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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是說,讓床搬進去的是涼子小姐。……關口君!」

  京極堂突然叫我的名字:

  「她說,她在一月八日的下午,失去了意識,到九日深夜為止,都失去記憶的吧?」

  「是呀……!」

  「那麼,那就是她在意識恢復以前,做出修理門的指示。」

  京極堂說道。事實上,還露出了好久不見的「很愉快似的」表情。

  重新盤腿,有點兒陷入沉思的內藤,突然微微地笑了:

  「刑事先生,俺到底犯了什麼罪?你也聽到了吧,俺什麼也沒做,法律如何制裁俺呢?」

  內藤做出沒有比這更令人嫌惡的表情說道。木場用嚴厲的表情,稍微沉思了一下後說道:

  「左思右想……沒有比逮捕起訴你更簡單的事了。罪名可多呢。不過……即使這麼做,也無法判你死刑。俺老實說,根本已經不想再看到你的臉了!等我得到縝密證言的內幕後,哪裡都可以,我的心情是希望你趕快滾蛋!」

  內藤破顏一笑地說道:

  「嘿,我想也是!連俺都厭煩了這種令人作嘔的地方,會很快離開的,妓院還強些。」

  「喂!」

  榎木津用力地敲著桌邊:

  「你究竟是什麼東西,我真不懂像你這種人的生存方法。呀,也不想懂!法律也許確實無法制裁,不過,你所做的事極端下流、令人作嘔!」

  「你哪懂得俺的心情?」

  內藤怒吼回去。

  的確如此。榎木津之流的不會懂得的。以天為目標、筆直生長的竹子,不會懂得爬在地上青苔的心清。

  我的視線避開了榎木津那大大的眼瞳。

  內藤哈哈大笑。榎木津忍無可忍站了起來。由於木場立刻做了指示,內藤被警官緊抓住雙臂不得不退場。

  「內藤君。」

  京極堂叫住了,內藤回過頭。

  「緊貼在你背後的久遠寺牧朗,在短時間內不會離開,所以請十二萬分地小心!」

  內藤在瞬間呆然若失。立刻湧現繃緊了的恐怖的表情,似乎想喊叫,但由於門被警官毫不留情地關上,所以那聲音並沒有傳到我們耳里。

  「嘿,剛才那一招是啥呀?」

  「我想,刑警和偵探都一副忍無可忍的樣子,而且如果連法律都無法制裁,那就給他一點兒懲罰吧!關口君,現在說的就是俗話所說的『詛咒』。只要他不表示後悔,重新改過自新的話,就會永遠地被藤牧附身……那會很痛苦的吧。」

  這對爬在地上的青苔而言,是比什麼都嚴厲的懲罰。我這麼想。但那是自己造成的,如果痛苦,那也罪有應得。

  「詛咒人對自己並不利,可不是什麼好受的事!」

  京極堂說道。

  「怎麼?我不曾聽說有這麼多民間人士在場的調查之類的呢!被上級知道了,可麻煩唷。這樣可以嗎,木場君?」

  和內藤擦身而過,以不合時宜的明朗進來的是里村。里村額頭上的頭髮有點兒禿了。他以變稀疏的後頭部為目標,一面住上搔著,笑容滿面地進來。這個男人,大體上原本就一直笑著的,所以看到他的印象和住常相同。

  「少管閒事,這不是醫生管的事兒。趕快報告、回去以後再去切別的屍體!這個變態醫生!」

  情緒不好時候的木場所說惡毒的話,真令人不忍卒聞。但里村不變地閃著對人懷著好意的眼瞳,向榎木津和京極堂,然後是中禪寺敦子和我,打了招呼。

  「那麼,就讓我來報告關於那具世上最美的遺體。那名被害者……估算得再少也是在一年六個月以前死的。從我所聽到的前後狀況來判斷,和被害者失蹤的昭和二十六年一月九日黎明死亡的時間,幾乎是符合的。還有,死後遺體毫無被搬動的跡象。」

  「果然如此……」

  木場的表情些微的沮喪,是那種必須承認不符合常識而發展的沮喪吧。

  「而且,還是很漂亮的『臘屍』呢。比忘了我是在何時解剖了出羽(譯註:現在山形、秋田二縣的大部分)的人身佛,更令人感動呢!」

  臘屍?那看起來很嫩的,原來是藤牧變成臘屍的緣故!

  「臘屍?臘屍是什麼?」

  「就是屍體鹼化後,變成像臘制工藝品這回事啦!我不曾見過那麼美的臘屍。皮膚和肌肉幾乎變成臘,只有肺翼才像枯葉似的單薄,但是,心臟和肝臟、腎臟,呀,到腸間膜為止,都變成了臘。是很棒的臘屍哩。不過,臘屍這玩意兒必須有相當條件才能成形呢,很貴重!」

  「條件?什麼樣的條件?」

  「臘屍呀,要身體的脂肪發生化學變化才行,無法很快的成形喔。皮下脂肪啦、內臟的脂肪啦,慢慢地進到體內深處,中性脂肪在加水分解,然後,不飽和脂肪酸變化為硬脂酸與棕擱精酸以後,接下來……」

  「別再胡扯聽也聽不懂的事情了,俺不是在問這種事兒。」

  「呵呵呵,當然啦,我想也是!」

  里村眯起眼鏡後面的大眼睛笑了。

  「是的,第一,需要低溫,然後是濕氣。有濕氣、暖和的話,會腐爛。相反地,乾燥的話,又會變成木乃伊。所以,很多臘屍是在濕氣地帶,不,幾乎是在低溫的水中被發現。換句話說,從日本的氣候、風土來考量的話,放置在室內成為臘屍這等事,明白地說,是不符合常識的。那個房間由於密閉性相當高,所以是原因也說不定。臘屍如果不是處在缺氧的狀態是很難形成的……所以……嗯,我覺得那房間有很奇怪的藥臭味……說不定因為什麼碰撞,產生了炭酸瓦斯似的比空氣還重的氣體,而沉澱在下面呢。我不是專攻化學,所以不了解。而且在這麼熱的時期,那裡的低溫很異常吧。我想,是在深冬時死的吧,所以曾一度凍結了。在冰河也曾發現臘屍,那是凍著的。然後他的血幾乎沒有流出來呢。現在我也只能說,是這些偶然很巧合地重疊後造成的現象。我充其量是個法醫而已,不過雖說是偶然,準確率卻相當驚人。」

  里村以簡直就像看著孫子的慈樣爺爺的表情說道。

  「那個房間……不,包括這個新館在內,久遠寺醫院的建築物,整個宅邸都是理想的製作臘屍的構造呢!建造的人有點兒異常,不讓室溫上升所費的功夫,以及執著於密閉性工匠藝術似的工作,令人覺得真是個偏執狂!」

  京極堂說道。

  「原來如此。這麼說,那些老鼠也變成臘屍嘍。果然不是毫無關係呢。我看到的那個……」

  榎木津像孩子似的得意洋洋。中禪寺敦子像突然想起來似的,低聲說道:

  「老鼠……研究室的老鼠。那麼,那老鼠也在牧朗先生死後不久立刻死掉的呢!」

  「有老鼠臘屍嗎?真想見識。」

  里村的眼睛像極了孩子。榎木津和里村在與常人差異懸殊這一點上,是同類也說不定。

  「那種事以後再說也行,趕快報告!」

  「對了,後來發現遺體上有撒福馬林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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