕啐了一口,也是不以為意。這周世瀾給的玩意兒,她本來也是沒多稀罕。

  只不過自己縱然是想要試探出百里聶的心意,卻也好似沒這般容易。

  她手指頭一扯,便是將這朵嬌艷的火菊給扯下來,扔到了百里聶懷中。

  百里聶輕輕的捏著這枝花枝,送到了鼻端,輕輕的嗅了一口。

  菊花吐出清香,芳華吐蕊,煞是明潤,極為動人。那嫣紅的顏色,仿若給百里聶略顯蒼白的臉頰,映上了一縷淡淡的流火之色。

  「確實是尋常之物,只不過,卻讓我忍不住有些羨慕,月砂,你知曉我羨慕什麼?」

  元月砂自然是不知曉的,她目光流轉,也沒有答話。

  當然她縱然是不答話,百里聶卻也還是緩緩的說了下去:「我羨慕,自己為什麼這般講究原則,這樣子的矜持,一點不像周世瀾那樣子不要臉,一伸手就去摘別人院子裡面的花花草草。我臉皮薄,這樣子的無恥事情卻也是做不出來。」

  元月砂沉吟,周世瀾的臉皮,總歸是要比百里聶要薄一些吧。

  她淡淡的說道:「殿下又豈可妄自菲薄,不錯,長留王是不會親自動手,當眾無禮,折了別人院子裡面的花朵。不過你會讓別人替你摘了花,讓摘的那個人顯得不要臉,而你坐享其成,這朵花兒仍然是在你手中,而殿下卻是清清白白,一點污穢也是不沾。如今這朵火菊,就落在了清清白白的長留王殿下手中,豈不證明了,殿下是個好有福氣的人。」

  百里聶從元月砂手裡面討要了那朵火菊,可他輕輕的嗅了嗅,頓時也是輕輕巧巧的拋在了一邊,顯得一點兒都是不在乎的樣子了。

  「怎麼昭華縣主對我有這般誤解,當真是令我好生傷心。昭華縣主對宣平侯頗具好感,可也要留心,這世上許多人看著還好,卻空有一副好皮囊,真可謂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就如昭華縣主曾經的未婚夫婿蕭英一般,也不是什麼好貨,傷了月砂的心,還折騰我的皇妹。當然這世上虛偽之極,表里不一的人,也絕不僅僅蕭英一人。我不過是念著相識一場,勸著昭華縣主當心一二,一番好心,可是不要不領情才是。」

  那似真似假的曖昧言語,帶著幾分別樣的韻味,融合在這縷縷檀香之中,編織成了華美幻境。

  元月砂卻亦不覺油然而生一縷莫名的焦躁和不耐,她一貫是很沉得住氣的人,縱然敵人挑釁拖延,用盡種種手腕,元月砂也是不會因此失去屬於自己的特有沉浸。然而百里聶這樣子緩緩言語,細細關切,故意做作,卻莫名讓元月砂內心之中升起了一縷十分煩躁鬱悶的火氣。而那火氣縈繞在了元月砂的肺腑之間,讓元月砂縷縷難受。

  饒是如此,元月砂卻不覺生生壓下去胸口那一縷焦躁之意,口中卻也是緩緩說道:「王爺對月砂的關心,月砂真的是十分感激涕零。只不過,如今月砂也是想要知曉,事到如今,王爺答應月砂之事,可否告知月砂。」

  百里聶那一雙眸子,灼灼生輝,也似暈染了幾分異樣的光彩。他蒼白冷硬的手指輕輕的端起了茶水,輕品了一口苦茶,卻也是不依不饒:「那,本王一番勸誡,告知你周世瀾表里不一,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月砂可還當真上心了?」

  元月砂頓時無語。

  眼見逗弄得差不多,百里聶也是懂得見好就收,在元月砂面頰沉沉若水之際,卻亦不覺話鋒一轉:「這樁私事,原本不該傳揚出去。月砂,蕭英他身居高位,又是忠良之後,為人又刻苦上進,性子沉穩,也還算有幾分薄薄的聰慧。要是他沒有暴虐之疾,必定也是前途無量。你難道不好奇,為何他居然染上了這樣子的暴虐之性,居然是這般殘忍。若要對付一個人,就應該追溯源頭,知道他為什麼會這樣子做。?」

  說到了這兒,百里聶唇瓣輕輕的吐出了一口氣:「月砂,這本是周世瀾親口告知我的。若非月砂這樣子的咄咄逼人,又是阿瀾心上寵愛的人,我這也不會開這個口不是。我只想來,你既然與阿瀾這般交好,必定是心心念念,為他著想,不會傷害阿瀾,你說是不是?此事本王告訴你了,你若說了出去,便是深深傷及阿瀾,會讓他十分傷心,更是會格外難堪。不過,他既然對你親手贈菊,必定也是鍾情於你,格外不同。料來昭華縣主,必定也是對他千般不忍。」

  他又輕輕的撿起了那朵嬌艷火菊,輕嗅芬芳,示威也似輕輕的晃動。

  那言語之間,莫名的暗示,讓元月砂一陣子的煩躁,卻不自禁繃緊了身軀,若有所思。

  周世瀾難道還與百里聶頗有交情不成?

  那也不像的,私底下,似乎周世瀾與百里聶也無甚往來。

  「為防損人名節,壞人名聲,又到底是過去之事。故而這雙方姓名,我也是不好宣之於口。我只能告知月砂,有一個無恥輕薄,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男人,偏生去勾搭一個有夫之婦。前車之鑑在此,故而我才口口聲聲的,讓月砂小心一些,免得喜愛上個空有皮囊的蠢物。我雖與宣平侯交好,可是卻到底對你這樣子既單純,又涉世未深的可憐女孩子心存同情。宣平侯看著純善,好似很善良的模樣,可是實際上,也許他表里不一,與月砂瞧見的並不一樣。」

  百里聶才說兩句,又不自禁「鞭策」起了元月砂,又不自禁一副提點元月砂的樣兒。一副苦口婆心,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元月砂瞪了百里聶一眼,百里聶也是不以為意。

  「蕭英性子古板,最愛冰清玉潔的女子,他容不得這樣子一位蕭家主母,紅杏出牆,與人私通。然而這樣子的事情,卻偏偏發生了,惹蕭英心生恨意,又顧忌蕭家名聲,隱忍不言。乃至於,最後居然鬧出了人命,以死遮羞。然而在別人瞧來,蕭家仍然是規矩森森,清高自持。」

  「那婦人與人私通,是從一個冬日開始,白梅飄香,冬雪初晴。她都會拋下自己的一切,包括名聲、子嗣、貞潔,去尋這個情郎。她並不知曉,蕭英跟隨在她身後,什麼都瞧見了,窺測到了這一切。可是這位蕭家兒郎,卻根本不敢走出去,打斷這一段風流韻事,只因為他害怕,害怕自己會無地自容。他不止一次盼望,這件事情便是這樣子的了解了,他可以當做沒這等事情發生。然而蕭英卻是一次次的失望,那對姦夫淫婦,那對蕭英心中的狗男女,卻仍然是狠戾作踐他的尊嚴。於是他內心之中浮起了一個念頭,那就是殺人,唯獨鮮血才能洗清楚他身上的羞辱。」

  元月砂內心翻騰不已,卻總很難相信百里聶的話兒。

  說得如此繪聲繪色,好似自己親眼所見,一聽就好像是故事一樣,這可真是假得不能再假。

  若照著百里聶所言,元秋娘因為不滿夫君,乃至於與人私通,最後遭到殺身之禍。且不必提別人口中的元秋娘溫順柔和,性子靦腆,不見得能跟人通姦。縱然元秋娘當真水性,與人私通,這總是讓人難以相信,蕭英是因為元秋娘私通之事才變態如斯的。畢竟當年蕭英屠戮蘇家,那時候他還是個英俊少年,雙腿沒有缺陷,卻已然是心性狠辣黑暗,令人不覺望之而生寒。

  元月砂不覺目光流轉,那樣子的目光輕輕的落在了百里聶臉上,一雙漆黑的眸子卻也是隱隱有些深邃。

  「殿下繪聲繪色,宛如親見,這樣子的事情,總讓元月砂難以置信,更使得月砂好奇你說的究竟真也不真。」

  「是宣平侯親口告訴我的,真與不真,那我就不知道了,也許他跟我說假話呢。要不然,你可以不要信。月砂,你總不會見怪,我誆了你那一朵紅菊吧。」

  百里聶唇角綻放了溫煦的笑容,卻乾乾脆脆,推得一乾二淨。

  元月砂輕輕的哦了一聲:「月砂也想不到宣平侯與長留王殿下居然有如此交情,他竟與你提及此等事情,加以炫耀。」

  若不是這樣子的話出自百里聶之口,就算元月砂和周世瀾交情不深,她也是絕對不會信這等故事。

  她不由自主的想,正因為這個俗氣又老套的故事,是從百里聶那片沒什麼血色的唇瓣說出來的,就算是有許多破綻,可是元月砂竟不敢隨便懷疑。

  不錯,百里聶固然是涼薄如冰,狡詐如狐,又十分可惡。然而元月砂也不自禁不敢輕忽他那唇瓣之中說出來的話兒。也許,也不是她相信百里聶,而是覺得百里聶縱然要騙什麼人,騙的檔次也應該高一些,而不至於用這等拙劣無比的手段。運用一個狗血而無聊的故事,來欺騙自己這樣子的無聊少女。

  元月砂加以質問,一雙眸子卻不覺靜靜的盯住了百里聶,仿若要從百里聶的容色之間,瞧出什麼破綻。然而她顯然註定是要失望了,百里聶那樣子的人,又怎麼會不懂得隱忍自己的心緒。眼前只有那一片絕世俊美的容貌,帶著捉摸不定的笑容,蠱惑人心,卻滴水不漏。

  百里聶輕輕的嘆息了一聲,眉宇間浮起了淡淡的感慨之色:「阿瀾這個人就算再無恥,也不至於在談及這件事情面帶炫耀之色。他不過是感慨,不過是有些悲傷。宣平侯看似堅強,可他也不過是個孩子,這個孩子也許會做錯事,不過卻仍然十分孤獨。一個人若需要支持整個家族,應付皇后,照顧妹妹,就絕對不能有半點脆弱。故而偶爾,倒是與我說說他人生悲痛之事,說那些不可宣之於口的秘密。而且,還囑咐我不要說給別人聽。」

  而說到了這兒,百里聶更是伸出了手指,比在了唇瓣之前,輕輕的噓了一聲:「故而今日我被月砂要挾,迫不得已,將這個秘密告知月砂,還盼望月砂為我保密,不可告訴給別的人。」

  元月砂唇角輕輕的抽動,俏麗的面頰卻也是禁不住涌動了幾許淡淡的惱恨。

  脅迫百里聶?她可沒這份本事。而元月砂心中卻也是琢磨,百里聶究竟有何用意。只不過這個男人身上好似浮起了一層淡淡的迷霧,總是讓元月砂有些個瞧不清楚。

  就連百里聶說得究竟是真還是假,元月砂也是不能夠知曉。

  周世瀾難道不是為了他那個善良無雙,玻璃心肝的舊情人李惠雪鬧騰得一把年紀沒有嫁人,而是為了元秋娘?又或許,兼而有之。

  當然還有一個可能,這個可能有些明顯,可是同時也需要元月砂鼓起勇氣,自戀一番。就算百里聶鍾情於自己,乃至於爭風吃醋,是看著多麼不可能,萬分滑稽的事情。但是,若是百里聶一時喜歡吃沖辣風味,受虐成性,昏了腦子,嫉妒周世瀾,對自己喝醋呢?

  元月砂忍不住想,要說自個兒,換了女裝,倒也算是頗有幾分姿色,長得也還算可以的。

  耳邊卻也是聽著百里聶涼涼道:「月砂不會覺得,我是因為喜愛上你,吃了醋,故而惡意重傷宣平侯吧。」

  百里聶的嗓音,立刻驅散了元月砂方才心尖一縷猜測,幾許疑惑。她垂下頭,卻忍不住心裡嘲笑自己兩下,怎麼可能?百里聶這種奇怪的男人,大約是不會有什麼感情的。

  元月砂輕輕柔柔的說道:「月砂可不敢有此妄念,自以為是。」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昭華縣主也是不必妄自菲薄。縱然我垂青於你,也不無可能。只不過還請月砂相信,長留王百里聶並不是個卑劣之人,又怎麼會因為爭風吃醋,就惡意重傷別人。本殿下也是個風光霽月的人,哪裡能做出此等事情。」

  百里聶信誓旦旦,侃侃而談,好一副坦然模樣。

  「不過也難怪昭華縣主居然是會這樣子見疑,誰讓我幾次三番,得罪於你,不知憐香惜玉,更是唐突佳人。故而本王決意,送上禮物,向你賠罪,以求得到你的諒解。婉婉,將東西奉送上來。」

  百里聶早有準備,如此吩咐。

  元月砂卻也是頓時一副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兒:「殿下如此客氣,關懷備至,那份禮物,我瞧也是不需要了吧。畢竟,我對殿下,也總是有些個無禮的舉動。」

  可百里聶這樣子厚臉皮的人,自然沒那樣子好甩脫,更絕不會讓人輕易推拒於他。

  「這份禮物,我精心準備,費盡心思。若不能送到縣主手中,我那心裏面,只恐怕也是惴惴不安,也是難以釋懷。更何況,這件禮物,若是昭華縣主不肯受,我留著也是無甚意思,落在身邊也是無趣得緊。這件禮物,要是不給月砂,那也就沒什麼用處,不過是一件廢物罷了。」

  元月砂卻不為所動,其實她來到京城,已經是收到若干禮物了。

  什麼金銀首飾,胭脂水粉,綾羅衣衫,樁樁件件,都是絕好。

  這豫王百里炎若是有心籠絡誰,必定也是極為有心,將什麼事情都是做好到了極處。

  然而饒是如此,元月砂得了這些東西,雖然承了情,可若說是多喜愛,那似乎也是說不上。

  元月砂素來也不愛這些,雖然知道這些玩意兒珍貴,卻也是無法動搖元月砂的心湖。

  既然是如此,無論百里聶送個自己什麼精巧玩意兒,元月砂也是不會如何在意。

  婉婉已經是將錦盒推送到了元月砂面前,任由元月砂伸手輕輕的打開。

  那匣之中,卻也是出乎元月砂意料之外,更是讓元月砂不覺吃了一驚。只見那匣子之中,卻分明是一條赤紅若血的細長軟鞭。

  元月砂怎麼也是想不到,百里聶會送兵器給自己。她內心充滿了狐疑,伸手提起了這柄鞭子。這柄長鞭十分細巧,不過指頭粗細,卻也是長長的一條,若是全部展開,約莫有丈余寬度。入手,倒是令人不覺觸手沉甸甸的。顯然這柄軟鞭,卻也是並非放來讓人欣賞的閨閣飾物,而是件趁手的能傷人的厲害兵器。

  元月砂驚是驚,若說多喜歡,多雀躍,那可也是談不上。她驀然唇角流轉了一縷笑容,掃了百里聶一眼,又輕緩的垂下頭去,不動聲色。這鞭子雖然不是什麼稀罕玩意兒,不過還真有點來得合心意。比如如今,元月砂就有些手癢,就有些想,拿著這柄鞭子,便這樣子毫不客氣的抽打在百里聶的身上!

  她幻想著這赤紅若血的鞭子,就啪啪的作響,狠狠的一下子抽打在眼前這個俊美而可恨的長留王殿下身上,讓對方這一身淡紫色的華麗衣衫染上的斑斕血跡。只要這樣子想著,元月砂就是覺得十分的快意。仿佛這柄鞭子,竟似勾起了元月砂骨子裡面的兇狠之性。

  這可都要怪百里聶,他幾次三番撩撥自己,每次挑撥起了怒火,又用些手腕生生的壓下去。這樣兒翻來覆去,如此作死挑逗,是作踐她這海陵猛獸的獸類尊嚴,更是在作死。

  想到了這兒,元月砂一片雪白水潤的手掌捏住了鞭柄,竟不自禁的捏得更緊一些。

  然而眼前這個作死的男子,卻仍然安然無恙,元月砂就算是想要抽打他,那也只能是說想一想了。元月砂越發猜不透百里聶的心思,卻溫婉謝過,將這細細的鞭子仔細的一圈圈的纏在了自個兒纖弱的手腕之上。那寬大的衣袖輕輕的垂落下來,也是將這條赤紅若血的細細鞭子輕輕的遮掩住。

  她耳邊卻也是聽到了百里聶篤定無比的嗓音:「我就知曉,你會喜歡的。」

  對方成竹在胸的嗓音卻也好似蘊含了濃濃的深意,眼前的這位長留王殿下,卻也好似一團幻影般的迷霧,卻也總是令人猜測不透。

  元月砂攏著秀美輕輕的踏出了百里聶的輕紗帳中,那秋日明潤無比的陽光輕輕的泄落,卻也是讓元月砂不自禁的用手帕輕遮。

  她內心還忍不住在想,百里聶送自己鞭子是為了什麼,若說是暗示他有特殊癖好,讓元月砂抽打他一番,元月砂倒也是無比樂意滿足這個男人。然而元月砂卻也是不自禁的心知肚明,這終究不過是自個兒想想罷了,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猜測不透百里聶的心思。

  如今元月砂是京城貴女,自然也是不能恣意行事,便是帶了武器,也好似暗藏於髮釵之中的冰絲,是不露山不露水的。如今手腕上一柄沉甸甸的鞭子,倒也忍不住讓元月砂內心異樣,也是不自禁的有了些個別的想法。

  而當她踏入了這煙雲紗帳之後,周圍如潮水般的嫉恨目光頓時涌了過來。縱然不過是百里聶跟元月砂說說話兒,然而誰都知曉,長留王殿下也是極少親近誰的。正因如此,也讓在場的女子嫉恨難消。元月砂統統視若無睹,毫不在意。這些京城貴女會怎麼想,會不會跟她元月砂做朋友,元月砂可也是一點兒都是不在乎。

  正在此刻,兩道熟悉的身影聯袂而來,卻也是讓元月砂精神為之一振。

  只見蕭夫人和元老夫人一併前來,神態親密,倒好似如從前一般交好。

  蕭元兩家原本就是姻親,縱然元秋娘被折磨而死了,然而元老夫人心計深沉,隱而不露。這大庭廣眾之下,仍然和北靜侯府關係不錯。別人瞧在眼裡,還道兩家情分不同尋常,又豈能知曉那些個深門大院的污穢往事,勾心鬥角?

  如今元月砂是故意挑釁北靜侯府,任誰都是能瞧出來,元月砂是因為記恨蕭英,來挑蕭家不是。饒是如此,也似仍然無損元老夫人和蕭夫人的親密關係。畢竟誰都知曉,元月砂不過是元家的旁支女兒,並不是那樣子正正經經的嫡出女兒。

  而元月砂這個旁支女,據說在元家,也是張揚跋扈,元家幾房人可都是得罪光了。

  甚至如今,元老夫人瞧見了元月砂時候,也是不易察覺的輕輕的一皺眉頭。

  而元月砂卻也是恍若未聞,蓮步輕移,輕盈的迎上去,徹底無視蕭夫人,反而攏住了元老夫人的手臂:「老夫人,月砂聽聞你近來染病,身體不好了。這可當真是讓月砂為你憂心,關懷備至。月砂自打來到了京城,就受你愛惜,處處愛護,呵護備至。正因如此,月砂如今雖然是遷出了元家,可對老夫人這一番孺慕之心,也是不曾稍改。」

  她盯著元老夫人,眼神卻也是不自禁有那麼幾分的深邃,那元家傳來的消息確實不假。如今元老夫人確實染病,今日來這兒赴宴,縱然是故意施展脂粉,卻也是仍然容色疲憊。若是往日,元老夫人才不是如今這般模樣,她年紀雖大,精神卻也還是不錯的。可是如今,眼前老婦的眼底深處,卻也是隱隱有些疲憊和勞累。

  雖然隔著衣服料子,然而當元月砂手掌抓住了元老夫人的手臂時候,卻不自禁的讓元老夫人打了個寒顫。元老夫人可是知曉,這個南府郡來的妖物,一雙手掌都是涼絲絲的,一點兒暖氣都沒有。更何況,元月砂那一日,還說破了那個可怕的秘密,那個關於元秋娘,關於蕭英的秘密。自從那一次以後,元老夫人已經有些不敢面對元月砂了。

  這個秘密,是元老夫人內心之中的夢魘,也是她最愧疚的地方。

  而如今這個小妮子,明明是早就知曉蕭英是個暴虐無比的人,卻也仍然是不依不饒,要尋蕭家的麻煩,這反而有些出乎元老夫人意料之外。雖然正合元老夫人的心意,卻又讓元老夫人的內心之中,生出了那麼幾許恐懼之意。是了,自個兒是有些怕眼前這個妙齡女郎的。

  此時此刻,元老夫人更是心緒複雜,更萬分好奇,好奇元月砂今日所言所語,究竟是為了什麼。

  不過說到做戲,也難不倒她這個元家老婦。元老夫人也是那一臉慈和:「我這病也是沒有大礙,反倒是縣主,到底是個小姑娘,身邊也沒個長輩看護,讓老身也放心不下。」

  元月砂抿嘴笑了笑:「還是老夫人疼我。」

  一旁的蕭夫人卻略略有些不快,畢竟那日退婚,元月砂十分招搖,這也是讓蕭夫人的內心之中,不覺平白添了一根刺。那根刺刺入了蕭夫人的心口,縱然並不如何疼痛,卻也是並不如何愉悅。更不必提今日元月砂相見,卻對自己這個侯府老夫人視若無睹。蕭夫人心裏面冷笑,果真是個野丫頭,一點兒規矩也是不懂。倘若是京城裡的姑娘,自然是懂得分寸,知曉全了臉面。

  不過這元月砂本來就膽子頗大,若不是這樣兒,那也是不會刻意得罪北靜侯府了。

  這個死野丫頭,居然是幫著貞敏公主出頭,卻也是膽大包天。

  然而如今,蕭夫人諸事煩擾於心,也是沒心思和元月砂計較。

  正如蕭英所言,蕭夫人原本被流言所攪,不想人前現身。然而饒是如此,蕭夫人也是想得通透了,要是自己不來,只怕那些個閒言碎語會更多。自己來了,也還能壓一壓場子。她忍不住想,這京城百姓的記性,那也是不過如此。有很多事兒,就好似清風一般,其實很快就是會忘記了。

  她又忍不住想,英兒先出門了,為何居然還沒有到?想到了這兒,蕭夫人平添擔心。

  而蕭夫人一雙眸子,卻在人群之中逡巡,最後尋覓到了貞敏公主。

  瞧著貞敏公主,這也是不覺讓蕭夫人的眼睛裡面,流轉了幾許的責怪之色。貞敏公主見到自己這個婆婆,卻也是不知曉禮數,根本不肯上來問安。看來英兒不滿意這個兒媳婦兒,多少也有些貞敏公主自己的錯誤的。畢竟是個公主,金枝玉葉,心高氣傲,她的兒子必定也是性子著急,衝撞於一處,也是不肯罷休了。

  然而就在此刻,卻聽聞內侍通稟,原來今日宣德帝居然也來到了此處別院。

  別人縱然是知曉睿王妃頗受器重,身價非凡,卻也是未曾想到宣德帝居然是恩寵到了如此地步。

  龍輕梅唇角驀然浮起了一縷諷刺的笑容,一抬頭卻也是受寵若驚之色,輕盈起身,迎接宣德帝。

  宣德帝一身明黃色衣衫,現身於人前,在場眾人也是紛紛行禮。

  睿王妃說了幾句感激涕零的話兒,而宣德帝也是溫言安撫,十分盡心。

  乍然一瞧,倒好似東海與朝廷,已然是一派和樂融融了。

  然而貞敏公主卻也是對眼前的一幕視若無睹,今日宣德帝來了,周皇后跟隨其後,靜貴妃也在。然而此時此刻,讓貞敏公主呆住的,卻並不是靜貴妃。

  那些年輕的朝臣,京城之中的清貴兒郎,龍胤的青年才俊,也是跟隨在宣德帝的身邊,一併來到了這兒。這仿佛是宣德帝故意的,是一種對於東海的炫耀。

  貞敏公主卻瞧見了蕭英,正在其中。正因為蕭英跟隨了宣德帝,難怪也是此刻才來。然而貞敏公主瞧了他一眼,頓時覺得自己血液被凍住了,她感受到了一陣子的寒冷,說不出的難受恐懼。那些因為蕭英所帶來的種種暗黑記憶,卻也是鋪天蓋地的洶湧而來,讓這些日子稍稍喘過氣來的貞敏公主,卻也是仿佛又回到了黑暗之中。

  蕭英容貌英武,他對貞敏公主笑了笑,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齒。

  貞敏公主只聽到了自個兒的心臟砰砰的跳動,仿佛動也是動不了。

  宣德帝已然是和睿王妃寒暄完畢,他瞧著一旁呆若木雞的貞敏公主,明明是以前喜愛的女兒,視若珠寶,然而此刻宣德帝竟似有些莫名的厭憎之意。

  他沉聲呵斥:「逆女,你犯下了重罪,還不跪下。」

  宣德帝如此呵斥,讓貞敏公主不自禁膝蓋一軟,也只能盈盈的跪在了地上,內心充滿了惶恐。

  而皇帝的聲音,更讓貞敏公主成為了眾矢之的。

  宣德帝冷笑:「你嫁入了北靜侯府,不孝順婆母,忤逆丈夫,很是蠻橫。蕭家稍微管教,你居然是棄了馬車離開,又在睿王妃面前詆毀自己夫家的名聲。也怪我對你寵溺太過,將你養成如今這般性子。如今,更是讓你淪為京城笑柄。」

  縱然是對自己的父親已經是徹底失望,如今貞敏公主也是不覺氣得陣陣暈黑,心口發酸,一陣子的難受。

  她一咬唇瓣,舌尖卻也是不覺品嘗到了幾分腥甜的味道,貞敏公主的嗓音也是不覺有些干啞:「父皇,女兒,女兒沒有的。」

  宣德帝不動聲色:「事到如今,你還要狡辯。」

  「是啊敏兒,你父皇正在氣頭之上,你還是柔順認罪,免得他心中記氣,懲罰更重。」

  一道柔和嗓音安撫貞敏公主,要讓貞敏公主認這個罪。而這,卻也是讓貞敏公主不可置信的抬起頭來。

  若是周皇后,那也還罷了,可是說話的卻是靜貴妃!

  貞敏公主一陣子的心涼,要知曉,靜貴妃可是自個兒親娘。

  靜貴妃不覺柔柔說道:「我的兒,你父皇如今已然十分生氣了,決意將你逐出京城,送去外邊寺廟修行,讓你學學規矩。我雖心疼如絞,卻也是不敢相勸。誰讓你,居然是做錯事情呢。如若你還不認錯,只怕,你怕你父皇懲罰得更重。」

  這樣子說著,靜貴妃忽而伸手,死死的抓住了貞敏公主的肩頭。

  她覺得自己的女兒十分聰慧,應該也是明白自己的意思。

  若送出去京城受罰,那就是不必留在京城,被蕭英折騰了。雖然事到如今,貞敏公主難免名聲被污,可這到底是迫不得已的權宜之計。兩害權衡取其輕,這也是能最大限度保護自己的女兒。

  只要,貞敏公主承認自己的頑劣不堪。

  靜貴妃心裏面也是發酸,可如今陛下有用得著蕭英地方,正是費心網絡這個臣子時候。東海危險在前,這也是宣德帝的權衡局勢的手腕。這個樣兒,也是不能怪宣德帝不盡心。能送走貞敏公主,那也是不錯了。想來,自己的女兒也是應該懂得這些。

  元月砂卻驀然一挑眉頭,一股子淡淡的不妙,頓時湧上了心頭。貞敏公主是一顆很好的棋子,可是如今,這顆費盡心思,好不容易保下來的棋子,也正面臨失去用處的窘迫境界。如果貞敏公主為了擺脫蕭英,自毀名聲,逃出京城。蕭英可能會有些不痛快,可是這根本不能,實實在在的傷及蕭英那一絲一毫!

  難道就算蕭英欺辱了皇族公主,仍然是什麼事情都沒有?

  想到了這兒,元月砂卻也禁不住皺起了眉頭。她覺得自己好似冷血的怪物,其實自己根本不在意貞敏公主能不能擺脫蕭英,只在意貞敏公主能不能對付蕭英。如今眼見貞敏公主有了退路,她竟無一點慈悲的歡喜之情。

  貞敏公主卻也是渾渾噩噩,面頰之上,不自禁的有些個不可置信。

  而靜貴妃也是生恐怕自己的女兒錯過了這個大好的機會,急切無比的扣住了女兒的肩膀:「事到如今,敏兒,你,你還不快些認罪。」

  這樣子說著,靜貴妃嗓音也是微微發顫,流露出幾分急切。

  蕭英卻忽而跪在了地上,沉聲說道:「陛下,可萬萬不要聽信謠言,誤會自己的女人。貞敏公主少年賢惠,十分溫柔,與我這個丈夫也是感情甚篤。只不過,那一日我們夫妻情急,拌了幾句嘴,卻也是氣走了公主。可是,可是卻絕沒有陛下說的那種公主刁蠻不孝的舉動。求陛下收回成命,不要為難公主了,公主,公主絕不是如此。」

  他不依不饒,居然不肯讓貞敏公主走,這讓貞敏公主的身子一陣子的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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